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山長笑嗬嗬的道:“趙某知道大家都是百忙中抽出的時間,所以這些爭論可以過後再議,大家不如先上船,先談一談給女院立規矩的事如何?”


    “顧某以為這次要立的是書院的規矩,調和男院和女院間的矛盾,原來隻是給女院立規矩嗎?”顧景雲一點兒也不接他給的台階,淡淡的道:“若是隻為女院立規矩,那顧某就要告辭了,在下是男院的先生,並不在女院執教,隻怕還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這下鬆山書院來的大部分老師麵色都不好看了,因為這次他們隻帶了三個在女院執教的老師,其餘皆是男院這邊的先生。


    真要把非女院的教職工剔除,那他們鬆山書院還剩下幾個?


    大家紛紛看向趙副山長,趙副山長臉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他撇向梅副山長,意有所指的問,“梅兄今日怎麽一句話不說,還是這一次清溪書院是顧大人做主?”


    梅副山長一副好脾氣的樣子,笑嗬嗬的道:“趙兄客氣了,顧先生雖在朝為官,但在書院還是稱唿先生為好。至於清溪書院是誰做主,我們清溪書院一向開明,每一位先生的意見都很重要,我覺得顧先生和吉先生說得不錯。”


    趙副山長一噎。


    殊不知梅副山長心中比他還惱,他沒想到這次鬆山書院帶隊的竟是趙副山長,這人在聖旨下時便是極力反對重開女學的人,之前還跑到清溪書院來遊說。


    沒想到鬆山書院這次竟會選他來帶隊,梅副山長對這次會議已經不抱多少希望了。


    既然對會議已經不抱希望,梅副山長也沒了寒暄的心情,他抬頭看了看太陽道:“時間已不早了,想必大家都餓了,不如先上船,用過午飯後再談。”


    反正這次花銷是兩大書院平分,就當是公款吃喝了,既然注定沒有結果,那時間也不可辜負,還是先享受美食再說。


    梅副山長讓到一邊,伸手請趙副山長先上。


    趙副山長也不客氣,點了點頭便踏步走上架出來的板子走到船上,梅副山長跟上,兩大書院的先生紛紛一左一右的並肩而行,誰也不讓誰。


    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兩大書院一直相愛相殺啊。


    顧景雲和黎寶璐年紀最小,便讓他們先行,吉先生也正要跟上卻被顧景雲扯了一把,他便停住腳步。


    顧景雲微微蹙眉問,“黃山長怎麽沒來?”


    吉先生歎氣,“聽聞長公主病了,黃山長臨時改變行程迴去看望長公主,誰知道鬆山書院會改了由趙副山長帶隊?我們也是到了這裏才收到消息的,想要推遲時間再議都來不及了。”


    黎寶璐:“那要是今天談崩了,兩大書院還會重聚商議嗎?”


    吉先生笑道:“黃山長心胸開闊,為了書院好,就算這次談崩了下次也會再約的,不過隻怕得等一段時間了,畢竟長公主年紀在那裏,這一病也不知何時能好。”


    “還能談就行,”黎寶璐拉了顧景雲道:“一會兒你別客氣,能把人氣死絕不要隻氣吐血。”


    顧景雲好笑的摸摸她的腦袋,牽了她的手上船。


    船上已經擺開了三桌大桌子,飯菜早已準備好,下人們見人皆已上來,紛紛擺筷端菜。


    梅副山長和趙副山長帶著書院的領導人坐在第一桌,其餘人分坐兩桌。


    清溪書院的先生們見顧景雲站在黎寶璐身邊不挪身,便知他沒有坐第一桌的意思,便把第三桌的首位讓給倆人。


    雖然他們年紀小,但真坐席時還是應該考慮到身份,在座的人中顧景雲的身份是最高的,即便不能坐第一桌首位,也可以坐在梅副山長下首。


    顧景雲側目看了看黎寶璐,對蘇先生微微躬身,請他坐在首位。


    蘇先生猶豫,顧景雲卻已經拉了黎寶璐在蘇先生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坐在蘇先生的下首。


    他們這一桌蘇先生的年紀最大,在清溪書院教書的時間也最長。


    大家見顧景雲尊老,對他感官便更好,紛紛笑著落座。


    黃先生從鼻孔裏輕哼了一聲,吉先生就扯了扯他的袖子,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平時在書院裏怎麽鬧都行,在鬆山書院麵前可不能丟人。


