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初側過臉來看她,好像半天才認出她一樣,他支吾著,說的話囁嚅不清,“他們……他們在生氣,他們在恨我……”


    喜樂皺起眉,小聲詢問,“他們……是誰?誰生氣了?”


    林浩初繼續自言自語著,“他們在笑我,嘲笑我……”他緊緊的握住喜樂的手,臉上痛苦不堪,“廝年,廝年……”


    喜樂一怔,雙手被他攥得緊緊的抽不出來,她輕聲哄著他,“林浩初,放鬆。我是喜樂,廝年已經死了,他們不會恨你,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你看著我,我是喜樂啊。秦喜樂。”


    林浩初看著她,眼神渙散,“喜樂……喜樂……”他慢慢鬆懈下來,鬆開她的手腕,卻使勁將她勒進懷裏,“喜樂,我快要控製不住了,怎麽辦?我……害怕。”


    喜樂抱緊他,聲音輕柔,“浩初,你相信我嗎?我……幫你。”


    林浩初身子瞬間僵硬,他唿吸有些粗重,片刻之後,他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喜樂扶起他,迴頭就看到浴室門口呆怔住的葉鴻和何詠清,他們都麵色凝重。喜樂扶林浩初躺在chuáng上,示意葉鴻和何詠清出去。在走廊上,何詠清沉重的看了看喜樂,“你確定你要這麽做?如果失敗呢?”


    葉鴻握在一起的雙手手心裏都是汗,她附和到,“是啊,喜樂,你畢竟沒學過催眠治療,如果……如果失敗的話,會怎麽樣?”


    喜樂咬了咬下唇,“如果失敗,林浩初會徹底變了個人,會被他潛意識裏存在的人占據意識。”


    何詠清和葉鴻麵麵相覷,臉色更加不好,葉鴻一把拉住喜樂,“不行,你不要做,我現在馬上找更好的心理醫生,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喜樂抬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媽,相信我,除非中途被突然打斷,否則我很有把握。”她看著葉鴻,此刻她的臉上滿滿的緊張,若是被林浩初看到,他該是有多開心啊。喜樂轉身準備進房間,想了想迴頭說道,“媽,如果可以,林浩初要是好了,能對他好一點嗎?不需要太多,隻要一點點就好。”


    葉鴻頹敗的垮下肩膀,腳步虛浮往後退了一步,“喜樂,你……是在怨我?”


    喜樂深深唿出一口氣,扯起唇角笑了笑,“不是,我隻是,想讓你放過他,放過自己。”說完轉身進了臥室。


    葉鴻呆怔在原地,“放過他,放過自己。”她喃喃著。何詠清默默的站在她身後,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如果他能好起來,你……要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葉鴻苦澀的搖了搖頭,“時至今日,你做什麽都不重要了。我,也錯了三十幾年。現在是該找個機會彌補他。”


    喜樂緊張的握了握林浩初的手,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林浩初,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林浩初抬起另一隻手覆在她腦後,“我相信你。”他拉近她,深深的吻住她,唇舌相jiāo,慢慢放開彼此,他的額頭碰著她的,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如果……失敗,也不要離開我。”


    喜樂的心一顫,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狠狠汲取,“不會失敗。就算失敗,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愛你。我都會守著你,不離不棄。”


    林浩初覆在她後腦勺上的手掌滯,輕輕滑下,“我們開始吧。”他躺在chuáng上,慢慢闔住眼,雙手jiāo握在小腹前。


    喜樂深深唿出一口氣,按著江一寧以前說的,一步步開始cao作。她坐在chuáng邊的梳妝凳上,聲音溫軟,“現在你躺在chuáng上,很舒服,很放鬆,慢慢放鬆下來。”看著林浩初慢慢緩和下來的神qing,喜樂繼續說道,“你走在一片綠色的糙地上,藍天白雲,一片靜好。你慢慢的走著,現在,你看到什麽?”


    林浩初低聲說著,“我看到眼前的糙地很空曠,一眼看不到盡頭,無垠卻很輕鬆。”


    “你一個人朝前麵走著,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接下來,你慢慢走近一片樹林裏,你看到了你的同伴們……他們和你說什麽?”喜樂小心的注視著林浩初的神qing。


    林浩初的眉稍稍蹙了起來,“我們包圍了叢林間的那個廢棄的屋子,知道裏麵的是跨國販毒案的首腦。對方在二樓的露台有狙擊手,我們很難靠近。我和隊友打了手語,讓他們掩護我,我匍匐向前隱匿在一片灌木之後,廝年在我身後不到20米,我瞄準對方的一個狙擊手後開槍將他擊斃,廝年同時開槍也將另一名狙擊手成功she殺。對方被驚到,我們雙方展開激戰。我們已經成功將他們包圍,並且對方有我們的臥底,所以這場戰,我們本來應該贏得很輕鬆。”


    喜樂看著他皺得越來越緊的眉,低聲問到,“那後來呢,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其他隊友會犧牲?”


    林浩初好像開始變得有些激動,他不安的扭動了幾下。身體,“因為,因為我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個男人。”


    “哪個男人?”


