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他被眼前的小女孩給耍了。


    他臉色森寒的道:“你不是怕死嗎,怎麽不跟顧景雲和離,反而要與他一起死?”


    “因為您要殺了景雲呀,”黎寶璐哭道:“我跟他是一夥的,他死了,我當然要去陪著他。”


    皇帝愣愣的看著哭得打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愣在當場。


    這樣的情話他也說過,聽過,不過不是跟蘭貴妃,而是跟皇後。


    當時他才剛大婚,又收迴了權利,正是春風得意時,很是跟皇後過了一段柔情蜜意的婚姻生活。


    這種情話他說過,現在持重端莊的皇後當年也不過是個嬌俏害羞的少婦,她也與他說過。


    但他們倆人誰都沒當真,因為作為帝後,除非一塊兒被刺殺死了,不然是不可能一塊兒死的。


    此時殿下的小姑娘說這話時滿臉的鼻涕眼淚,說的話也沒有柔情,但皇帝卻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是想要跟顧景雲同生共死的。


    皇帝立時沒了捉弄他們的心情,看了她半響便揮手道:“退下吧。”


    黎寶璐還在心裏計劃著一定要求得皇帝給他們一個體麵死法,然後在赴死的路上要什麽時候開始動手,怎樣逃命,逃出宮後要如何躲避搜捕,如何化妝南下,她才計劃到怎樣偷渡船隻直接坐船南下去接舅舅就聽到了皇帝這句話,她愕然的抬頭,然後她立刻反應過來,皇帝不打算殺他們了!


    黎寶璐忙低下頭去麻溜的跟著蘇總管退出去。


    但他們並不能出宮,皇帝隨後就下旨將顧景雲黎寶璐收押在東宮側殿裏。


    東宮早在二十年前太子搬出皇宮時便廢棄了,側殿更是荒廢,即使有人隔段時間便打掃一次依然積了不少的灰塵。


    押著顧景雲夫妻過來的侍衛將其他宮殿的出入口都鎖了,隻留下這座偏殿的一處小門進出,然後顧景雲和黎寶璐就被丟進去了。


    沒有換洗的衣服,沒有棉被,更別說其他日用品了,黎寶璐滿臉憂慮,“皇帝不會是想渴死我們吧?”


    顧景雲瞥了她一眼,拉了她進殿才問:“你額頭是自己磕的?你怎麽這麽傻,還有,你都跟他說什麽了,怎麽他把我們關起來了?”


    黎寶璐瞪了他一眼道:“我要是不磕我們現在就身首異處了,隻是被關起來已經很好了。隻要活著總有希望出去的。”


    顧景雲抿了抿嘴問:“誰跟你說我們要身首異處的?”


    “還能是誰,他說的唄,我可是冒險打斷了他兩次話,”說罷得意洋洋的將她在禦書房的表現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忐忑的看著他道:“我特意說起小表姐就是為了激起他的同情心,不過效果好像不怎麽好,他最後還是很生氣,好在他不想立刻殺我們了。”


    顧景雲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不忍告訴這傻姑娘真相。


    他從未想過皇帝會殺他,就憑他是秦信芳的外甥,是秦家如今公認的唯一血脈這一條皇帝就不會殺他。


    以前昏聵的皇帝不會,現在漸漸恢複聰明的皇帝更不會了。


    但不殺他,對方卻可以剝奪他的官職,可以強製性的解除他和李安的關係,甚至可以把他趕出京城,像流放舅舅一樣流放他。


    於他來說,離開京城和死了沒什麽差別,因為那樣他離他的目標越來越遠,為舅舅平分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所以顧景雲才會想著兵行險招直接氣死皇帝算了,不過可惜他沒見著皇帝,同樣幸運的是他沒見著皇帝。


    不然他把皇帝氣死了,他和寶璐也活不了。


    看著傻樂的妻子,顧景雲就摸著她的腦袋道:“你福運一向深厚,這次帶你進宮是正確的。”


    雖然傻姑娘辦了錯事,但錯有錯著,被軟禁在宮中可比直接流放強多了。


    隻要他還留在京城,留在皇宮裏就還有機會。


    顧景雲眼中重新冒出亮光,心裏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忍,這次一定不能再那麽急了,得慢慢來。


    就在顧景雲思索時,黎寶璐已經滿宮殿的轉起來了,也不知道他們要被關多久,當然得先熟悉一下他們今後的住處了,還要找好逃生路口,皇帝真要把他們哢擦了,他們也能逃得快點。


    東宮雖荒廢了,但一個偏殿依然很大,分為三進,兩邊側門和後門都被封死,隻留下前麵的一道小角門,至於直通正殿大門更是封得死死的。


    當年太子搬離東宮時並沒有把東宮裏的東西都帶走,隻是二十年過去,許多東西都不能用了,而且因為長久不打掃,屋裏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好在黎寶璐在偏殿的後院裏發現了一口古井,還在後麵發現了一個寬敞且廚具齊全的廚房,想來這偏殿之前便是給正殿的太子和太子妃準備吃食的。


    黎寶璐滿意,古井裏的水未必還能吃,但一定能用來打掃衛生。


    黎寶璐從廚房裏找出兩隻木桶打水,結果才把桶拉上來,“砰”的一聲木桶的邊沿就裂開,水迸射在她身上,一下就把她的衣裙弄濕了。


    黎寶璐滿臉茫然,顧景雲滿臉無奈的將她拉開,看了一眼木桶道:“二十年不用的東西都腐朽了。”


    “那我們用什麽東西盛水?”


