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飯桌上, 寧兆華和副導演相談甚歡,聊著如今娛樂圈中演員和歌手的形勢,寧微瀾不想去看,就安靜地垂著眼睫, 隻吃轉到自己麵前的菜。

    但不看,不代表聲音不會自動跑進耳朵裏,那些她一點也不想聽見的闔家歡樂和父女關愛, 跟魔音一般環繞在耳邊,她閉了閉眼,止不住內心隱痛。

    勉強自己待了十分鍾,寧微瀾以“還有通告要趕”為理由先行離開,她沒打車, 就一個人沿著路邊慢慢走,所幸遮的嚴實,加之路上行人來往匆匆,倒也無人認出。

    包廂裏,拒絕了寧兆華三番二次遞來的酒杯,齊昭遠神色隱隱不耐,掐著時間給於澤發了條短信,讓他給自己打個電話。

    於澤雖然莫名其妙,還是立馬打了過來。

    手機就握在掌心,一振動齊昭遠就接了起來, 無視於澤的“什麽事啊突然讓我給你打電話”, 直接說:“嗯, 我馬上過來。”

    於澤:“……”什麽鬼?

    不給於澤提問的時間,齊昭遠幹脆了當地掛了電話,起身。

    寧兆華最先反應過來:“這是?”

    “有些急事需要處理,”他淡淡說,看也沒看寧兆華一家一眼,“大家慢慢吃,記在我賬上,先走一步,抱歉。”

    說罷徑自就離開,他的車就停在酒店側方的停車位上,猜測她應該是直接迴家,他便順著路開,沒多久就看見她纖瘦的背影,孤獨而落寞。他想停車讓她上來,又覺周遭人太多怕被認出,一直到她走偏了,才輕按喇叭。

    寧微瀾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裏,喇叭響了好幾聲,她才恍惚察覺,好像是在叫自己,迴頭。

    是他。

    他眼神很定,穿過擋風玻璃不錯一步地看著她,意味明顯。寧微瀾心裏很亂,推拒說自己馬上打車迴去,可他竟紋絲不動,坐於車內毫無遮擋,偏偏這時遠處有不少年輕女孩子結伴過來,寧微瀾怕他被認出,隻得妥協。

    副駕那側車窗降了一半,徐徐涼風吹入,寧微瀾看著外頭不斷倒退的路人和行道樹,覺察到車子漸漸行駛到了人跡罕見處,而後停下。

    四周的車窗都已關上。

    車子裏安靜的隻有兩人交錯的唿吸,寧微瀾揪著膝上褲子沉默,突然覺得有一道陰影傾身過來,緊接著安全帶啪嗒一聲被解開,她抬頭,盈盈目光裏他雙手撐在她身側兩邊,就著這樣不退不進的姿勢,垂眸看著自己。

    她嗓子幹涸,啞聲:“齊昭遠……”

    他嗯了聲,聲音壓得很輕很低,大概是覺得現在這樣的姿勢不太舒服,手又抬起撐在她耳邊的靠椅上,無形中離得更近。

    她下意識後退,但已無處可躲。

    “微瀾,”忽的,他輕喚了她的名字,“你在害怕?”

    四個字一下戳中壓在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寧微瀾攥緊手指,驀然迴想起方才飯桌上的種種,明明知道這種一家三口的生活早就不屬於自己,還是有那麽一刻天真地希望現在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沒有婚內出軌,沒有母親離世。

    至少她也能像謝蝶儀一樣,一旦喜歡一個人能夠勇往無前,而不是一邊奢望著靠近,一邊卻次次退縮。

    咬著的嘴角傳來一絲痛感,眼睛裏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水霧,輕輕一眨就落下,她愣了下,怕被他看見,連忙低頭就要擦掉,可他的手比她更快,指腹搭著幾下抹去,話音依舊淡,她卻聽出那深藏的溫柔。

    “哭什麽。”

    突然就不想再躲再掩藏,那些壓抑在心底太久,壓得她近乎無力喘息的東西,全部都想要告訴他。

    隻告訴他。

    “寧一純是我的妹妹,寧兆華是我的父親。”她低聲說:“但是我討厭他們。”

    在寧微瀾對小時候為數不多的記憶裏,一家三口的生活隻占了三分之一,大多都是寧兆華出軌離婚,母親帶著她搬走後的影像。她那時候還那麽小,明明應該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公主,卻在家庭破碎中,過早明白了婚內出軌的定義。

    但她是慶幸的,最起碼母親還陪在身邊,她比正常孩子隻是缺了一個父親,生活倒沒有太大的改變。

    直到那場足以天崩地裂的地震到來。

    那次父親帶著陳秀麗和寧一純去w市旅遊,但她不知道,所以在母親以“帶她出去玩”為理由跟去時,在酒店撞見才會顯得那麽狼狽不堪。

    毫不意外,母親和陳秀麗一言不合吵了起來,正好父親不在,陳秀麗囂張得意的姿態她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她眼看著母親臉色煞白,卻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就在這時,地震來了,先是水晶燈和壁畫的輕晃,寧微瀾一下子沒扶住摔懵在地,剛爬起來,四周就開始劇烈搖晃,腳下的地板像是在顫抖,咯吱咯吱條條裂開。