    “照片上的男人,我在我媽的書房抽屜裏發現的照片,那張照片被她收在了抽屜的最底層。照片上她微笑著依偎在那個男人懷裏,臉上是最甜蜜的笑。照片後麵隻寫著一個‘何’字。我知道了那是我的生父,我曾經聽到外婆提起過那個男人姓何。”林浩初的唿吸變得平穩下來,不似剛才那麽激動了,“我看到他的時候,思維一下子就停止了,我忘記了該怎麽正常的指示他們,也忘了原來擬定的作戰計劃,我開始心不在焉。”


    喜樂注意到他開始紊亂的唿吸,伸手握住他jiāo疊的雙手,“後來呢,後來怎麽了?”


    “因為我的失誤,隊友們的行動變得有些拖遝,他們都不知道我怎麽了,以為計劃有所改變,對方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反攻,我的幾個隊友被對方擊中,當場就斃命了。我迴過神來,我們已經處於劣勢了。廝年一直在喊我,我重新設計作戰計劃,我們再次重新投入戰鬥,當我和那個男人正麵jiāo鋒時,我還是心軟了。我……沒辦法對自己的父親下手。”林浩初臉上有些痛苦的樣子,他的睫毛不斷的顫抖著。


    喜樂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慢慢順著他的氣息,“和他對決的時候你下不了手,他對你開槍了?”


    “我猶豫了,在我出神的瞬間,我看到他對我開槍了,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發子彈打進了我的膝蓋。那一刻,我一點都感覺不到膝蓋的疼痛,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好像被那發子彈給擊碎了一樣。”


    “你腿受傷了,隊友們呢?他們又發生了什麽?”喜樂qiáng壓下心頭泛起的那一陣酸澀,接著問他。


    “我受傷了,廝年跑過來給我止血。我們在的位置很危險,離那棟舊樓很近,我讓他不要管我,廝年不聽,就在我們爭執的時候,廝年突然中了槍,他就那樣倒在了我麵前,那一槍生生的打中了他的心髒。形勢完全的被逆轉開了,我的隊友們先後都被……被對方擊中。都是我的錯,本來我們是穩cao勝券的,是我的疏忽,是我被動搖然後指揮失誤,若不是我,他們都不會死的。”林浩初開始激動不安,qing緒很不穩定。


    喜樂連忙按住他的雙手,“冷靜,林浩初,放鬆。”


    林浩初唿吸很急,他慢慢趨於平靜,喜樂抓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喜樂接著問,“那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廝年他們會和你聊天的呢?”


    “他們去世的第二年,我沒有勇氣去他們的墓碑前看他們,我一個人在酒吧喝了很多酒。迴到家裏,我開始覺得很累,然後就看到廝年他們,他們開始生氣,他們在怨我……他們笑我。”林浩初的聲音越來越低落。


    喜樂疑惑的看著他,“他們為什麽要笑你?”


    “他們說,我辛苦隱瞞了父親是毒梟的事,卻得不到父愛,他們覺得我很可笑,因為這樣,他們更加的恨我。他們常常會出現,常常說很多話,說我太重感qing,太優柔寡斷,就因為我的猶豫害死了他們。”


    喜樂心驀地一沉,林浩初原來除了自責,也更加自卑,在隊友犧牲的qing況下被父親親手打傷了一條腿,也讓他心裏蒙上了一層yin霾。


    喜樂正想說話,卻意外的傳來了一聲鈍響“嘭”,喜樂驚愕的迴頭,看到飄dàng的窗紗將窗邊矮櫃上的花瓶整個撩倒在地,白色的百合晃眼的躺在一地碎片和水漬裏。


    喜樂唿吸一窒,連忙轉過頭看林浩初,林浩初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的睜開眼。


    康復?


    喜樂緊張的看著林浩初,林浩初睜開眼以後注視著屋頂片刻,他側過臉看了看喜樂。喜樂在他的眼裏看不出什麽,她不敢出聲,不動聲色的看著林浩初。林浩初忽然沖她笑笑,“秦喜樂,發什麽呆呢?”


    喜樂愣了一下,她狐疑的看著林浩初,“你……沒事吧?”


    林浩初挑了挑眉,一臉不解的樣子,“什麽意思?”


    喜樂抿了抿唇,艱澀的開口,“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就是,比方說,覺得……自己不是自己?”


    林浩初好像在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喜樂,“我不是我還能是誰?”


    喜樂眨了眨眼,完全傻掉了,難道是催眠成功了,所以林浩初即使被中途打斷迴憶也沒有哪裏出問題?她再看了眼林浩初,他麵色如常,起身伸了個懶腰就往門外去。打開門,看到一臉忐忑的葉鴻和何詠清,林浩初沒有什麽表qing,他神色自若的往樓下走。


    喜樂出門就被葉鴻和何詠清拉住了,何詠清急急地問,“他怎麽樣?好了?”


    喜樂心裏還是有些擔憂,用不確定的口吻說,“中間出了點狀況,但是看目前的樣子,是好了吧?”可為什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哪裏怪卻又說不出來。


    三人下樓,看到林浩初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在看體育頻道直播的球賽。喜樂坐下,試探xing的問林浩初,“林浩初,之前的事你還記得嗎?”


    林浩初皺眉,視線依舊停留在電視上,“我又不是失憶,不要總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喜樂和葉鴻、何詠清jiāo換了個眼神,何詠清開口問林浩初,“浩初,既然沒哪裏不舒服的話,我們大家一起到外麵吃飯吧?現在該是午飯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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