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步一頓,就像此時的心跳似的。


    “哦。”


    我抱著六合劍,看了一眼墨青的後背,我知道,他背上還有著血rou模糊的傷,此時漫天大雨,過不了多久,他的衣裳也就濕了,要殺他的機會便在麵前。


    我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看著他毫不設防的後背,我握住劍柄,最後卻是掐了一個訣,金光包裹了墨青周身,為他擋開了雨點。


    先前有一次墨青在瓢潑大雨的時候,也在我墳前為我撐出一片遮雨幕,這次,便算我還他的吧。今天還要救司馬容,便放過他了。


    我走到墨青身邊,望著一片漆黑的前方問:“師父,能探出他們在哪兒嗎?”


    墨青垂眸看了眼一身金光,眸光細碎,不知是在迴憶些什麽,聽罷我的問話,也不說其他,隻道:“主峰dongxué之中。”


    我將六合劍佩在腰間:“布了禁術嗎?能瞬行過去否?”


    “不用瞬行。”


    我與他站在光禿禿的山頭之上,狂風一揚,捲起他的髮絲與黑袍,腰間萬鈞劍微微露出劍柄,他拔劍出鞘,山間長風大振。


    萬鈞劍寒刃凝芒,形狀模樣卻與普通長劍並無而至,可它被墨青握在手裏,當真卻有第一劍的風華,暗含了撼天動地的力量。


    墨青眸光一凝,長劍一轉,劍刃沒入被風雨chui打過的山石之上。隻覺天地間靜默一瞬,仿似bào風雨前的萬籟俱靜,緊接著山石之上微微列出一道fèng隙,我便眼見這這條fèng隙從腳下蜿蜒而出,愈演愈急,行向遠方。


    劈山裂石,猶如一場劇烈的地動,撕開了蒼茫大山,天上電閃雷鳴,熾白的閃電嘶吼著落下,不遠處的靈停山主峰宛似被這一記閃電劈成了兩半!


    “轟”的一聲,大山摧裂,山石崩塌,風怒雨急,轟雷掣電,天地倉皇。


    我愕然於這宛如盤古開天闢地般的摧毀力,也愕然於墨青而今的實力。


    我怔怔的望著他,隻見他眸光沉斂,儼然是九天之上落於人間的殺神,我完全無法將他與以前那個記憶中滿臉墨痕,帶著自卑的小醜八怪聯繫在一起。


    我自詡我路招搖,此生做事荒唐大膽,要換我處理今天這種qing況,我肯定逮著賊人就將他們給集體劈了。可我沒想到這有萬鈞劍在手的魔王遺子……行事當真是……


    比我當年還囂張!


    直接把山給劈了!


    少年你這種行事作風很危險啊!


    “司馬容呢!”我問他,“你把山劈了,他怎麽辦!你真的是來救他的嗎?”


    真的不是想藉機除掉他嗎?然後把鍋甩給別人?


    墨青神色平靜的收了萬鈞劍:“救出來了。”他話音一落,隻見遠方一個散這金光的結界裹著了一個球,由遠及近,逮著司馬容穿過風雨,飄了過來。


    如此威力巨大的招式中,竟然還拋了結界出去,準確無誤的撂在了想保護的人身上,小醜八怪你真是……


    難怪讓我留在那院子裏,因為根本就用不著我啊!


    “綁人的那些賊呢?不抓個活口迴去問問?”


