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蹙著眉頭,一臉狐疑:“當真?”


    房俊頷首:“當真!這種事若是空口白話,殿下自可去陛下那邊求證,豈不是馬上露餡?以微臣之智慧斷不會如此愚蠢。”這件事的確是李承乾之授意,他樂意見到宗室與韋家兩虎相爭,以此達到分裂宗室內部、拖住襄邑郡王府的目的,使其陷入爭鬥之中無暇他顧。但柴家並無


    韋家之實力、根基,一旦成為宗室的目標勢必被吞噬幹淨,這是李承乾不願見到的。


    各種計謀的最終目的是“平衡”,可柴家沒有維係平衡的能力……所以必須由房俊出麵壓製宗室,使其不能對柴家施以雷霆暴雨一般的報複。


    柴家子弟的死活並不在他眼中,但平陽昭公主的榮耀必須得以保存,她的血嗣不能斷絕。


    當然,房俊從中即得到李承乾之授意、又吃下柴家拿出的好處,這種“一魚兩吃”的做法不足為外人道哉……


    “嗬嗬,你那點智慧怕是都用在如何禍害公主身上了吧?”


    高陽公主很是自信,堅決認為自家郎君與柴家不清不楚,而根源就在於巴陵公主……


    “你勾搭長樂,我不僅默許甚至推波助瀾,你與晉陽曖昧不清,我置若罔聞視如不見,這些也就罷了,可巴陵終究不一樣,你可千萬仔細著。”


    房俊很是委屈,他又不是聖人更不是柳下惠,那般主動火熱是自己能抵擋得住的?


    這迴不是你家郎君去禍害哪個公主,而是某個公主禍害了你家駙馬……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不能深入下去了,否則隨時有露餡之危險。


    房俊上前一把攬住公主的腰肢,在其掙紮拍打之中拖迴床榻之上,隨即壓在身下將其製服。


    “說了半天不就是懷疑我出去偷吃了麽?那微臣就給殿下展示一下實力,讓殿下看看存活是否充足。”


    “你又來這一套,每次心虛的時候便使壞糊弄過去,快起開咱們好好理論!”


    “理論自然是要理論的,不過大可以一邊交流一邊理論……”


    “不行!哎呦……”


    ……


    高陽公主隻覺得自己置身於江海之上隨波浮沉,潮來潮往頭暈目眩兩腳發軟,沒一會兒的功夫便繳械投降,昏昏沉沉哪裏還有精力理論?


    房俊奸計得逞,嘿嘿一笑,待侍女清洗整理過床榻之後,摟著香軟的嬌軀酣然入睡。


    *****一場風波以李景淑暴卒、柴名章流放三千裏而終結,但是水麵之下的動蕩卻並未停歇。“衝擊京兆府”使得數十位宗室、勳貴子弟收到嚴懲,或降爵、或罷職、或罰金,波及甚廣,導致以李神符為核心的小團體受到沉重打擊,尤其是事件發生之後李神符默然旁觀的姿態使得很多人離心離德,小團體漸趨分化,實力大


    不如前。


    宗室內原本洶湧澎湃的潛流似乎平靜了一些,不少心懷叵測之輩也安分下來。一場莫名其妙的“衝擊京兆府”事件直接或者間接將一場醞釀許久的風波削弱,使得皇位愈發穩固,難免讓一些“事後諸葛亮”認定這其中必然是陛下的陰謀,甚至李景淑之死也是這個陰謀的一部分,是陛下堂而皇之的警告不臣之人莫要妄圖竊取神器,否則東平郡王府何以在世子喪命之後卻並未對流放三千裏的元兇柴


    名章展開報複?


    所有事情串聯起來,慢慢彰顯出一個身居幕後、運籌帷幄的強者形象,陛下的威望在一瞬間膨脹、強盛……為何李承乾登基之後朝野上下乃至於宗室之內皆潛流湧動、皇位不穩?就是因為李承乾威望不足,身為太子的時候沒有太多拿得出手的政績,且被太宗皇帝


    一再質疑其能力、幾度意欲易儲,雖然最終登上皇位卻難以服眾。


    都是戰爭年代走過來的人傑,收拾前隋破舊河山直至今日江山錦繡,若是沒有一個手段、魄力、威望樣樣皆上選的皇帝,如何能鎮得住這些人?


    譬如李積當初為何作壁上觀、隔岸觀火?


    就是因為他不覺得李承乾如何優秀,是否李承乾上位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也不能動搖他的地位、權力,又何必冒著風險摻和進皇位之爭?


