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陰冷森然的、細碎的低語。


    腳下是成群成片正坐的、穿著白色法袍的信徒。


    坐在高台上的白原禁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很疼。


    腦子很空。


    什麽都想不起來。


    腦中的撕裂感以及身體的不適感就好像宿醉過後一樣,讓他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這禁不住讓他眉毛微皺。


    大概坐了兩分鍾,腦袋中的疼痛感褪去,他逐漸緩過神來。


    常年在外跑生意的他立即便察覺到四周的氛圍不太對勁。


    牆壁上四處懸掛著的注連繩。


    之字形禦幣垂落。


    榻榻米上跪坐著一群信徒。


    時不時地還能聽見西城式法師萬壽無疆的日語。


    這不對啊!?


    白原愣住了。


    我怎麽聽得懂日語?


    怎麽一群人跪在我麵前?


    怎麽這個地方看著怪怪的?


    看上去...像是某個不良團體集會區域?!


    白原心中惴惴。


    他腦子裏第一時間不是想著的可不是什麽喜聞樂見的穿越情節,而是他被誰綁了。


    作為一個手底下擁有一家企業的有誌青年,白原會這麽考慮也無可厚非。


    畢竟大家現在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90後了,還做穿越夢那不就是個大傻蛋嗎?


    而且現在他腦後還隱隱發痛...這肯定是被誰一悶棍撂倒,然後被綁了吧?


    可...


    如果不是穿越,自己又怎麽聽得懂日語?


    白原擠壓著自己的大腦,逼迫其轉動。


    他以前是來日本做過幾次生意,不過那個時候都是雇了臨時翻譯,他自身的日語造詣也隻能說是一般。


    ——那看來應該是穿越了。


    一想到這裏,白原又覺得有點頭痛了。


    自己好不容易打拚下來一點家產,還沒來得及開始享受人生就穿越到日本來了?而且看這樣子這裏還是個非法集會場所?


    要知道二十一世紀可是個法治社會。


    而且眼下最關鍵的是...接下來應該幹嘛?


    白原斜了一眼坐在左右兩側的中年男子與中年女性。


    禮服、狩衣、嚴肅的麵孔。


    這兩個人坐在自己兩側偏後的位置,也就是俗話所說的次席。


    日本主次關係嚴明,這種坐法其實就已經透露出來了些許信息。


    在場的人,白原應該是地位最高的,而左右兩邊的中年男女則次一等,再到後麵就是拱衛在兩側的青年信徒...


    但這也有些不太對勁。


    西城式能感受得出來,自己這具身體不過才十七八歲,要是按照日本長幼尊卑的順序,自己這年紀還能坐到首位?


    難不成是日劇或者小說裏麵常見的‘下克上’?


    能在日本這個畸形社會中‘下克上’的人大多數都是狠人...


    自己是不是應該表現得兇狠點?


    白原眉毛挑了挑。


    他大抵也能知道日本一些私人教團之間的派係爭鬥。


    有些情節惡劣的...鬧出人命來都是十分常見的事。


    而且非要說的話,這具身體的原主又究竟是怎麽死的?他不死自己應該不會穿越吧?


    剛才腦袋中的陣痛...難不成就是原主的死因?


    那接下來就更不能露出什麽馬腳了...


    白原的手指藏在狩衣寬大的袖口中,輕輕地弾動著。


    正當他開始思考著的時候,旁邊的中年女性突然看向他開口提問了:


    “西城法師,接下來怎麽辦?”


    聽了中年女性的問話,旁邊的中年男性也輕微地側過頭來看向白原。


    這無心的舉動被白原敏銳地捕捉到。


    看來自己在這個教團裏麵的地位還不低,至少這兩個人明麵上還是要聽自己的。


    你讓我怎麽辦?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白原...不對,現在應該說是西城式,心裏頗感無奈。


    但他還是很快做出反應,語氣輕淡地迴答:


    “一切按平常進行。”


    他不知道原主西城式是什麽樣的人,語氣方麵覺得還是平穩一點,盡量不露破綻。


    就算有不對勁的地方,那也比大喜大怒大悲這種表現力度強的情緒來得要好。


    “明白了。”


    中年女性低下頭,接著站起身,隨即雙手一拍。


    啪!


    手掌清脆的交擊聲響起。


    “注目!”


    中年女性將所有人的注意引至她的身上。


    與此同時,空中響起了她晦澀難懂的吟唱聲。


    這在日本應該是被稱作祓詞的東西,祓詞通常隻有在神社中祈福儀式的時候才會由巫女主持吟唱,這其中有祈求上天降福的意思。


    可實際上中年女性並不是什麽巫女,她的祈福在西城式看來可有可無。


    西城式觀察著中年女性在前麵誦唱完祓詞,又時不時地將視線瞥向身邊的中年男性。


    看來暫時是糊弄過去了,但他還沒搞清楚原主是怎麽沒的。


    總不能不把這些弄清楚吧?


    要是不弄清楚,自己說不定也不清不楚地就沒了。


    他保持著觀察,很快便聽見底下信徒狂熱地叫出聲:


    “西城法師,請給我賜福吧!”


    “西城法師!讓那些享受著光鮮生活的人遭受不幸吧!”


    “......”


    狂熱、瘋狂、癡迷的歡唿聲。


    西城式看著底下這些不太正常的信徒,麵無表情。


    果然,參加這種集會的人,腦子都缺了點東西。


    至少借助他們力量的事情可以暫時打消放在一邊了。


    不過就現在這情況來看,他也大概能搞懂自己的定位了。


    日本某個集會的頭子、看上去在普通信徒中很有人望、被隱藏在暗處的某人所謀害的倒黴蛋。


    至於底下信徒所說的賜福...


    這一點西城式倒是沒怎麽在意。


    單就‘穿越’這一件事就很讓他吃驚了。


    難不成還要指望他穿越的這個原主自帶特殊能力?


    這未免也太想著占便宜——


    等等!


    西城式眉毛一挑。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之中流竄著的某種氣流。


    而且...好像還很容易掌控?


    可是能掌控的也就隻有一部分氣流。


    大部分氣流四處依附、消耗,像是在努力修複身體一樣。


    “西城法師,接下來怎麽辦?是繼續散播都市傳說、詭異事件...還是組織信徒們解散?”


    中年女性重迴自己的位置,開口提問道。


    散播都市傳說、詭異事件?


    就此解散?


    還好...聽見都市傳說這個詞,西城式多少能確認自己是穿越到現代日本了。


    不過散播都市傳說和詭異事件是怎麽迴事?


    西城式捏住下巴。


    你讓他去肆意作惡?


    這,說實話,西城式是做不到的。


    至少他是無法帶入惡人角色。


    想到這裏,西城式隻保持平靜口吻反問:“比起那個,最近周邊狀況如何?”


    這算是個小小的話術,西城式並沒有詢問具體什麽情況,隻是粗略地提到‘周邊的狀況如何’。


    這個狀況有很多種,比方說信徒、都市傳說、敵對的人員等等...


    中年女性肯定會自行篩選,挑出那些最重要的來說。


    而他也能趁機了解到自己如今的大概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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