今年是雲璐學院創立二十周年,書院的師生們決定搞慶祝活動,不僅與他們有合作的商家會來參加,外地不少商號也組織了商家前來,這對此屆畢業的學生來說是大機遇,至少她們比她們的學姐有更多的選擇機會。


    而黎寶璐決定在今年卸任,將雲璐學院交到曲維貞的手上。


    認真算來,她已經好久沒有過問雲璐學院的事了,而今書院的事都是由曲維貞在管。


    而曲維貞無疑做得很好,她隻是偶爾提點了幾句,她便能讓雲璐學院的學生們一直良性競爭,互幫互助,且以雲璐學院為中心點向外擴散出無數的產業,不僅能夠保證學生的就業,還實現了由學生帶家庭,再有家庭帶起整片區域的發展。


    就連顧景雲都說她做得比她這個先生還要好,所以把雲璐學院交到她手上,黎寶璐放心得很。


    如今曲維貞接任山長的事在書院內已不是秘密,大家紛紛與她道喜,曲維貞也平靜的接受大家的祝福,早在三年前先生就跟她說過了,如果不出錯,將由她接任山長。


    而這三年來,她雖名為副山長,但做的都是山長的活兒,雖然在先生宣布的那一刻她有些激動,但現在心情早已平複下來。


    她向來是個理智的人,此時平靜下來便又考試考慮書院的事。


    雖然黎寶璐已經不管事,但遇上大事她依然習慣性的去向她匯報:“老師,江南那邊的分院已經建好了,我和幾位先生商議過了,等二十年院慶過後就開始搬遷過去,爭取下個學期開學時可以開校。”


    “那邊的負責人已經確定了?”


    “沒有,”曲維貞歎息道:“我問過幾個副山長,他們沒人願意過去,畢竟他們的家都在京城,哪怕我承諾書院承擔他們搬遷過去的費用他們也不太樂意。我就想著強扭的瓜不甜,所以沒勉強。年輕的先生中倒是有意願的,可他們都沒參加過管理,而分院那邊一切得從頭開始,我實在擔憂。”


    “江南文風興盛,或許那邊就有合適的人呢?秦副山長有識人之能,不如讓她先跟著過去看看,或許能聘請到合適的人。”黎寶璐建議道:“江南距離京城太遠了,我們便是強龍也不好壓地頭蛇,所以還不如在當地聘請分院的山長。”


    曲維貞低頭沉思,半響才搖頭道:“不好,既然是雲璐學院的分院,那山長最好還是從雲璐學院出去,畢竟我們學院的辦學模式跟別的學院不太一樣。京城這邊還好,大家彼此間都了解,江南那邊,也不知他們是怎麽教學的,聘迴來的山長接受得了我們的教學方式還好,接受不了,到時候鬧起矛盾來反而不美。”而且,隻有從雲璐學院出去的山長才會更加親近京城的雲璐學院,讓江南分院成為分院。


    不然,誰知道江南分院會不會被別人看成是私人之物?她可不想辛苦創辦的分院卻成了他人之物。


    所以分院的山長必須得從雲璐學院裏出去,哪怕是年輕的先生也好。


    曲維貞摸了摸下巴,道:“看來書院還得增加一門有關管理的課程才好,平時也應該培養學生們的管理能力,不至於要用人時才發現無人可用。”


    黎寶璐眨眨眼,“全院都開設?”


    “當然,總不能單開一個管理班吧,這門課程需要學的又不多,每旬插上兩節課,學上幾年也會了。到時候書院盡量說服成績最好的幾個學生留院,那可都是我們書院未來的種子啊。”


    黎寶璐在心中默默地為學生們點蠟,這些年他們在辦學中慢慢察覺到不足,於是幾乎每隔幾年就要做一下課程調整,而幾乎每次調整都是增加課程,現在學生們已經開始哀嚎課程多,嚷著要減少課程了。


    現在再增加一門……


    黎寶璐弱弱的為學生們說了一句話,“也不一定加在必修課裏,或許放在選修課裏更好?”


    “不行,放在選修課裏誰會去上?”曲維貞想了想,還是退一步道:“我去跟先生們商量一下,或許頭兩年放在必修課裏,先讓大家學一下基礎,後麵幾年再放進選修課裏,要深造的學生可以選擇。”


    黎寶璐點頭,“好,你去跟他們商量吧。”


    曲維貞就起身告辭,走到門口腳步又忍不住一頓,迴過頭來問,“老師,我聽弟弟說先生好像要辭掉清溪書院的職務?”