    大廳裏停留的客人反應過來四處逃竄,尖叫聲哭喊聲此起彼落,寧微瀾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當即嚇得手足無措,下意識要依靠母親時,卻見頭頂巨大的水晶燈搖晃著砸了下來,邊角正對著寧一純的頭頂。

    然後她看見母親本能想要一把拉開,怎知陳秀麗以為母親要傷害自己女兒,一隻手猛地用力將母親推出去,嘴裏還淒厲大喊著“你想死自己去死,別拉著我們墊背”,寧微瀾瞪圓眼想去扶母親,可地板的塌陷,讓她整個人跌了下去,也不知道撞到哪裏,瞬時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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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眼,忍住已經到眼眶的晶瑩,這些迴憶她憋在心裏太久了,連易祉言她都沒有這麽清楚地說過,那是她心裏的陰影,是她一生都無法忘卻的噩夢。

    “我清醒後就去找母親,可是我看見……”她突然說不下去,眼前仿佛昨日重現,血淋淋的那一幕她永遠都記得,寧微瀾低下頭,唿吸之間,被他按進懷中。

    長臂在背後交錯,齊昭遠一手壓在她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我知道。”不用說,他都知道。

    那些情緒橫亙在胸口,無處發泄,她不想管此刻應不應該,隻順從自己的心反手抱住了他的腰,朦朧的淚意泯然在他脖間。

    平複了會兒心情,她吸吸鼻子繼續:“母親和她們基本是同時被救的,但是寧兆華看都不看母親,隻顧後頭上來根本毫發無損的陳秀麗和寧一純,她全身都是血,可他一眼都不看……”

    即便得到了及時的營救,母親依然沒能堅持太久,在去往醫院的車上,在她懷裏斷氣。她總是記得的,一個家庭從好好的到支離破碎,她不是不想相信愛情,隻是本能抵觸,害怕重蹈覆轍。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兒,齊昭遠偏頭用側臉貼住她的發側,感覺到她似有若無的依賴,收緊手臂。

    “還記不記得那天你發的微博?”

    寧微瀾愣了秒,沒明白:“什麽?”

    “忘記了?”他略微挑眉,稍稍迴憶了一下,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然後:“即使恐高,也敢於嚐試山坡和蹦極,為什麽換成別的就不敢?”

    “沒有嚐試過就退縮,直接認定我和你之前不可能?”他頓了頓,淡聲道:“我想我無法苟同。”

    “我沒有……”寧微瀾直覺否認,可轉念一想,她的確是這樣,進進退退沒個終點,她不知道該接什麽,緘默半晌聽見:

    “既然沒有,那不打算大膽嚐試一次?”

    大膽嚐試?寧微瀾愣怔後聽出他含蓄的話外音,莫名就覺得方才那些悲傷情緒全數被帶走,這會兒竟然有些想笑。

    哪有人這樣,極難得表個白,還弄得像是她主動的一樣……

    不過……

    寧微瀾閉上眼,不想去計較到底是如何,她隻知道,她想要和他在一起,讓她也勇敢一次吧,不顧未來,隻看現在。

    抱住他後腰的手往上,環住了他的肩背,寧微瀾沒有說話,安心倚靠。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小道有車開進來,明亮的遠光燈從對麵直直照來,一不防就刺到了寧微瀾的眼睛,她剛躲開,眼睛前就被罩了一隻手掌,隨後:“送你迴家?”

    她眨眨眼,應好。

    兩人晚飯幾乎都沒怎麽動筷,寧微瀾一到家就放了包水餃,簡單解決了一下。這廂她在洗碗,他就站在旁邊用幹淨的洗碗布擦去水,再放入消毒櫃中。

    “明天開始我會在s市待半個月,電視劇的後期和其他一些工作需要完成。”

    她頓了頓,問:“什麽時候的飛機?”

    “淩晨三點。”

    默默算了一下從這裏到機場,再拿登機牌的時間,寧微瀾側目:“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他搖頭:“林易馬上就到。”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林易的名字,寧微瀾哦了聲,接過他手中最後一個碗放好,送他到門口。

    “路上小心。”

    他嗯了聲:“早點休息。”

    她點頭。

    玄關的門被他自己帶上,寧微瀾靠在門上,耳朵豎著在聽外麵的聲音,電梯來得很快,她聽見電梯門打開又合上,一種他真的走了的心情跌落下來,令她魂不守舍。

    如此靜了片刻,她打開門想看看電梯到幾層了,誰知剛開了一條縫隙,手腕便被扣住,然後整個人被拉出去抵在牆上,嘴唇切實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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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大普奔,歐耶(^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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