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人間後,我好幾次忍不住想跑去流波看看他,可都勉qiáng忍耐了下來。直到那日,我倚在茶樓二樓看話本,看到公子將手探入了小姐的衣裙之下,小姐一聲嬌唿“不要”旋即扒開自己的衣服道,“咱們按次序來。”我挑眉,正道這小姐生猛,忽聽樓下一人驚唿:“怎麽可能!”


    我探頭望去,是一個老道,他握著書信的手像得了癲病一般抖個不停。


    突然掩麵長泣:“尊者亡矣!流波亡矣!我輩道法之術亡矣!”其聲悽厲,嚎得人發怵,若不是我認識重華,還真以為他倆在陳年往事中曾有過那麽一場刻骨銘心的斷袖qing。


    重華總算是去了。我想,他這一世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長大,不叫他有不幸的童年,不叫他有愛慕上別的女人的機會。我yin測測一笑,定將他死死拽在我的手心裏!


    轉念一想,他此生的劫數是“求不得”。


    求不得?


    有我在,陌溪會有什麽是求不得的。


    當天晚上,我的老熟人找上了我。黑無常看見我先打了個寒顫:“三生,下次迴冥府的時候你怕是得小心點了。”


    “為何?”


    黑無常又打了個寒顫:“你是沒瞧見戰神發火的模樣。知道你先一步跑了,他神色yin鷙得仿若閻王搶了他女人一樣。駭得閻王現在都還在尿褲子。”


    “他很生氣?”


    黑無常寒顫打個不停,我把目光投向白無常,他道:“閻王殿的豐鎮黑石磚被他三步踩為齏粉。”


    我渾身僵了僵,我倒忘了,在他歷劫的這三生中,我是qiáng於他數倍。但是終歸我還是得迴到冥府,他終歸也會歷完劫數,彼時他是戰神,我是個小小三生石靈……


    豐鎮黑那種石頭可是比我這石頭堅硬了個數百倍……


    我拽住白無常的手臂,雙眼淚一包:“白大哥,到時候你一定要救我!”


    白無常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麵無表qing道:“三生,賣萌可恥。”


    我淡然的將淚花一抹:“這招對陌溪管用。”


    黑無常拽著白無常道:“不和你多說,我哥倆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對了,此生他投在次陽山下的一戶農戶家中,你若要勾搭,趁早。”


    還用他們提醒。我連夜趕到次陽山下,豎著耳朵在山下村莊中轉來又轉去,等著哪家響起嬰兒的哭聲。


    可是除了有幾家燈火亮了整夜,我等到天邊星辰都快隱沒,也沒聽見哪家有產子後的嘈雜。


    我立在一家農戶的房頂上苦惱,黑白無常定是送陌溪投胎來的,他們給我說的消息絕不會錯。陌溪到底投去哪裏了呢?


    正想著,忽然餘光瞥見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自茅糙屋中跑出,他懷中似抱了個什麽東西。


    腕間的印記一熱,我心中暗道不妙,連忙跟了上去。男子行至村外河邊停下,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突然將懷裏的東西扔入了河中。繈褓散開,一張嬰兒的臉驀地映入我的眼中。


    我大怒。縱身上前,揮手一掌將男子拍得暈死過去。掠過水麵,將陌溪撈起。


    待站穩一看,一張烏青的小臉,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怔愣得呆住。


    陌溪……此生竟是啞的!


    啞子,謂之不祥。


    所以生產後才沒有一點聲音,所以他父親才將他抱出來扔掉,所以……即便是有三生,陌溪此生也註定有樣東西求不得了……


    ***


    我想陌溪此生身上有缺陷,應當避世而居,這樣才能省得俗世閑言碎語的煩擾。但是轉念一想,要過怎樣的生活應當由他自己決定才是。而且他此生還有劫數要渡,我若一味的護著他,致使他最後應不了劫……天規應當不會饒了我。


    於是我握了陌溪小小的拳頭,在他還沒完全打開的拳心中塞了一枚銅錢道:“陌溪,正麵,我們就隱於市,反麵我們就隱於野。拋拋看。”


    他轉手便把硬幣砸在我臉上,皺著眉頭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我心下覺得,其實現在的陌溪喝的那碗孟婆湯或許還沒起效果,否則他怎會捨得對貌美如花的三生動手。


    我瞅了瞅彈落在地上的銅錢道:“你說的,隱於市。”陌溪銜著拳頭,津津有味的舔著,口水糊了滿下巴都是,哪有空理我。


    九重天上風華絕代的戰神,投了胎下來竟是這麽一副醜得慘絕人寰的模樣……


    我尋思著,現在若是將他這形容畫下來再拿給以後的他看,彼時他的表qing定是妙不可言的。


    既然陌溪說要大隱隱於市。我便琢磨著怎麽也得隱個大點的市才不至於逆了他的意思。想來想去覺得京城最符合要求了,於是當天晚上騰雲駕霧了一番,隔日便到了京城。


    我想我現在是要帶著陌溪長大的,斷不能因為我的原因讓他的童年過得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我收斂了渾身的yin氣,決定不到必要時絕不使用法術。


    我租了一間小屋,將窩安置好了。然後望著陌溪深深思考著不用法術後,我們的生計問題。


    我戳著他的鼻子:“你會gān啥?”