    “是啊,他帶的學生還有一年便要畢業了,他想帶完這一屆便不帶了。”


    “那您呢?”


    “我帶的班今年就畢業,所以今年就辭。”


    曲維貞:“您辭職後要去幹什麽呢?”


    “或許哪兒也不去,就在家裏種種花,看看書,彈彈琴。”黎寶璐笑道,“我和你先生年紀也大了,要開始休息了。”


    曲維貞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這倆人都是年富力強之時,哪裏年紀大了?


    但從他們從業的年份論,他們也的確工作了夠久,是應該休息了。


    而且她知道先生一直想帶老師出去走走的,和師公師婆一樣就兩個人。


    見曲維貞有些失落,黎寶璐就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隻是辭去書院的職務而已,怎麽一臉生離死別的模樣?”


    曲維貞低頭道:“我遇事習慣找老師商量了,突然想到老師可能要離開京城了,便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覺得沒了依靠。”


    黎寶璐一愣,曲維貞這些年跟個女強人似的,不僅一力挑起雲璐學院這副重擔,還壓著她父母不給他們作妖,自己堅持不嫁人。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她這樣彷徨了,一時不由心軟。


    她握住她的手笑道:“即便我出去玩了,我也是你的老師,也是你的依靠呀,你若遇到不決之事照樣可以寫信給我,現在驛站建得那麽好,大楚境內的書信往來都很通便,再不濟也可以請鏢局給我送信啊。”


    曲維貞眼眶微紅,“我都知道,就是有些不舍……”


    曲維貞伸手要抱住黎寶璐,一聲輕咳聲便在她身後響起,她立即繃直身體,迴頭去看。


    顧景雲正站在門口看著她們,曲維貞連忙行禮,顧景雲微微點頭,“靜翕在前麵。”


    曲維貞便與黎寶璐行禮道:“那老師,我先迴去了。”


    “去吧,去吧。”曲維貞跟顧景雲行了一禮退下。


    二十年院慶和分院的事都很重要,在這兩件大事的對比之下,黎寶璐卸任反而顯得不是那麽重大了。


    不少畢業出去的學生在院慶那幾天都會迴校看看,有的甚至已經是各商號的中流砥柱,她們的命運都是從這裏改變,自然也願意給學妹們更多的機會。


    而除了本院的學生,京城其他書院的先生也會帶著自家的學生上門拜訪,希望能夠通過這次盛會讓學生們找到合心意的工作。


    雖然他們是男院,男學生天生就比女學生擁有些優勢,但他們書院沒有雲璐學院的人脈,在就業這方麵反而比不上他們。


    曲維貞幹脆讓書院增加了一個交流活動,既讓本院的學生展示了自己,也給了各書院的學生一個機會。


    到時候前來的商家會酌情挑選適合自己的學生的。


    分校的籌備也在緊鑼密鼓中,曲維貞深知一件事要辦得好,那麽一開始攤子就不能鋪得太大的道理,所以先鋒隊已經先一步出發,到江南那邊做調查及宣傳,到時候入學的學生會精挑細選。


    等院慶過後,她會帶著人前往江南,待剪彩儀式完了再迴京。京城這邊交給幾位副山長便可。


    為了建設江南分院,雲璐學院派出了不少先生,從今年和去年畢業的學生中返聘了不少當先生。


    除此外,他們還會選出各個班級傑出的同學前往江南支援。


    畢竟,不論建教室,宿舍,或是書院內的綠植,各班級的布置,還有各種學習所用的工具都需要製造。


    他們雲璐學院就是學技術的地方,自然是內部消化。比如紡織班所用的紡機和織機是木工班做出來,然後紡織班進行調試;而刺繡班所用的布料,絲線等又是紡織班織出來……


    前去江南分院支援的都是四學級及以上的傑出學子,作為補償,書院會給她們計算貢獻值,根據貢獻值減免束脩等費用,多退少補,所以不少學生都踴躍報名。


    即使江南離家很遠,可這樣既能賺錢又能旅遊的學習機會真是太少了。


    書院的榜單一貼出來學生們就蜂擁而至,差點將做報名統計的先生掩埋。


    待學生們的父母聞訊趕來時,學生們早就拿到了去江南分院的文書,刷刷兩下就簽字畫押了。


    黃玉也在其中。


    她本來想迴家找個同是做木匠的男人嫁了,然後夫妻雙雙做木活掙錢。


    畢竟木工在京城已經很難再找到好工作了。可沒想到臨到畢業書院還有此好消息出。


    她都打算好了,先跟著過去建設分院,要是表現得好,分院說不定會返聘她,到時候她就能留在書院裏當先生。


    要是能當上書院的先生,她這一生就不用愁了。


    所以黃玉死也不跟她爹娘迴去。


    黃父黃母哭天抹淚的道:“江南那麽遠,你這一走,我們母女再難相見了。”