    “都埋了。”墨青輕描淡寫道,“暗羅衛在來的路上,若有活口,讓他們去處理。”


    “也妥。”


    我迎上前兩步,去打量結界之中司馬容的狀況,我剛站上前去,雨幕背後,是墨青壓抑著咳嗽了兩聲。


    我轉頭看他,見墨青的右手剛從唇角放下,握成拳,藏進了袖子裏。


    他麵上沒有絲毫變化,隻是麵色隱隱有些蒼白。他一身黑袍在之前便被雨水打濕了一些,黑壓壓的,什麽都看不見。


    “看看司馬容的傷。”他說著,迫使我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哦。”我從金光結界裏將司馬容抱了出來。他暈了過去,身上倒是沒什麽外傷,隻是臉色白得可怕,跟墨青一樣。


    “得帶他迴去讓顧晗光看看。”


    “嗯,走吧。”


    “師父。”我攔住了他,“我帶你們瞬行吧。”我向他伸出了手。


    墨青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這才走上前來,將他的左手jiāo到了我掌心:“好。”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溫度微微的涼,眸中光華卻有幾分難得的暖意。


    許是這漫天瓢潑大雨與破碎山河太過蒼涼,握著他的手,我竟覺心頭被這涼意刺得有些疼。


    第34章


    迴了塵稷山,我直接將墨青與司馬容帶到了顧晗光那裏。


    剛落到院子裏,顧晗光便裹著著雪貂披風出來了,小小的模樣,睡顏朦朧,頭髮散亂,看起來還有點可愛。可他目光在司馬容與墨青臉上轉了一圈,眼中朦朧褪去,起了幾分犀利,微皺了眉頭道:“這是作甚?”


    墨青道:“給他治傷。”


    顧晗光反問了一句:“給他治?”


    “給他治。”語調堅定。顧晗光抿了抿唇角,迴房裏拿金針去了。


    我瞅了一眼墨青的後背,他脊樑還是挺得那麽筆直,若不是唇色微有些蒼白,根本看不出他與平時有異。


    我與墨青道:“師父,先前在豐州城司馬容的小院裏我好像拿掉了一些東西,我去看看,待會兒迴來迴來。”不給墨青仔細詢問的機會,我瞬行離開。


    我想,我現在若是站在那裏,墨青是不會讓顧晗光給他治傷的吧,他想對我隱瞞他的傷勢……不想讓我知道,他因為取劍而受傷,怕我拿著劍,不安心吧。


    我落到司馬容的小院裏,但見巷子外麵的圍觀者都被清散了去,屋內有暗羅衛點著燈在收拾整理。見我了他們皆是垂頭行了個禮,並無多話,自己做著自己手上的事qing。我走到後院,把芷嫣的身體藏在儲放木頭的房間裏,離魂出來。見院中戾氣仍在且愈發濃厚。


    而那小圓臉已經沒有在牆頭上撞了,我在院裏找了一圈,最後去了大堂。但見小圓臉坐在司馬容的輪椅上,抱著腿,將臉埋在膝蓋裏,一身怨氣如黑雲一般溢了出來:“還給我……把他還給我。”她一直如此念叨著。


    “司馬容救迴來了。”


    我一說這話,她便轉頭看我了,而她的模樣愣是把我也嚇了一跳。黑髮披散,猶如那些怨氣凝成了實體一樣,一臉腥紅的淚,雙目裏漆黑一片,不見半點眼白,臉色慘白,嘴唇烏青,抱著膝蓋的手,黑色的指甲長了老長。形容可怖。


    我壓下qing緒,盡量平靜無波的敘述:“他救迴來了,隻是身體有點不適,在塵稷山休息,等天亮了,他就迴來。”


    聽聞這話,小圓臉雙目中的漆黑漸漸退去,慢慢恢復得如常人一樣:“天亮就迴麽?”


    “嗯,天亮就迴,再等一個時辰就好了。”


    “再等一個時辰……”她望了望外麵的天色,又繼續把臉埋在膝蓋裏,“我等,阿容,我等你。”


    將這方安撫了下來,未免暗羅衛起疑,我便趕緊穿上了芷嫣的身體,出了院子。想著顧晗光許是還要給墨青換藥包紮一會兒,於是也沒有急著迴去。


    我去了大堂,幫著撿了幾張鋪散在地的紙,卻見紙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符文,竟是我完全沒有見過的符文,非仙非魔,卻又隱約感覺透出了幾分邪氣。是他們年輕人的新玩法?


