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


    她什麽時候跟狂藥提起過皇甫弋南了?不帶這麽睜眼說瞎話的罷!


    江憑闌呆坐著一連眨了三次眼,手中筷子夾著的那撮薺菜「唰唰」掉了一盤子,待到察覺到對頭齊容慎眼底含而不露的笑意時才陡然迴神,狀似若無其事道:「哦,您說那個啊,您跟著順王做事,自然得清楚皇甫的情形,我提及他是為公務。」


    她說的分明也是實話,說完了以後卻不知怎得就覺此情此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原本倒是清清白白的,卻反倒給抹黑了,幹脆不再講話,埋頭扒起菜來。


    齊容慎原本就吃得很少很慢,嚼根菜的時間都夠江憑闌啃隻雞腿了,聞言更是徹底擱下了筷子,抬眼道:「攝政王可會滅了我的口?」


    她大力咽下一口菜,跟著抬起頭來,知道他是指狂藥的身份,不答反問道:「怎麽,齊相國對他們皇甫的家務事很感興趣,想將這消息賣出去?」


    齊容慎笑笑,「沒有的事,還望攝政王信我才好。」


    江憑闌瞥一眼仰頭喝酒全然不管事的狂藥,知道他自決意出山後便時刻作好了身份暴露的準備,因而也並無什麽所謂,「隨你,他們喻家跟我有什麽幹係。」


    狂藥也似乎絲毫不在意她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說辭,眯著眼笑笑,匆匆灌了壺酒,又扒拉了點菜,兜著站起身,「走了走了,你倆別打起來啊!」


    江憑闌心道誰跟這人是「倆」了,沒好氣地叫住了狂藥:「前輩,您前些日子在來信中講,說好的兩年已多了一月又十七天,問我是否肯放行,眼下我能答您了。」


    他頓住腳步,「嗯?如何?」


    她幹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您就準備好在這終老吧。」


    狂藥拿手指指她,又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夾菜吃的齊容慎,「你這丫頭,記仇!」他不就是方才在某些人麵前擺了她一道嗎?


    「前輩慢走,不送。」


    一頓飯吃了個心不在焉,狂藥走後兩人倒也不曾搭過話,吃完便迴書房各自忙碌去了。到了亥時過半,屋內依舊燈火通明,誰也未提睡覺的事,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一直熬過了子時,這迴是江憑闌先敗下了陣來,打了個哈欠道:「齊相國這是不打算睡了?」


    他若不打算睡了,她可不奉陪。她隱約有些感覺,盡管先前那所謂的「赤蠡粉」未傷及人根本,卻還是對她造成了影響,尤其自進入高原地界後。她確信這不是普通的高原反應,以她的體格,也絕不會產生過度的高原反應。


    還未入西厥時,她曾命手下人秘密查探過,得到的說法是,赤蠡粉這種毒物,本身的毒性很弱,厲害就厲害在經久不散。用現代的理論來講,一旦人的免疫力與抵抗力下降,它便能一點點滲透到骨髓裏,使人關節酸軟,頻繁睏乏,反應遲鈍。而這種溫水煮青蛙,潤物細無聲式的毒物,是呂仲永調配出的急性解毒丹所不能對症的。


    輕度的高原反應給了毒素一個滲入的缺口,導致她眼下隱隱有些體力不濟,已經一年多不犯的腿疾似乎也有了復發的徵兆。不得不承認,沈紇舟的毒的確用得相當對症也相當精妙,她千提防萬提防,連提前服解藥都想出來了,卻還是沒能逃過。


    當然,無力、睏乏和遲鈍對她這種心性的人而言,是可以用意誌力抵禦的,因而她也沒大在意這點小磨難,隻是終歸當時觸及的粉末比齊容慎多得多,眼下暫且拚不過他罷了。


    齊容慎儼然還是一副很清醒的樣子,卻在聽見她這話時也跟著起了身,淡淡道:「歇息吧。」


    兩人依舊無甚交流,各自去了後頭的浴池,隻是好巧不巧卻是一道出來的。這麽一來,很想要避開對方,因而故意洗得很慢的兩人同時僵在了床榻前。


    江憑闌尷尬屏息,忽然就記起那一年與那人初遇時,她八爪魚似的跌向他,算準了自己會跌在他身上,因而故意往旁側挪了幾分,而他亦算準了這一點,與她挪到了同一處。最終,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跌在了他身上。


    她在心裏嘆一聲,有的時候,太默契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今夜與前頭趕路時不同,那會是一道睡在馬車裏,簾子一拉就是兩處井水不犯河水的隔間,而今夜卻是真真正正的同床共枕,且雪上加霜的,還隻有一床被褥。明裏暗裏較著勁,比誰更沉得住氣比了整整七天七夜的兩人似乎終於齊齊開始有些不自在,筆挺挺站在腳塌前僵持了一會,異口同聲道:「你睡裏邊。」


    好巧不巧,誰都沒用敬稱,這下子氣氛更古怪了。


    江憑闌硬著頭皮作出自然的神色,試圖緩和一下心底奇怪的感覺,剛要開口編個說得通的藉口,卻被齊容慎搶了先機:「沒有叫女人睡外邊的道理。」


    江憑闌心道他這話說得才沒道理,人家古代不都該是妻子睡外邊好方便夜裏侍候丈夫的嗎?隻是這妻子丈夫的說辭她可用不出來,就順著他的話笑笑道:「我殺伐戰場,常年與兵械打交道,你大可不必將我當女人看。」


    齊容慎稍稍一默,「難不成當初寧王便是如此不解風情的?」


    江憑闌臉上笑意一滯。當初她和皇甫弋南的處境可謂四麵楚歌,很多時候即便是就寢也不能全然睡得踏實,因此久而久之就養成了他睡在外邊護著她的習慣。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心底燥熱,沒了耐性,幹脆道:「前塵往事,早就不記得了。既然如此,我睡裏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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