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開這些思緒,撐著一臉淡定的問墨青:“師父,你打算讓我以後都住在無惡殿嗎?住在哪個分殿呢?”


    “濯塵。”


    我嘴角的微笑有點掛不住。


    無惡殿很大,最前方的便是無惡大殿,旁邊有兩個小側殿。無惡殿背後便是門主寢殿定風殿,而在定風殿兩邊也各有兩個小側殿,一個是濯塵,一個是清波。


    其中,清波乃書房,堆著又厚又高的書冊,我素日辦公便在那方,而濯塵殿便一直空著,我偶爾閉關打坐便在那裏,與定風殿,不過一牆之隔。


    若我沒記錯的話,這定風殿與濯塵殿相連的那堵牆,就是chuáng榻後麵的那一堵吧。而濯塵殿的構造,若要放置chuáng榻的話,應該也是放置在那堵牆的後麵吧。


    那豈不是拆了牆,晚上就等於同chuáng共枕了?


    而對墨青這種級別的魔修來說,有牆和沒牆其實根本差別就不大啊!


    好小子,簡直賊心若昭!


    可我也不好拒絕,隻好應了,隨即被侍從領去了濯塵殿。


    以前空dàngdàng的隻是用來打坐修煉的房間,現在忽然已經全然布置成了女子房間。


    我沒有上那個chuáng榻去睡覺,隻在中庭榻上打坐了一宿,幫芷嫣調理身體,等第二天芷嫣迴魂,我借著晨光,先教了她打坐吐納的方法,讓她自個兒學會如何更好的調理經脈氣息。


    然後便對牆穿了過去,想觀察觀察墨青的動向。


    昨晚我打坐的時候就琢磨了,現在墨青有了自己的暗羅衛,要殺他,要□□,我又沒有萬鈞劍,又不是魔王之子,借的這個身體之前還是個修仙的弟子,我萬是不可能如他幾年前那般簡單粗bào的殺了我,然後獨自完成權利的繼承。


    我還得需要一個團隊……


    能在我殺了墨青之後,幫我負擔起已經變得越來越龐大的萬戮門運作的團隊。


    我想到了薑武。雖然收服他或許比較困難,可也得試一試。


    然而要聯繫薑武,就必須離開塵稷山,到達江城,而要去江城,就必須擺脫墨青。要擺脫墨青,就必須掌握他的動向,給自己爭取到最多的時間。


    我穿過了牆壁,但見而今太陽才剛剛升起,墨青就已經沒有睡在chuáng上了,或許……昨天一夜他也沒有沾著chuáng榻。


    他坐在定風殿的書桌前,還在不停的看著麵前堆積的書與信,偶爾做些批覆。忙得就像那些凡人的皇帝。


    而就是這麽繁忙的人,昨天居然花了那麽多時間,和我一起從戲月峰,走迴了無惡殿。若那些時間不làng費,夜裏好歹也能歇一會兒吧。


    當真那麽喜歡芷嫣的身體麽……


    我飄到他書桌前,趴在他書桌上,審視著他。


    桌上的燈還點著,因為一夜繁忙,他額前的髮絲有幾許滑落下來,垂在紙張上,但也正因為這樣,所以襯得他神qing愈發認真與嚴肅。


    我又見到了一個與那個醜八怪不一樣的墨青。


    臉上沒了墨痕,也不刻意遮掩麵容,這樣看來,小醜八怪其實……蠻好看的……也不怪他第一次來給我上墳的時候,我看見他時,那般驚艷。


    “主上。”外麵傳來暗羅衛的聲音,“貴客到了。”


    墨青應了一聲,站起身來,繞過書桌,與我擦肩而過。我跟著追去,見他入了清波殿。正想追進去見見到底是何方“貴客”,讓墨青昨天以“忙”的理由,拖延了去仙島取劍的時間。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居然在門口被一道結界攔下了。


    我一隻鬼,被陽間的一個結界,攔下了?擋在門外,進去不得。


    我覺得十分驚訝。


    yin陽相隔是這世上最堅固且極難打破的壁壘,陽間的法術打不疼我,我也碰不了活人,生活在同一個空間,卻互相併不觸碰。而這個結界,卻攔住了我。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結界跨越了生死。


    我越發好奇了,這布結界的是墨青嗎?他去裏麵見的到底是什麽人?


