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溉渠的河水依舊清澈,蕩漾,渠岸的楊樹林,在炎熱的夏日裏依舊傳出陣陣蟬鳴,一切還是往日景象。


    “興複鎮有下的嗎?”公交司機問道。


    他收迴一直盯著河岸景色的黑色眼眸,輕聲道:“我下。”


    幾個月前的那次迴來是半夜,加上精神不濟,他沒心思關注主幹道兩旁蓋起的多座小樓。


    一路瞧著新蓋小樓的戶型,門麵牆上的白色牆磚,在瞧瞧不遠處自家水泥抹的門麵,他不由自嘲,這些年到底在忙的什麽!


    日當正午,外麵的陽光烈的很,一些鄉鄰見到他後,一邊用審視的目光瞧他一眼,一邊嘴裏客氣著問,“迴來啦?”然後一轉身進了屋子,估計是要和家人討論那個幾個月前,哭的撕心裂肺,得了怪病,拍過電視劇的“大明星”迴來了。


    “小三媽,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韜子。”甘家門口,剛買菜迴家的一婦人站在路邊,問另一路邊,手裏端著簸箕不知在顛什麽的江梅。


    江梅抬頭瞧去,短發,白體恤,運動褲,後麵掛個雙肩包,正常時候的兒子的一副標準打扮,不由放下簸箕,小跑著迎了上去。


    “媽!”他喚道。


    江梅雙目含淚:“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都怪媽不好,不聽你爸的叮囑,差點害了你!”


    兒子在香江治病的幾個月,她一直和周晴有聯係,隱約見聽到兒子是因為受到打擊太多,才變成這樣。


    所以幾個月來,她一直埋怨、責備著自己,不該心直嘴快的講高園園的事,讓兒子多了層悲傷!


    他上前擁了下江梅,勸慰道:“你別自責,和你一點關係沒有,我是拍戲拍累了!”


    江梅歎息道:“還是你爸聰明,最開始的時候,他一直不同意你去當明星,我真是被鬼迷了心竅!”


    他默然。


    甘國華最初確實不同意他去做什麽演員。


    包括他自己,也隻是想著娛樂圈賺錢快,可以利用腦中多出來的影視記憶,撈點錢改善家庭經濟。


    可誰能想到,他會愛上這門職業!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頂著大太陽,圍觀母子互動的鄰居漸漸變多,他不願站馬路邊給人當猴看,岔開話題問江梅道:“媽,午飯做了沒,我從海市一路迴來,早飯都沒吃。”


    “做了做了,走,迴家!”


    她領頭走到家門口,將簸箕放進堂屋,又道:“你在等會,我上街在去買兩個菜。”


    他攔住要騎二八大杠上街的江梅:“不用,簡單對付一頓就好。”


    午飯很簡單,一點點米飯,一碗豌豆頭和蛋花燒的湯,害怕他不夠吃,江梅又重新迴了下鍋,打了四個整雞蛋。


    母子兩人一人一半簡單對付一口,就匆匆向村裏走去,村裏還住著兩位長輩,他痊愈後迴來,鐵定要上門的。


    比起江梅見到他時的感傷,爺爺奶奶畢竟經曆的多,強忍住失去兒子的心痛,一直勸他這個親孫子要堅強,要努力賺錢,要往前看!


    翌日。


    昨天剛曬過的被單,今天一早,江梅見太陽出來,又急著上樓抱,他不由道:“媽,被單不用曬,我過兩天就得走!”


    江梅不滿:“怎麽才迴來一天就要走?”


    他頷首解釋道:“嗯,這次是去國外,這一年渾渾噩噩的,耽誤了很多事,在拖就不成了!都是簽合同的。”


    為了塑造李天狗這一角色,他從去年下半年就開始進山體驗生活,隨後就是開拍,在就是治病。


    一年來,他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這部影片中,真是什麽事都沒幹。


    周晴曾說過,這部戲,讓他透支了自身的信譽,當務之急,應該用心和製片方、代言品牌方緩和氣氛。


    除非,他真的想退圈,或者不在接任何代言。


    “這次去哪個國家?”


    “意大利,水城威尼斯。”


    “沒聽過!”


    他笑著解釋道:“這個城市裏全都是水,所以叫水城。”


    江梅瞪著眼:“那人還能活?”


    “能活!”


    他笑著講完,道:“什麽時候給你也辦個簽證,找個時間帶你去看看。”


    兩天下來,這可能是母子兩人最輕鬆的一次交談,逝者已逝,他也慢慢放下了悲痛。


    母子倆在院裏閑聊,直到門口響起一聲“吱呀”聲,兩人才雙雙起身,向堂屋走去。


    拉開門,門口停著他的那輛大眾車,甘軍、張強分別從正副駕駛室下來,他不由高興道:“哎,你們怎麽來了?”


    “知道你要去國外,我們還不趕緊跑一趟?”