    許是這語氣過於鄙視,他表示不滿的吐了我一手的口水。我默默的反手將口水擦在了他的頭髮上。


    他張著嘴叫不出聲,兩個小拳頭拽得緊緊的推我。


    “我就現在能欺負欺負你了,迴頭你做了戰神,還不知要怎麽收拾我呢,我可不能虧了本去。”於是越發厲害的將一手的口水都糊了上去。


    第二天,我仍舊在思考生計問題。


    用法術變出錢來並不是什麽難事,難的是,怎麽讓鄰居不奇怪,你坐在家裏便能生出錢來。我抱著陌溪坐在門口,正愁眉不展之時,一個醉漢搖搖晃晃的路過我家門口。我望著他的背影盯了好一會兒,又轉過頭來問陌溪:“你喜歡喝酒不?”


    他咬著手指睡得正香。


    七年後,京城城東,有間酒館。


    我敲了敲櫃檯的桌子,櫃檯裏的正在算帳的掌櫃抬頭看見是我,笑道:“三生小姐,今日怎麽有空來酒館看看?”


    “我在家沒找見陌溪,想著他可能跑到這裏來了便過來看看。”我左右看了看沒尋見陌溪的影子,順口問道,“最近生意如何?”


    “最近生意還不錯,小姐要不要查查帳?”劉掌櫃是個溫厚老實的老頭,我素來信得過他。而且開個酒館不過就是打個幌子罷了,真正要用錢的時候,我反手一轉便有了。


    我擺了擺手說不用,餘光掃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樓上晃了一下,抬眼看去,正是陌溪。我笑著沖他招了招手:“陌溪!迴家吃飯了。”


    陌溪見是我,欣喜一笑,邁著腿便急急撲了過來。


    來喝酒的客人有的不由發出了奇怪的咋舌聲。劉掌櫃見狀不由搖了搖頭:“小姐還年輕,老是帶著小少爺免不了引人誤會,長此以往,怕是會耽誤終身啊!”


    我告訴他們陌溪是我撿來的孩子,當弟弟一樣養。熟悉我的人,對我這一“善良”之舉總是報以嘆息的神qing。


    陌溪奔到我身邊,恰恰聽到這話,不解的望著劉掌櫃,又轉頭看著我。我蹲□替陌溪擦了擦臉上糊到的灰,不甚在意道:“誤會就誤會,難道我還會對他們有什麽想法不成?我這終身,有陌溪就夠了。”


    陌溪像個小大人一樣,笑著替我理了理額前微亂的發,


    劉掌櫃又嘆道:“三生小姐終歸是年紀輕了些。”


    我牽起陌溪的手,對劉掌櫃正色道:“我不是年紀輕,我隻是長不出皺紋和白髮。”因為石頭生毛已是相當困難,更遑論要長褶子……


    劉掌櫃隻當我在說笑,我也不想解釋什麽,牽著陌溪,慢慢走迴家去。


    吃飯的時候,陌溪突然很著急的給我比劃著名什麽,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他在問我,我會不會和別人走了。


    我不動聲色的給他夾了個ji腿:“你希望我和別人走麽?”


    他抱著碗,搖了搖頭,有點喪氣的模樣。又比劃了大半天,大致意思是,隔壁小丁的姐姐跟別人走了,以後都不會迴去看小丁。他擔心我也向小丁他姐姐一樣。


    我從來沒有向他掩飾他的身世。之前他也沒有覺得什麽不好。但是自從前年上學堂之後,他越發知道自己和別人有的地方不一樣。或許是有人在他麵前說了什麽,又或許是怕連我也不要他了。他越發乖巧,什麽事都自己做得好好的,半點沒有其他小孩的鬧心。


    懂事得讓我心疼。


    早知如此,當初我還是應當帶他到山野去隱著,讓他過得任xing一點,恣意妄為一點,我養著也覺得舒心一點。


    我摸了摸他的頭,溫言道:“三生不走,陌溪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本來就是來勾搭你的,怎麽會捨得離開。


    聽了這話,他眼睛一亮,任由我折騰他細軟的頭髮,把飯吃得gāngān淨淨。


    晚上,我剛把陌溪送上chuáng,忽聽一細小的聲音落在院子裏。


    我挑了挑眉,心想,不知是哪個蠢賊挑到了我這院子。推開屋門,卻嚇了一跳。那不是一個賊,竟是一個穿著夜行衣的高大男子,此時他正捂著腰上的傷口,倚著牆,借著夜色掩住自己的身影。


    他定是不知我這雙眼睛即便蒙上布也能看清東西。


    我撇了撇嘴,裝作沒看見他,到院子另一角提了一桶水便進屋去了。


    當天晚上,京城戒嚴了一夜,外麵的火把照得整個天空都是亮的。


    我摟著陌溪睡得安然,隻是睡著之前隱隱想到,這是陌溪的劫數要開始了呢?還是隻是一段小小的意外呢?總之不管是什麽,這都是一個麻煩。若是他明天還在的話……


    就打暈了扔街上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唔,今天更了……


    12


    12、第十二章,猿糞啊!...


    第二天,他果然還在。


    然而我卻不能照著昨夜想的那般將他扔了出去。因為……


    陌溪拽著那個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的衣袖,一臉無措的望著我,焦急的想讓我過去幫他。


    我嘆了口氣,心道,若是現在將這個男人扔出去了,是不是顯得我太殘忍了些。而且我最是受不了陌溪用這樣的眼神將我望著,隻有趕緊點了頭,將那男子拖進屋裏去,扒了衣服給他清洗腰間的傷口,又上藥包紮。


    看見那個男子的唿吸慢慢緩和下來,陌溪被嚇得慘白慘白的小臉終於才恢復了一點血色。我想,這種傷,若是換做戰神的陌溪隻怕是連個眼神都不會施捨,而這個隻有七歲的陌溪,生嫩許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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