    黃先生在清溪書院任教將近十年,深知兩大書院間的關係,自然不會掉鏈子,所以也隻是輕哼了一聲而已。


    正值秋末,是魚和蟹輝煌的最後一刻,所以兩大書院定的是全魚宴,上來的大部分是各種水產品,正是黎寶璐的最愛。


    顧景雲體弱,蟹肉不能多吃,他知道寶璐愛吃卻不太能會剝,便夾了一隻給她剝殼。


    黎寶璐則給他夾些他愛吃的素菜,夫妻倆配合默契,進食速度看著慢,實則很快。


    直把與他們同桌的人羨慕得想要揍人。


    就是年紀最大的蘇先生也樂嗬不出來了,早知道之前應該問問副山長能不能帶家屬,說起來他家老婆子也就年輕的時候跟著他到書院吃喝過。


    那時候女院還在,書院舉辦宴會時將女眷帶上還可以和女學生們交流……


    現在女校重開,不知書院還會不會辦那樣的宴會……


    蘇先生夾了一筷魚腹,若有所思的想,看來得盡快讓女院安定下來了,不然有些事便會一直遙遙無期。


    食不語,雖然兩大書院間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彼此很想吵一架,但也不好在吃飯時鬥嘴,何況他們也實在是餓了。


    大家都是上完上午的課才出來,午飯未用,現在都過了平時用膳的飯點,所以肚中空空。


    半碗飯下肚,一直抗議的胃好受了些,大家心情轉好,彼此間緊張的氣氛微鬆,加上美食不可辜負,隨著進食時間的延長,大家心情愈好。


    等停下筷子時,彼此間那種爭鋒相對的氣氛已消。


    趙副山長用帕子抹了抹嘴唇,抿了一口茶笑道:“早聽聞顧先生大才,年紀雖小,卻能在貴院的論經會上舌戰群儒,無人可敵,不如今天我們也給出一個議題,讓他們辯辯?”


    梅副山長瞥了一眼正低頭與黎寶璐低聲交談的顧景雲,對趙副山長笑道:“這次我們來是商議男院女院間的矛盾,而論辯極占時間,我清溪書院因沒有準備,隻讓學生自習半天,若今天下午時間都用在論辯上,那又從哪裏拿出時間來商討書院規矩?趙兄若是想讓兩大書院開一場論辯會,那不如稍後再找時間,到時我們再請些文士大儒來做評判如何?”


    趙副山長皮笑肉不笑的道:“這論辯的長短說到底還是要看議題給的大小和爭議,若給的論題小,隻怕每人三兩句就分出勝負來了,不會占去太多時間的,還是傳言有誤,顧先生並不如傳說中的才華橫溢。”


    顧景雲抿了一口白開水,將茶杯放下,側身看向上手,拱手笑道:“副山長,趙副山長說的原也沒錯,在下剛好就想到了一個很小的議題,不如拿出來讓大家辯辯?”


    不等趙副山長開口,顧景雲便緊接著出題,“在下偶爾聞得有人質疑科舉是否真的能為國選才,我仔細聽來,他們所質疑之因隻有三點,一是科舉所出之題能否考核出考生的真才實學;二是科舉所出之題是否切合國之所需;三則是科舉是否公正嚴明。不知鬆山書院是怎麽認為的。”


    邱先生嗤笑道:“這還用說嗎,我們鬆山書院自然是持認可的態度,否則我們書院何必十年如一日的教導學生,並且以科舉錄取率為榮?科舉乃國之大計,所出題目是翰林院和禮部的各位大人嘔心之作,自然全麵,可代表大楚考核學子,而學子莫不以能在科舉中脫穎而出為榮,”他斜了一眼顧景雲道:“倒是清溪書院這兩年學生的參考率和錄取率都低了許多,這是對科舉有疑?”


    顧景雲笑道:“不巧,我清溪書院也對此持認可態度,清溪書院若對科舉有疑就不會聘用我這個前科狀元了。”


    黎寶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拱手謝道:“多謝邱先生誇獎家夫。”


    邱先生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差點吐血。


    他讚科舉,說科舉難,但人家顧景雲就是前科狀元,他這不是變相的誇顧景雲聰明有才?


    正好駁了剛才副山長之言。


    趙副山長也聽出了顧景雲的言外之意,麵色有些難看。


    顧景雲則笑眯眯的道:“看來這個論題毫無懸念,那我們兩書院算是打了平手。”


    黃先生冷笑道:“而且果然三兩句便能論辯清楚,也算符合趙副山長提的要求,隻是難為邱先生了,還拐著彎的來誇顧先生。不過您再誇他也沒用,他雖是四品翰林,但公正無私,是幫不了你什麽的。”


    這是明著挑撥離間,說他要討好顧景雲了。


    邱先生氣得幾欲吐血,著急的看向趙副山長,他發誓他真的沒有要討好顧景雲啊。


    趙副山長見他當眾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暗瞪了他一眼,他當然不會上黃先生的當,邱先生要真想討好顧景雲,剛才就不會當眾找他夫人的麻煩,隻是你這麽看我是什麽意思?


    我在你眼裏就那麽蠢,那麽小肚雞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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