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唐淺瑜當晚便生病了,高燒四十二度,身體不停地顫抖,牙齒咯咯打顫。嚴墨風用一條毯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羅澤給唐淺瑜測完體溫,驚叫著讓嚴墨風賠他體溫計。


    嚴墨風鐵青著臉讓羅澤趕緊治,羅澤笑說人應該要時不時地燒一下才好,免疫力會提高。


    之後他給唐淺瑜掛了點滴,點滴慢悠悠地往下滴著。


    羅澤一臉得意地說:“治病這種事,與全世界所有有效的事情一樣,它需要循序漸進,最慢的,會是效果最好的。所以,西醫藥效快,中醫才治本。”


    嚴墨風嫌棄羅澤廢話太多,他不搭理他。徑直走到窗邊打電話:“讓人搜一下1407號房間,搜仔細一點,找一條項鏈!”


    羅澤是個話癆,聽到嚴墨風讓人找項鏈,他一臉嫌棄道:“重新買一條不就好了?你賺那麽多錢不就是用來花的?”


    嚴墨風瞟羅澤一眼,不說話,再看向吊瓶,太慢,打電話之前他看了一眼,是這麽多,打完電話了,依然是這麽多。


    他又再看向床上躺著的唐淺瑜,她臉色不太好,整個人都迷糊的,嘴唇起了泡泡,已經透明了,好像用針挑破裏麵就會飆出水來。


    “哎唷,隻是發燒而已,緊張什麽啊?”羅澤用肩來撞嚴墨風。


    嚴墨風迅速避開,不讓他撞到。


    “小氣!”羅澤撇嘴。


    嚴墨風沉聲問道:“什麽時候能醒?”


    “燒退了休息好了就醒了唄。”羅澤說得輕描淡寫。


    嚴墨風再問:“什麽時候退燒?”


    “點滴完了兩三個小時就退燒了。”羅澤答。


    “你可以走了!”嚴墨風嫌棄羅澤礙眼。


    羅澤哇哇叫:“擦,卸磨殺驢啊!”


    他立即收拾醫藥箱,他不要再留在這裏當電燈泡,討人嫌。


    背著醫藥箱走到門口,他轉過頭來問:“你會撥針頭嗎?”


    嚴墨風不說話,羅澤伸手摸了摸鼻子,趕緊跑了。他這才想起來,他最初認識嚴墨風的時候,嚴墨風身體狀態特別差,總是喝酒,免疫力差得厲害,早晚的溫差都能讓他感冒,他自暴自棄,總是打吊針。


    就是那時候開始,他受聘做了嚴墨風的私人醫生,給嚴墨風調理身體,有時候吊針的時間很長,嚴墨風就學會了自己換吊瓶和拔針管。


    羅澤走了以後,嚴墨風伸手摸了一下唐淺瑜的額頭,感覺還是很燙,他默默地擰了毛巾來蓋在她額頭上,一會兒再換一條毛巾。


    十幾分鍾以後,門鈴聲響起,他去開門。


    門外,西裝筆挺的男人攤開手心,手心裏躺著一條項鏈,男人恭敬地問道:“嚴總,是這條嗎?”


    “不清楚!”嚴墨風接過項鏈,道謝,“辛苦!”


    男人頓覺受寵若驚,滿臉堆笑道:“不辛苦,不辛苦!”


    嚴墨風看一眼項鏈,皺了皺眉,說道:“缺個包裝盒!”


    “有的有的,您看看喜歡哪個?”男人像個魔術師似的,立即從左兜裏掏出兩個精致的包裝盒,又再往右兜裏一掏,再掏出兩個,四個包裝盒被他抱在懷裏。


    嚴墨風想了一下,沉聲道:“不用了!”


    說完轉身入房間內。


    要是唐淺瑜丟失的項鏈不是這條,她會失望。他沒必要再用精美的包裝盒來承載她的失望!


    他將項鏈放在她手機旁邊,她一醒來拿手機就會看到。


    唐淺瑜是清晨的時候醒過來的,燒已經退了,她整個人還很虛弱,她伸手摸手機的時候摸到一條項鏈,她猛地從床上驚坐起,看到手裏的項鏈,她突然嗚嗚地哭出來,聲音壓抑不住,透進廚房。


    嚴墨風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的時候,便看到唐淺瑜吻著項鏈,嗚嗚地哭。她好像說著什麽,聲音低而啞,他聽不清。但他能感受到她那份失而複得的感動。


    他看了唐淺瑜一眼,又重新再鑽進廚房裏。


    唐淺瑜吻著項鏈,低聲喃喃:“我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對不起!謝謝你!謝謝你沒有拋下我。”


    她突然握緊項鏈,項鏈吊墜硌得她手心都是疼的,她都不舍得鬆開。


    她突然覺得她的人生格外失敗。一直堅信的東西,一昔之間土崩瓦解。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聰明的,現在才知道,最傻最蠢的那個人就是她。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看不清。


    她竟然以為叔叔嬸嬸愛她,像她愛他們一樣愛她。


    她天真地以為他們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哈哈,原來隻是為了把她養大然後用來交換更多的利益。


    心怎麽會那麽痛呢?比看到林諾凡和蘇蓉搞在一起的時候還要更痛。


    她突然知道她為什麽那麽心痛。因為她在失去,一個一個地失去。


    八歲那年,她失去了父母。


    現在,她先是失去了男友和閨蜜,然後失去了妹妹,再失去了叔叔嬸嬸。她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想到這些,唐淺瑜哭得嗚嗚哽咽起來。


    錢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比親情都重要嗎?要是這樣的話,當初為什麽要把她帶迴來,她寧願一直生活在孤兒院,知道自己是孤兒,沒有被特別疼愛過,她就不會心生期待,不會那麽渴望親情。被當成棋子交換利益的時候,就不會那麽痛苦和失望。


    “嗚嗚……”唐淺瑜握住項鏈,將頭埋在雙膝間。


    嚴墨風站在電磁爐前,用平底鍋煎著蕎麥餅,他手裏拿著鏟子,輕輕地為蕎麥餅翻了麵,聽到鍋裏傳來滋滋的響聲,他再在蕎麥餅上刷了一層油,再刷上醬,然後撒上蔥花。


    他將蕎麥餅煎好以後裝在盤子裏,品相讓他滿意,他對食物的要求一向很高。


    套房的餐廳與臥房相連,一張餐桌靠著牆壁,不太起眼。他將盤子端出去,看一眼床上的唐淺瑜,喊了一聲:“吃飯吧!”


    唐淺瑜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紅腫得像燈籠。


    嚴墨風說道:“人生就是這樣,失去一點,得到一點,再失去一點,再得到一點,不斷地在得失之間尋找平衡。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也沒有什麽比身體更重要!吃飯!”


    唐淺瑜搖了搖頭,縮進毯子裏,嚴墨風便不再勸,默默地吃飯。沒什麽,身體難受一下挺好的,身體難受會分散心裏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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