    李承乾也好,李治也罷,甚至李佑、李貞……隻要是太宗皇帝的兒子,任哪一個上位都沒什麽差沒什麽差別。


    這幾乎是大多數文臣武將、宗室勳貴之想法。


    皇帝並非一味仁德寬厚才好,若沒有相應的才幹、魄力是坐不穩皇位的,等到局勢板蕩、皇權傾覆,所有人都將被裹挾其中,這是絕大多數人不願見到的。


    但現在李承乾逐漸展示出強硬手段,局勢頓時與以往不同……


    一直上躥下跳的李神符小團體實力大損、偃旗息鼓,似乎就是李承乾坐穩皇位的最好證明。


    ……武德殿內,幾位重臣悉數在列,民部尚書唐儉將一份厚厚的文書檔案呈遞給李承乾,恭聲道:“嶺南一帶多山多水缺少良田,自古以來便是蠻荒煙瘴之地,雖然自魏晉以來北方人口遷徙繁多、幾處大城人煙繁密,但限於地形劣勢始終未能有更好之發展,老臣奏請增設廣州市舶司,以此繁榮嶺南之商貿。此為廣州一地


    之水土輿情、商貿往來,請陛下酌情考量、予以恩準。”


    內侍接過文書,雙手呈遞於禦案之上。李承乾信手翻了翻,這份文書檔案厚達幾十頁,皆是嶺南尤其是廣州之基礎輿情,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完的,而是否增設廣州市舶司也不可能一日之間


    做出決斷。


    畢竟嶺南實際上是馮盎的地盤,中樞不可能越過馮盎直接增設一個機構……


    更何況增設市舶司看似是增加廣州一地的商稅收入,實則直接動搖馮盎在嶺南全境的統治根基。劉洎對此表示支持:“正如莒國公所言,嶺南自古乃煙瘴蠻荒之地,魏晉以來多有北人南遷、充入其中,多年來這些人早已形成宗族、部落為基本的政治態勢


    ,若不能改變嶺南的權力結構,遲早是個禍患。”根基深厚的土著大族乃馮盎的統治根基,使其素有‘南天王’之稱,朝廷政令在其地不得通行,上上下下唯馮盎之命是從,行政區劃雖歸屬大唐帝國嶺南道,


    實則馮盎劃地而治、國中之國,朝廷任職的官員之能困居於南海縣內,政令不得出城。


    雖然馮盎自大唐立國以來表現出了足夠的忠誠,沒有一絲一毫割地自據之野心,可其坐擁數萬大軍、統治數百裏之地,實在是中樞的心腹大患。


    如何撬動馮家在嶺南的統治卻又不至於逼迫馮盎造反?


    商業行為是一個絕佳的辦法。


    李承乾沉吟少頃,看向房俊:“越國公以為如何?”


    房俊當即道:“以繁榮之商業提升當地漢人之財富、實力、地位,進而動搖以農業為基礎的馮家統治,實乃可行之策,微臣完全讚同。”


    劉洎、唐儉欣然頷首,雖然彼此因為利益時常對立,但房俊能夠在國家戰略之上拋棄自身利益顧全大局,這一點堪稱名臣之典範。不過房俊頓了一頓,而後續道:“增設廣州市舶司對於促進嶺南商貿有著立竿見影之作用,馮盎盤踞嶺南久矣,焉能看不清其中之利弊?以他威震嶺南之作風


    勢必不會坐以待斃,恐怕市舶司設立之後受其阻撓、威脅,所以微臣提議再於珠江口設立一處水師提督府,調派一支水師維護商貿往來,如此則再無後顧之憂。”


    劉洎、唐儉齊齊抹了把臉,好吧,剛才的話收迴,屁的名臣之典範,歸根究底這廝還是為了軍方的利益見縫插針、無所不用其極……嶺南一地之所以古往今來大多時候都遊離於王朝中樞之外,蓋因其處於“五嶺之南”在地勢上與中原隔絕交通,中原很難派遣大軍征討,隻要嶺南名義上歸順


    中樞便聽之任之,任憑嶺南土著劃地而治。


    所以水路乃是發展嶺南商業唯一的途徑,廣州市舶司一旦設立,會馬上壟斷整個嶺南的商貿。


    而水師在珠江口設立提督府,即可緊扼整個嶺南之商貿運輸,到時候市舶司也要仰其鼻息……劉洎反駁道:“設立市舶司乃是發展嶺南之商業,名正言順,縱然馮盎再多不滿也隻能隱忍。可若是設立水師提督府便涉及軍事,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


    睡?馮盎怕是要強烈反對,進而導致整個嶺南地區動蕩不休。”房俊不以為然:“水師提督府顧名思義乃是維護水上航線之安全,整個大唐領海皆在水師全責之內,馮盎憑什麽反對?再者,他在陸地稱王稱霸,但是在大海之上卻全無實力,縱然反對也不會影響大局。反之,若是沒有一支常駐廣州的水師艦隊保駕護航,遍及南海的海盜就能將所有的海貿摧毀,所謂的市舶司用不了兩年就得倒台,中書令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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