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了,明鏡般的月亮懸掛在天空上,把清如流水的光輝灑落大地。

    倚香樓上,劉旭和王宗元正在陪著縣衙的白主簿談笑風生。

    劉旭本來邀請王曾今晚一起來的,但王宗元對王曾管教甚嚴,以王曾年紀還小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道理,替王曾拒絕了。

    不過少了一個王曾,卻多了一個麗人。

    此刻他們這席上倚香樓的紅姑娘葉舒晨姑娘正在作陪。

    舒晨姑娘今天身著一襲淺綠色長裙,流雲髻中斜斜一枝紫鴦花簪子,垂著細細一縷銀流蘇,額前的劉海處微別了一個銀紋蝴蝶發卡,一身打扮甚是漂亮。舒晨姑娘性子溫婉,且肌膚猶如白雪、雙眸似水,嘴角總是帶著淺笑、更顯平易近人。眾人說話時,她是不是的湊趣插上一兩句,調劑得眾人聊天的氣氛相當不錯。

    倚香樓是座青|樓,是青州風月界四大樓之一。

    一說起青|樓,大家第一印象大概就是,後世影視劇中的畫麵:一進青|樓妓家,滿樓都是鴿籠般的小屋子,嫖|客進了院子,老|鴇子嚎叫一聲,“樓上的姑娘們,出來見客啦”,於是便湧出一堆鶯鶯燕燕來,嘰嘰喳喳的吵的人頭暈。

    劉旭對古代青|樓的印象,也停留在影視劇中的青|樓。

    不過來了之後,劉旭才發現倚香樓跟自己印象中青|樓完全不同。

    經王宗元解說,劉旭這才明白,自己對青|樓的印象和理解有誤,也對後世傳說中大宋的繁華風|流有了一定了解。

    原來後世說起青|樓名妓,都以為冠以一個妓字,就一定是做皮肉生意的。卻不知這個時代娼與優是不分家的,都可稱為妓,但所做所為大不相同。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嚐的”那是娼,而優是賣藝不賣身的,品流自也是高許多。

    純粹是以色怡人的,做皮肉生意的,那是很難大紅大紫的,而真正的名優雖是以色娛人,並不侍奉枕席,但不妨礙她們獲得很高名氣。因為他們的名氣靠的自己的談吐雅意、交際本領,琴棋書畫、歌舞答對等這些展現其才氣和智慧的手段,而不是隻靠床塌上的風|流手段去賺去名氣。

    娼妓們僅僅靠做皮肉生意是賺不到太多的纏頭之資的,而這些有名的優妓則不然,她們大多靠自己的才藝和交際本領,應酬達官貴人之間,往往能獲得高額的報酬。

    因為達官貴人,富紳豪商們交際應酬時,許多事更是不方麵在家裏談,或者不方便讓人看到他們私下往來,於是他們就要到青|樓裏來。品茶聽曲放鬆心情,好友相聚洽談生意,這樣的場合就成了官場合縱、商場連橫、互相勾結、上下溝通的最好場所。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之間或許熟悉、或許生疏,或許有些話不方便直接說,或許有些事不方便當麵提出條件,這時就要有個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人兒從中穿針引線、溝通協調、緩解矛盾,促成各方政治結盟或者商場合作。這個人,自然就是那有名氣、會交際的青|樓名妓。

    而青|樓名妓們真正賺錢的手段,就來靠用他們的人際關係和談吐焦急,替達官貴人、豪紳富商們穿針引線,促成他們的合作,而得到的報酬。

    且真正出名的青|樓名妓,他們接待的人,大多是非富即貴的人物,這些人身份地位、文化素質都是很高的,家中也不缺嬌|妻美妾,還不至於饑|渴到成了色中餓鬼。家裏嬌|妻美妾無數,偏要跑到青|樓裏來花錢,那種人畢竟是少數。豪紳富商、達官貴人們到青|樓裏來,大多是品茶聽曲放鬆心情,亦或是好友相聚洽談生意,飲酒興盡便離去了,基本沒有芶且之事。

    而次之一品的娼|妓也多走出自世習散、雜劇之家。權貴富商們的宴聚,必有這樣的女子應邀攜樂器而往。這樣的女子,也以絲竹管弦、豔歌妙舞為一技之長。

    至於陪宿娼|妓,賺取纏頭之資的,那便又下一檔次了,她們的恩客群體最為廣泛,但所得卻最為有限。

    經過王宗元的講述,劉旭也才明白,原來青|樓名妓們都是這樣的女子,不禁對她們的印象有很大改觀。

    而倚香樓得以位居青州風月界的四大樓,成就如此大的名氣,樓裏姑娘們靠的自然也是她們的才氣和待人接物的智慧,而不是僅僅靠臉蛋和皮肉生意。

    本來為王宗元請葉舒晨姑娘來作陪,花了二十貫錢而肉痛的劉旭,現在覺得今晚讓葉舒晨姑娘作陪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有了舒晨姑娘的穿針引線,妙語連珠,劉旭跟白主簿的迅速的熟絡起來,席間自是談笑風生。