    張強笑著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瘦是瘦了點,但氣色不錯,沒了那股哀傷到骨子裏的頹廢勁,於是認真道:“貸款的事不能再拖了,沒你這個法人,和最大股東簽字,我們兩人在折騰,也是什麽都幹不了。”


    他點點頭。


    甘家大門向西,早晨的太陽剛好照不到,三人一人一把椅子,就著早晨涼爽的天氣,聊起‘同心’的未來。


    “抽不?”甘軍摸出根煙問他。


    他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接了過來,問兩人:“昆市那邊現在什麽情況?”


    張強示意甘軍開口。


    “工程、裝修已經全部妥當,不過也壓著兩個工程隊一批款子,商戶也入駐了些,公司賬戶上留餘不多,200萬不到,公司也要運營不是?”


    他點頭好奇道:“哥,你什麽時候學的會計?”


    “我哪有那個本事,賬務都是專門人負責,我隻記得大概數額。”


    他點點頭,感覺兩人搞的不錯。


    ‘同人’賬務他不清楚,但當初三人的總投資才幾百萬,他最初是180萬,銀行貸款下來又追加500萬,張強100萬,甘軍才20萬。


    憑著800萬不僅蓋起了一間商場,竟然還留有200萬現金,雖然肯定欠了不少錢,但能欠錢也是本事!


    尤其是欠銀行的!


    “韜子,我後來也追加了100萬,軍子30萬,目前我們三人的投資數額分別是萬,‘同心’的注冊資產隻逼千萬大關,我們三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這個領頭的可不能放手,要不然我們三就“噗通”一聲全落了水。”


    他蹙眉心算的神色,被張強以為又要打退堂鼓,不由出聲提醒道。


    “放心吧,不會的。到了這地步,不繼續走下去是不可能的。”


    他吐了口煙,頷首問:“接下來,你們準備將陣地轉移到哪?”


    張強道:“我和軍子以及公司高層員工商量後,一致認為去無市、南市最好,等你從國外迴來,我們三在一起去看看。”


    他擺擺首:“不用,你們選擇好地段就行。”


    在他看來,他能做的就是憑借一些零碎超前記憶,盡量讓‘同心’的弱少資金用在刀口上。


    至於‘同心’的發展,應該是在員工的群策群力下進行,而不應該由某一個人說了算,那樣的公司走不遠,也不健康。


    張強問:“說定了?”


    他點點頭,接過張強從車裏取出的幾份文件,望著某一份文件上的欲借款數額,他有點頭暈目眩,但還是依然截然的簽上了自己的姓名。


    兒子一個零件不差的迴來,今天又來客人,讓冷清了幾個月的甘家,重新煥發人氣。


    因此,中午的一頓很豐盛,江梅忙的也高興。


    觥籌交錯間,甘軍適時提醒他道:“國外迴來,你得去一趟昆市,公司幾個高層總得見見。”


    都是合夥人,但他們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兄弟。


    他抿了口啤酒:“有時間就去,人在那又跑不了。”


    張強也出聲勸道:“是要去一下的,股權變更的事還拖著呢。”


    見張強也這麽說,他隻好點頭答應,他們現在也沒有利益衝突點,見不見公司高層無所謂的事。


    “韜啊,是不是你放在樓上的手機在響?”


    端著菜站在小院中的江梅,衝堂屋內喊道。


    他走進院子聽了會,點頭道:“我上去拿一下。”


    “噔噔噔”上了樓,手機聲響剛好停了,他一瞧來電人周公子,趕忙迴過去。


    兩人自從相識,幾年下來關係也沒丟掉,香江的幾個月,她頂著狗仔看望他好幾迴,他也早把她,當成圈內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電話一接通,他搶先開口歉意道:“我急著迴家,就沒通知你。”


    “是嗎?行,我去國外前先繞一趟香江,大概後天到。”


    主要的事談完,他屁股擱在床邊,兩人又聊了會日常小事,主要是周公子在講,他在聽,他這一整年都是渾渾噩噩的,哪有什麽日常。


    迴到堂屋,他把江梅拉到椅子上一起吃飯,順帶告知三人,他後天就得走,周公子給他和香江的一位導演搭了根線。


    飯後,他拒絕張強把車子留下的好意,他們兩人常在外麵跑,有個車方便。


    出發前夕,他坐在江梅的床沿道:“媽,我把你帶到京城住段時間?房子買這麽久,一次沒住過呢!”


    江梅搖頭拒絕道:“人生地不熟的,跑去幹嘛?你爸不是說過我出了門,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麽!”


    他最怕的也就在這,他常年在外,家裏就江梅一個人,望著熟悉的事務,總會暗自神傷。


    他蹙眉又道:“要不送你去海市玩一段時間,大爺、大媽家的燒烤店生意好的很,你去了說不定還能幫幫忙?”


    江梅有點心動,但還是搖頭道:“以後再說。”


    他隻好迴自己的臥室,心道:“這次時間有點緊,等國外迴來,時間寬裕些,就陪著老媽一起去海市住一段時間,相信她會留在海市的,那邊有的忙,還有個屁大點的孩子,或許會讓老媽慢慢走出失去丈夫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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