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檢查結果的時候尤為難熬,就連塗洪和塗荒都打不起了,隻是偶爾互嗆兩句。樓上的塗宙和金離看著報告一臉嚴肅。金離舔舔唇,艱難道:“天,這腎上腺素超臨界值多少了……”塗宙沒有說話,饒是他這會盯著檢查報告也有些無措了,他有很豐富的醫學知識,貫穿古今,甚至一些人類不知道的東西他都一清二楚。在醫學這一行當他自認很少人能夠與他齊肩,他經手的病人更是數不勝數,有隻是一些小打小鬧的、有疑難雜症、有別人怎麽努力都攻克不下來的、還有病重垂危的……可以說什麽樣的病人他都見過,塗年這個在他這裏也不過是一個攻克不了的疑難雜症而已,一組數據,或許在很久的未來他能很輕鬆的解決。以前總有人說迴光返照是神明給將要離去的人告別的機會,他總是笑笑,不過是身體的一種應激反應而已,身體中的三磷酸腺苷變成二磷酸腺苷,從而提供大量的能量。這些能量能使衰竭的髒器重新工作起來,病人身體的各項指標也會趨向正常,病人自己不止覺得精神好轉,甚至會有些亢奮。你看,這不過是最簡單的醫學知識了,他倒著都能背出來。塗宙取下眼鏡,雙手撐在桌上頭埋得低低的,這份報告真簡單,所有的數據都擺在眼前,他拚命找都找不到任何有轉機的數據。是啊,數據又不會騙人。可他不是數據,他要怎麽下去和一個不過二十幾歲,一個花一樣年紀的人說,你不行了,有什麽遺言說說吧,哥哥們會盡力幫你完成的。放屁!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也一個字都不想信。第八十章 金離:“塗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塗宙擺了擺手,白大褂的袖子被他卷到了胳膊上,一個個的褶皺就像是他現在的思緒一樣, 他道:“我再檢測一遍,你準備一下。”或許檢查過程中出現了問題呢?塗宙重新迴到機器身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金離看著平時最為冷靜的他此時慌成這樣, 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隻能上前幫忙, 但是之前所有的都是兩個人親手做的, 不管是步驟還是操作全都沒有任何問題,所以說這個結果也是沒有問題的。“啪嗒”裝著血的試管被塗宙的衣袖帶到了地上, 血打在瓷白的地上染紅了一小塊。塗宙看著那小塊地怔了怔, 用手捂了眼, 這麽低級的錯誤他倒是從來沒有犯過。金離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眼塗宙。這會塗宙好像平靜了下來,望著那小塊紅發了會呆沒有說要再做檢測了,片刻後他道:“走吧, 下去把結果告訴他們。”金離:“……可是, 這結果、真的要說嗎?要不我們還是再來一次?”“不了, ”塗宙垂了眼眸, 白熾燈的光倒映在他眼鏡上, 將他的眸全部遮擋了,隻聽他輕聲道:“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 而錯過最後的這一點時間。”誰知道這個時間能維持多久,或許也就一秒或許還有一天。說著抬腿就走,腳步匆匆連帶著樓梯口轉彎的時候都有些著急。金離看了看自己的手,按理來說現在最理智的辦法就是把塗年送到他們的醫院, 真到了那一刻還可以搶救,或許還有一線轉機。甚至可以用藥把生命維持住,他有這種藥,塗宙也有,隻是這堅持不了多久。他隻知道這種藥會給塗年帶來無盡的痛苦,他每一次的唿吸伴隨著的都是深入骨髓的痛。這些藥他也不是沒用過,相反他一直在用。有些人甚至因為受不了這份痛而死,剛入行的時候他看著固執的家人,看著病床上沒了意識但是依舊疼得扭曲的臉,他有點不明白讓他那樣活著的意義是什麽,隻是為了過來聽個唿吸聲嗎?還是說隻是讓那具身體不腐爛。隨著在這行待得越久,他慢慢明白了,這是一份希望。他們希望會有奇跡發生,他們希望隨著時間的過去醫生能有辦法幫他們救迴親人,隻要活著就是希望。不過顯然塗宙並不願意這麽做,也是……或許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對塗年的病依舊束手無策,而靠藥物又能維持多久的生命,不過短短幾日而已,倒不如放手了。他不知道塗宙做出這個決定用了多大的勇氣,有多痛苦。終究……還是沒能留下他。……樓下,塗年靠在塗洪的肩膀上望著窗外發呆,嘴裏含著塗宇給他帶的糖,燭酒去準備午飯了。盡管是冬天,可中午的太陽依舊刺眼,刺得他忍不住眯了眼睛,聽到聲音他轉身望了過去,正好和塗宙的眼神撞到了一塊。要不怎麽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呢,就塗宙這種老狐狸也藏不住眼睛裏的那點東西。塗年很快就明白了,笑了笑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說不說都一個樣,不說還能維持短時間的溫馨,自欺欺人一樣把所有的都藏起來。塗荒:“二哥,怎麽樣?”塗宙頓了一下,說道:“各項數值都比較正常,隻有一項有些不對。”大家瞬間鬆了一口氣,氣氛也稍微鬧騰了一點,塗年起身去找燭酒。塗年一離開客廳的人都看向塗宙,全都是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又哪裏能那麽簡單騙過。廚房裏,燭酒還是一身白襯衫,襯衫這個東西實在挑人,太壯不行太瘦也不行,很少有能把白襯衫穿得特別好看的,燭酒是個另類,身材高挑皮膚又白,再醜的衣服套他身上都能變得很好看,穿上白襯衫尤為有感覺,像是畫裏走出來的謫仙人。而他總穿襯衫的原因也很簡單,一則不會出錯二則他不愛挑衣服。這會“謫仙”手裏拿了把水果刀,袖子堪堪卷到手肘處,腕骨突出一個小結,手起刀落麵無表情的將水果等分。塗年靠著牆看了一會,走到他旁邊幫他理理額前的碎發,說道:“這位大師,你不去外頭擺個攤收門票真是可惜了這張臉了。”燭酒往他嘴裏塞了一塊水果,“家裏頭有個小哭包,怕他一吃醋又哭,不敢去。”正咬著水果的塗年頓了頓,他怎麽就成小哭包了……想了想之前的事,突然就想到了情緒極其不穩地的日子,動不動就覺得這個世界我最委屈了,然後抱著燭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瞬間從脖子紅到了耳朵尖,實在是太丟人了。塗年用手捏了一塊蘋果硬塞到了他的嘴裏,“你可快閉嘴吧。”燭酒低笑,塗年惱羞成怒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軟肉,也就燭酒這種能忍的人才沒有喊出聲。看著他的臉色塗年哈哈大笑,剛想跑就被擁進了懷中,“做了壞事就想跑哪有那麽簡單,來幫我切菜。”塗年:“切菜?那你真是大材小用了,像我這種大師是從來不碰刀的,那都是幫廚做的事,我要炒菜。”也不知道他是心血來潮還是突然開了任督二脈,說什麽都得炒一道菜,燭酒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