    “怎麽會難相見呢,每年都有兩個長假,我都是可以迴來看你們的啊,”黃玉拿出殺手鐧,問道:“而且留在書院有高工錢拿,我要是迴鄉你們確定我能找到活兒幹?”


    “活兒還是能找到的……”


    “那能找到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活兒嗎?”


    黃父黃母不說話了。


    “你們看,留在書院多好啊,不僅工錢高,還體麵,我要是能被書院返聘,以後你們出去見人就能跟人說我是書院的先生,你們不驕傲,不自豪啊?”


    “可江南也太遠了,萬一你水土不服,或是著涼,或是熱著,一點頭疼腦熱就能要人的命去啊。”


    “娘,你也太信不過我們書院醫學班的學生了,她們可派了十個人跟我們走,隨行帶著常用的藥材,又有醫學班的先生跟著,別說這些小毛病,哪怕大病我想死也死不了。”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你這孩子怎麽啥話都亂說?”


    “那您說,你們到底答不答應我走?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把文書退迴去,書院再找人就是。可我這一走,可就算是斷了返聘的路了。”


    黃父黃母糾結起來,他們當然知道留在書院的機會有多難得,以前他們的外甥女楊絮可是過五關斬六將才獲得留校名額的。


    “難道就不能留在京城的書院裏嗎?”


    “您老人家也太看得起我了,”黃玉翻著白眼道:“別說我了,就是我們班的第一名都沒本事留下,我這次能搶到去分院的名額,還是我拍著胸脯跟書院的先生們保證一切聽從書院的安排,又有表姐在一旁幫忙說情才輪到我的。”


    黃母隻能看向黃父,黃父低頭沉思,最後咬牙道:“行,你去吧,隻是玉兒,你去了江南可不能忘了家裏,也別偷懶,爭取早些把欠書院的錢還掉,要是能返聘自然好,要是不能也不要緊,還迴家裏來……”


    黃玉咧開嘴笑,抱著她娘的胳膊道:“爹娘你們放心,不論我去到哪裏都不會忘記家裏的,等我到了那邊安頓下來,以後分院要是有人迴京我就叫他們捎帶些銀子迴來給你們,你們來找表姐拿就行。我們家那茅草房也許多年了,等攢夠了錢就建房子,弟弟也還年輕,到時候也送他去書院裏學手藝……”


    黃父黃母臉上也揚開笑容,連連點頭道:“好,好孩子,你記掛著心裏就好。”


    而在書院各處,同樣的安撫並不少,曲維貞平靜的站在觀景台上往下看,麵色無悲無喜。


    曲靜翕站在姐姐身後,也看見了這一幕,輕聲道:“姐姐好像不生氣了。”


    曲維貞輕笑道:“這是世情,有什麽好生氣的?以前是我太不成熟了。這些孩子比我要強多了,我還得反過來與她們學習。”


    曲靜翕驚訝的看向她。


    曲維貞就揚眉看著他道:“怎麽,這麽驚奇嗎?”


    “因為這不像是姐姐能說出來的話。”


    曲維貞就笑出聲來,然後漸漸嚴肅,看著下麵的學生輕聲道:“因為我知道要讓世人將男女平等的放在一杆秤上太難太難了,而這並不是我一人便能夠達成的,我以後會一直為此努力,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心急如焚,更不會滿懷悲憤的去看待身邊的每一件不平之事了。那樣並不能傷到別人,隻會傷到自己。”


    曲靜翕認真的看著她道:“姐姐果然長大了,心胸比我還寬廣,我多有不及呀。”


    曲維貞嘴角微翹,看著她腳下的書院道:“總有一天,雲璐學院能夠開遍大楚每一地,而每一個雲璐學院出來的學生都將自主,自強,自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總有一天,女子的地位會慢慢的升高,達成像老師說的那樣,天下男女兩分之,男女平等而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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