    而且舒晨姑娘,非常善解人意,且會察言觀色。她見幾人酒過三巡,氣氛好起來之後,舒晨姑娘知道他們必定有事情要談,便道:“奴家去取下琵琶,準備一下,給各位唱個曲吧!你們先聊,奴家先告退一下。”

    劉旭見舒晨姑娘退下去之後,劉旭便把閻立本的卷軸,拿了出來,放到白主簿麵前,開口笑道:“小子的一點小意思,還請白主簿笑納。”

    白主簿是個傳統文人,自是喜歡字畫這些雅致東西。

    白主簿好奇的打開卷軸,一看畫作,頓時被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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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好一陣才道:“這幅樓台望江圖,遠山、近水、樓閣、人物俱都筆法圓勁、氣韻生動。閻右相工於人物,而山水、樓閣,也自是不凡,這幅畫實是閻右相佳作。”白主簿不禁有些愛不釋手了,一時竟然舍不得移開目光。

    過了好半晌兒,白主簿才想起來,人家送此重禮,自是有事相求。自己雖是主簿,要放到別的縣裏自也算的一號人物,可在青州城,自己實在算不得什麽人物啊。

    青州州衙、縣衙同城,還有京東東路的安撫使衙門,大人物有的是。人家如此重禮,必有要事相求,這禮物雖好,可不是那麽好拿的啊。

    白主簿不禁有些心痛的推辭道:“如此重禮,白某實在承受不起啊。”

    “些許小禮,白主簿切勿推辭,此畫在小子這放著,實是璞玉蒙塵、明珠暗投啊。小子對書畫一道,實是一竅不通,放在白主簿這裏才是寶物得明主。”

    劉旭執意要送給白主簿,王宗元也在旁幫腔。

    白文斌確實很喜歡這幅字畫,劉旭這禮送到他心坎去了,正搔到他心癢之處。他喜歡字畫,但自己也是出身貧寒之家,無甚資財,加之在益都縣當這個主簿,除了批報些文書、管理些典籍圖冊,倒也很少有人給他送禮辦事,所以也無多少外快。

    白主簿實在是有些喜歡這幅畫,便心裏暗暗的咬咬牙道:先收著,且看他求自己辦什麽事情,若是事情好辦自己就收下,若是實在太棘手,自己就隻能忍痛割愛還給人家了。

    想定了主意的白主簿道:“不知二郎碰到什麽難辦之事,若是白某能幫得上什麽忙,白某一定相幫。”

    聊了一晚上終於聊到主題了,劉旭忙道:“小子實是慚愧,讀書無成,科考無望,所以就想開家酒坊,以作生計,想求白主簿幫忙上報審批一下酒坊文書。”

    白文斌鬆了一口氣,這事兒還在自己能力範圍以內,便道:“這上報酒坊文書,白某還是能辦的,在知縣大人那美言幾句,縣衙裏的程序不是問題。不過這酒坊文書批複是得到州裏的,這事情有點麻煩。不過白某盡量幫你去辦一吧。不過最近前任梅知州剛走,現任寇知州剛來,州衙裏的事務還沒上正規,估計怎麽也得中秋之後,州裏才有批複。”白文斌心道,收了人家的禮物,就盡量給人家辦一下吧,好在知縣大人跟自己關係還算不錯,我在知縣大人那美言幾句,讓知縣大人去州裏報批的時候,盡量照顧一下,大概也差不多能辦下來。

    劉旭見白主簿收下禮物,答應幫忙,自是甚為高興。

    舒晨姑娘也恰當其時的從竹簾後進來。

    美人如玉,懷抱一隻琵琶。

    穿堂風兒從竹簾外送進一陣榮莉花香……

    聽著廊下風鈴叮當作響,情趣意境著實妙哉,加之事情辦妥,劉旭不禁心情大好。

    舒晨姑娘脆生生的開口說道:“奴家給各位唱個小曲吧,請各位品鑒,就唱首《采薇》吧,唱的不好,還望各位莫笑。”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琵琶聲中,舒晨姑娘溫婉而又典雅的歌聲悠揚的響起......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月很圓,歌很美,人更靚,眾人不由得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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