    我好奇心溢了出來,便哪兒也不去了,就抱著手在門口等著,從白天等到夜裏,也沒等得裏麵有人出來,直到打了一天坐的芷嫣到清波殿們口來找到了我,我也沒有蹲到人。


    而芷嫣一來,清波殿的殿門便打開了。


    裏麵兩人走了出來,為首的自然是墨青,他一出現,本來還打算和我說話的芷嫣登時頭皮一麻,渾身一怵似的,立即僵在了原地。


    墨青掃了她一眼,眸中qing緒無風無波。而他身後跟著一位頭頂戴著長幕離的人。一見那人,我立時就了悟了,原來是他。難怪我穿不進去呢。


    我這兒還在感慨,旁邊的芷嫣見了那人,像是被另外一悶錘從對墨青的懼怕當中敲醒了一樣,她失聲喚了一句:“大伯父?”


    我也失聲喊了出來:“哈?”我很是不解,“你叫他啥?”


    而戴長幕離的那人聞言,卻也是將頭上垂下來的幕離紗簾微微撩開,看了芷嫣一眼:“芷嫣?”那幕離背後那張美得讓男女皆醉的臉,如同廟裏供的菩薩,寶相莊嚴——正是千塵閣主,琴千弦。


    芷嫣叫他大伯父,原來……她卻是琴家的千金?


    她原來有那麽大一個靠山,那為何卻要來萬戮門入魔修煉,再去殺柳巍?直接告訴琴千弦不就得了嗎,鑒心門雖在十大仙門裏算是厲害的一個,可千塵閣也不差啊。兩大仙門對峙,柳巍老頭也不好受。


    啊,也不對……如果是這樣,那柳巍老頭也不傻,知道芷嫣的身份當初為什麽還要殺芷嫣她爹呢?那可是琴千弦的弟弟啊,他這不是公然與千塵閣作對嗎?這事想起來,很是蹊蹺啊!


    我摸著下巴望芷嫣。


    琴千弦望了她一會兒,隨即又放下了幕離,聲色並無太大波動:“你竟是到了此處來。”


    芷嫣咬著下唇,隱忍道:“我說了,我會想辦法幫我爹報仇。”


    “你爹身故,極其蹊蹺,柳門主並非那般心狠手辣之……”


    “我親眼所見!您不信我也罷,便也別再勸我就是。”芷嫣說完,轉身便走。這小姑娘發起脾氣來的時候倒是極為gān脆利落。我旋即跟著芷嫣追了過去。


    離開之時,夕陽傾斜,最後一抹一揮落在我與芷嫣身上,我轉頭看了看那便的墨青與琴千弦,卻見戴著幕離的琴千弦此時像是麵朝著我的方向,紗簾背後的眼睛,仿似正盯著我。


    別的人我敢拍著胸脯保證他們看不到我,即便墨青也是如此。可唯有這修菩薩道的琴千弦,玄乎至極。江湖上沒有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因為沒有人與他動過手,即便是當初那麽好戰好勝的我。


    我聽說了他樣貌傾城,便將他捉來關在地牢裏賞看,看了一晚上,他隻閉目打坐,像一尊菩薩,半分不見生氣,不見焦躁,更沒有要與我動手的意思。


    我當時也隻為求一睹美色,看完也就把他放了,沒甚衝突。


    而此時琴千弦也不過往這邊盯了一瞬,在夕陽餘暉落下之後,他便轉了頭,與旁邊的墨青道:“厲門主,我這小侄女在貴門之中,可有異常之舉?”


    “何為異常之舉?”


    “可有,忽然變得不像她的時候?”