    “我去把鐵鍋找出來,拿東西更耐用,你用另一隻木桶打水,每次隻打一半。”


    打上來的水立即倒進鏽跡斑斑的鐵鍋裏,再拿去打掃房間,好在房間裏麵掛了不少布幔擋光,以防止裏麵的家具被光照射腐爛,扯下來撕開就能當抹布用。


    要是真沒人給他們送禦寒的物資,他們可以將這些布幔拆了洗幹淨曬幹,晚上可以禦寒。


    畢竟京城的五月,晚上還是帶著涼意的。


    黎寶璐身體健康沒問題,顧景雲卻是不能餓著凍著。


    好在情況要好很多,不到晚上便有宮人來給他們送晚飯,以及一床被子。


    黎寶璐立刻攔住他們道:“我們沒有換洗的衣裳,”她從顧景雲身上搜出一塊玉佩塞他們手裏,羞澀的請求道:“能不能請你們給我們兩套換洗的衣裳,簡陋一些就好。”


    顧景雲身上的這塊玉佩是皇帝賞的,關鍵是上麵沒標記,可以賣。


    皇帝出手自然非凡品,被黎寶璐塞了玉佩的宮人摸到那瑩潤的手感,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然後不到一個時辰就給他們送進來一個包袱,裏麵是兩套宮裝,一套宮女的,一套太監的,沒辦法,他們隻能找到這種男式的衣服。


    至於那塊玉佩則是留給了為首的那人,由他出手後再分給大家。


    他們都是東宮留下來的閑置人員,二十年下來除了過年例行的賞賜外就沒額外收入了,這次見黎寶璐出手大方,他們都很滿意,也都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他們便利。


    於是黎寶璐就用身上的錢換了一個臉盆,一個木桶和一口好鍋。


    這些東西在外麵自然不貴,但在皇宮裏卻花去了黎寶璐身上所有的錢。


    於是黎寶璐將目光轉向顧景雲,“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顧景雲默默的將身上的荷包拿出來,又把一塊玉牌摘下放在荷包上,想了想把頭上綰發的玉釵也給拔下來放在上麵,然後披頭散發的道:“隻有這點了。”


    黎寶璐把所有錢都塞自己懷裏,惋惜道:“早知道有這遭,今兒出門時就該把所有的錢都給帶上,我們剛分了好大一筆錢呢。”


    幾萬兩呢,不用白不用,死了就沒得用了。


    “你放心,情況會越來越好的。”會有人照顧他們的,先不說這是東宮,隻他曾外祖和舅舅在宮中的人脈就不會讓他吃太多苦。


    或許不能救他出去,但在生活上照顧他一下還是可以的。


    何況這是東宮,太子即便搬出去了在這裏也依然留著人。


    顧景雲想的沒錯,第二天早上他們醒來時待遇就不一樣了,送來的早飯有三菜一湯,甚至還有一盤飯後水果,還有人給他們帶來了一罐茶葉。


    遞進來的包袱中有他們兩套他們換洗的幹淨衣服,還有生活小用品,黎寶璐甚至在衣服裏發現了一個被藏起來的荷包,裏麵是一疊小額銀票,每一張都隻有十兩,顯然是給他們打賞和收買人用的。


    黎寶璐小心翼翼的問顧景雲,“這是太子送的?”


    顧景雲輕輕地“嗯”了一聲。


    黎寶璐到現在都還有些蒙圈,“四皇子幹嘛要刺殺你?就因為你攛掇著太孫揭發他染指兵權?為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殺你,把自己暴露在皇帝麵前不是很愚蠢嗎?”


    “他害怕了,”顧景雲淡淡的道:“不是我攛掇太孫揭發他染指兵權,而是我指使他們揭發,寶璐,太子一係明麵上的勢力在彭丹手裏,彭丹是個左右搖擺,唯利是圖的牆頭草,他麵上唯太子是尊,但誰都知道他同樣是陛下的人。太子不太敢用他,這樣機密的事當然不是他查出來的。”


    而太子手上還有一股隻有他和太孫能掌握的勢力,但為了不讓皇帝和彭丹察覺,太子和太孫一直讓他們潛伏,自然不敢指使他們做太過明顯的事。


    這次能知道四皇子在軍中的布置,是因為顧景雲和太子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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