    我尋了個暗羅衛來問:“來綁人的是什麽來歷,查出來了嗎?”


    “迴姑娘,約莫是仙家門人,可功法奇怪,看不清出自哪家,具體是誰指使的,現下還不清楚。”


    我點頭,將手上的紙遞給他看:“你認識這符嗎?”


    暗羅衛搖了搖頭。


    我遣退了他,又在屋裏尋了一會兒,找到了好些張畫著這種符咒的紙張,我估摸著要問現在的小圓臉,她那jing神狀況也是問不出個所以然,還是得迴塵稷山,直接問司馬容才是。


    我仰頭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沒時間在外麵耽擱,便先瞬行去了顧晗光的院子,可站在外麵沒急著進去,走到門口,聽見裏麵司馬容在說話,想是傷都治得差不多了,才有時間閑聊。


    我才推門進去。司馬容正說著:“……應當是仙門中人。”


    顧晗光看了我一眼,顯然,他覺得這種場合不適合我一個前仙門弟子出現。但見墨青與司馬容都沒說什麽,他便也沉默不言。


    我看了墨青一眼,燭光之下,他臉色比方才好了一些,我這才轉頭繼續聽司馬容道,“聽他們零星的談話,許是誤會了我有起死迴生術。”


    顧晗光發出一聲來自醫神的輕蔑嗤笑:“起死迴生術?”


    司馬容也笑得無奈:“近些年住在豐州城裏,做了些許木頭人,活靈活現,便有人傳我能將死人魂魄藏進木頭中,從而實現起死迴生。雖則……一開始,我也卻有這種打算。”


    屋裏一陣沉默。


    “是這些東西嗎?”我將手中紙張遞給司馬容,“你打算讓人起死迴生的方法。”


    司馬容掃了一眼,苦笑:“是啊。那些人來找我,估計也是為了這些傳聞中的禁術吧。那時還留下了月珠的屍身,可後來我發現,這世上根本沒有起死迴生這種術法。若有也是我等所無法觸及的吧。”


    我沒說話。


    “一開始也不甘心,無論如何也想找到彌補和挽迴的辦法。可後來,便也認了。我想將她找迴來,可她……或許也不想留在我身邊了。也或許,現在已開始新的生活了,如此想著,我便將她的屍身安葬了去。時間久了,也算是放下了。”司馬容看了我一眼,“此後,饒是發生一些事,讓我心底再起波瀾,我也不想再驚擾她了。”


    我默了半晌,正色告訴他:“你可以給她燒紙。”


    司馬容失笑:“好。”他轉了目光:“晗光,勞煩將我送迴豐州城吧。”


    顧晗光挑眉:“這麽快便迴去?”


    “不敢在塵稷山多呆了。”


    顧晗光默了片刻,便依言送他離開。


    此時我才將目光轉到墨青臉上,問他:“師父,西山主為什麽不敢在塵稷山多呆?”


    “他認為門主之死是他的過錯,助我穩定萬戮門局勢之後,他便離開了塵稷山,從此再不迴山。”


    “哦。”我轉了下眼珠,套話,“西山主對你好好啊。”


    墨青瞥了我一眼:“他是我同門師弟。”


    我一默:“哈?”


    什麽,居然還有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啊,不過想想也有可能呢……當初我撿了墨青後一直帶在身邊,然後建立了萬戮門,然後把墨青隨便指給了一個師父,後來又撿了司馬容,然後又隨便指了一個師父……


    原來,我隨便給他們指的那個師父,竟然隨便到同一個人身上了啊!


    難怪感qing這麽好。也算是我賜的緣分。


    可也奇怪,後來司馬容明明都已經爬上西山主的位置了,與墨青感qing那麽好的話,為什麽也不拉他一把呢?雖說當年墨青體內有針對魔王遺子的封印,以至於他麵有青痕,難以修行,比較起來,確實隻能算個勤奮的一般的魔修,可若是西山主有心提拔,隨便給指個閑散活給他,也是完全沒問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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