    聞言,我覺得後背一怵,連忙盯向墨青,隻見墨青麵不改色,毫不猶豫的答道:“並無異常。”


    我一怔,心道,原來我和芷嫣這般顛來倒去的換身體,在墨青麵前也不算什麽異常麽。


    看來愛qing的力量還真是巨大,可以一葉障目呀!


    而且,墨青也沒有過多的去詢問芷嫣的身份……不過想來也是如此,之前呆在塵稷山那麽長的時間,墨青要查她,早就將芷嫣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


    原來弄到最後,我才是對芷嫣身份來歷,最不明白的一個!


    琴千弦與墨青復而又寒暄兩句,隨即身影便消失了去。然後墨青眸光一轉,盯住了正在往山下走的芷嫣。


    我連忙喚了一聲芷嫣,讓她站住,立即飄了過去,撞進她的身體裏,我小聲說了一句:“迴頭在問你別的。”


    話音一落,墨青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我的身前。


    他盯著我,一開始沒什麽表qing,隨即我對他淺淺一笑,軟軟的喚了聲:“師父。”墨青眸光便也柔了一瞬,我接著道,“剛才忽然看見大伯父,我都嚇了一大跳。他怎麽到塵稷山來了呀?”


    他倒是也沒避諱,與我直言道:“新山薑武一流最近於江州城中愈發放肆,遂請千塵閣共商剿滅一事。”


    我一愣,心頭登時閃過了無數謀劃,正在盤算如何在這場爭鬥當中謀取自己利益最大化時,墨青忽然問我:“你呢?”


    我眨巴著眼問他:“什麽?”


    他眸色中帶了幾分玩味:“你與鑒心門的仇,又是具體如何?”


    我與鑒心門的仇……我怎麽知道具體如何。我又不關心芷嫣為什麽要報仇,我隻需要知道她想殺誰,然後我幫她去殺就是了嘛!


    我飛快的瞥了芷嫣一眼,芷嫣忽然被這麽一問也有點慌,開始東拉西扯想從事qing的根源開始給我理這個事件。


    我聽了兩句便gān脆對著墨青笑彎了眉眼,然後主動湊過去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師父,你看,太陽雖下山了,可今日晚霞這麽美,咱們就不提那些糟心事了。待得以後我再與你慢慢話長,現在,不如就共賞晚霞吧。”我隨xing的便往階梯上一坐,然後拍了拍旁邊的石階,邀請墨青坐下。


    我聽到一聲輕笑,是墨青微微笑了出來。


    如果說昨天感覺到墨青胸膛的震動,聽見他的微笑或許會是我的錯覺。那麽今日在這晚霞的映照之下,墨青微微彎起來的嘴唇和眉眼,即便看得那麽真實,恍惚間我也覺得是我的錯覺。


    因為……


    在現在墨青的對比之下,我竟然不覺得方才看到的琴千弦有多美了。


    世人所有對於琴千弦的讚譽,在這個淺笑麵前,霎時都變得黯然失色。


    而這樣的墨青竟然對我說:“好。”他委屈了這一身東海鮫紗的衣袍,隨xing的在我身邊坐下,瞭望向遠方的晚霞。看了一會兒,他轉頭來看我,觸到他的眼神,一時之間,我竟又發覺心髒開始像昨天那般不受控製的跳了。


    我挪開目光,有些亂的看看遠方,又看看膝蓋,還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侍衛。


    而這些侍衛也如同昨晚一眼,垂著頭,繃著臉,冷汗一顆一顆的往地上掉,差點沒哭了。心裏想的,大概也是,他們看見了門主這麽多麵,是不是真的要離死不遠了。


    第20章


    一直看到晚霞褪去,天色從擦黑直至落下黑幕,顯出漫天繁星,坐在我身邊的墨青也沒有半點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好像和我在這兒坐著看星星就能看到天荒地老似的。


    他不著急,我卻被這沉默憋得有些受不了了。


    昨晚沒燒到紙錢,今天白天也沒燒,今天晚上再不去找人燒錢的話,這一天的時間便算是làng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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