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鄭重許諾。


    房玄齡心底一顫,趕緊起身一揖及地,衷心道:“陛下之厚愛,房氏一門沒齒不忘!但教房氏一門尚有一人在,誓與大唐共存亡!若違此誓,天誅地滅,絕子絕孫!”


    他心情激蕩,熱血沸騰!


    唐承隋製,爵位分王、公、侯、伯、子、男。公爵是比王爵低一級的爵位,王爵分為親王和郡王,公爵分為國公、郡公和縣公。國公僅比郡王低一級,郡公又比國公低一級,但王爵隻在皇室內部分封,不會涉及外臣。


    國公差不多是外臣分封的最高爵位了,唐初的諸多功臣如早期的裴寂、劉文靜,後期的臨煙閣二十四功臣如房玄齡、杜如晦、魏征、李靖等均為國公爵。


    然而這些都是些什麽人?


    要麽是大唐的開國功臣,要麽是追隨李二陛下逆爾篡取、奪得天下的肱骨!


    越是天下承平,代表戰功的爵位便越是難以獲得!


    房玄齡這個梁國公的爵位,必然是要長子房遺直來繼承的。無論房俊多麽優秀、為帝國為皇帝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公爵的爵位亦沒他的份……


    現在皇帝金口玉言,許諾將來敕封房俊一個公爵之爵位,那意味著什麽?


    一門雙公爵!


    古往今來,顯耀者莫過於此!


    什麽關隴集團,什麽江南士族,什麽山東豪強……都比不得房氏一門之顯貴!


    這是如山的厚恩,更是如天的聖眷!


    房氏一門除了子子孫孫與大唐共存亡,為大唐流幹最後一滴血、為大唐戰至最後一條命,如何能夠報答這份聖寵?


    即便房俊失去了登台入閣宰執天下的機會……也值得了!


    *****


    沒有什麽事情是比春闈更為李二陛下所看重。


    “三司推事”的時間就在近日,隻為此事落定之後,朝廷全力應對春闈大考之事。況且數千士子雲集京師,多有隱患。針砭時政乃是士子之喜好,讀得幾篇書便自認為胸懷天下夢想著指點江山,若是這些人當中有那不識時務疑惑心懷叵測者煽動民意鼓噪民變,那可就大大不妙。


    隻要房俊一案迅速審理完畢,朝廷高壓之下雲集而來的百姓便散去,這些士子空有一張嘴巴又能煽動得了誰?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整個京師氣氛空前緊張!


    整個帝國的目光都在這座當世雄城之上,一則春闈代表著寒門士子能否魚躍龍門,再則便是房俊一案影響實在太大……


    房府後宅。


    高陽公主身著寬鬆的常服,俏臉凝霜,忿忿的將手中刺繡摔在身邊的炕桌上……


    公主殿下蹙著柳眉,滿腔怨氣的發泄道:“父皇不知在想些什麽,這都許多天了,怎地還不下道聖旨將郎君放出來?難不成還真要給長孫澹那個死鬼償命啊!”


    一旁的武媚娘提醒道:“長孫澹可是殿下的表哥,這一口一個死鬼的,未免不敬吧?”


    高陽公主眉梢一挑,嬌哼一聲道:“什麽表哥,那一家子除了母後,就沒一個好人!長樂姐姐多麽溫柔賢惠的一個人,當年整個長安城的世家子弟有哪個沒有逼著家裏向父皇提親?偏偏父皇信任趙國公,想著要親上加親將長樂姐姐許配給了長孫衝……結果呢?那個小白臉暗地裏不知給了長樂姐姐多少氣受,否則何以長樂姐姐一直沒有誕下子嗣?哼哼,那個長孫澹更是該死,居然敢謀害郎君……若是他不死,本宮說不得也要給他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武媚娘掩唇輕笑。


    她比高陽公主顯懷,身子看上去愈發豐腴有致,晶瑩的肌膚似乎要滲出水來,唇紅齒白儀態妖嬈,一股秀美的少婦風韻流瀉。


    她心底暗笑,這位殿下看似囂張跋扈氣勢洶洶,其實這什麽白刀子紅刀子都是跟郎君那邊學來的,不過是過過嘴癮罷了,殺隻雞她都不敢……


    高陽公主瞥見武媚娘偷笑,頓時不爽,嚷嚷道:“怎地,瞧不起本宮是不是?哼哼,那長孫澹若是敢出現在自己麵前,你看我敢不敢殺他!”


    “漱兒姐姐……別說了好不好?怪嚇人的!”


    炕梢的位置上,房秀珠正陪著晉陽公主和衡山公主學習刺繡。聽得高陽公主說起長孫澹,晉陽公主縮縮脖子,弱弱的抗議道。


    長孫澹都已經死掉了,姐姐還是這般提起,讓人後脖頸涼風嗖嗖的……


    高陽公主哼了一聲,兀自說道:“有什麽好怕?那個死鬼就算站從陰曹地府蹦出來,本宮就敢再殺他一迴!”


    晉陽公主嬌俏的翻個白眼,拿這位潑辣的皇姐沒辦法……


    她低下頭去拿自己的刺繡,卻發覺被衡山公主偷換掉了,頓時不滿道:“小幺你自己繡就好了,幹嘛要偷我的?”


    衡山公主將刺繡握在手裏藏在身後,小臉兒微紅:“怎麽能叫偷呢?不是把我的給你了吧,這是換,兕子姐姐你真小氣!”


    晉陽公主拿起衡山公主丟到她麵前的刺繡一看,頓時氣結,瑩白如玉的手指頭指著那刺繡氣道:“小幺你是傻的麽?秀珠姐姐在教我們秀鴛鴦,你怎麽繡了兩隻肥鴨子……”


    房秀珠早已被衡山公主拙劣的繡技笑得直不起腰。


    高陽公主往晉陽公主手裏凝神一看,亦是哭笑不得:“小幺真是沒有刺繡的天賦,就算真是兩隻肥鴨子也很醜啊……得虧你是生在帝皇之家,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就是這一手刺繡怕是都要嫁不出去了,誰家媒婆敢給你說媒呢?”


    武媚娘也憋著笑,見到衡山公主臉蛋兒漲紅,趕緊勸慰道:“衡山殿下年紀還小著呢,這等功夫就是要慢慢雕琢磨煉方能精進,慢慢學就是了,哪裏有那般嚴重?”


    衡山公主臉兒血紅,頗有些惱羞成怒,嚷嚷道:“刺繡會不會有什麽打緊?刺繡不過是小道,人品才是大事!哼哼,我不會刺繡也礙不著別人,那等貪得無厭昏聵無能的官員還能進京趕考呢,若是那等人當了大官,才會禍害別人啊!”


    高陽公主俏臉頓時烏黑一片……


    武媚娘已經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晉陽公主也忍不住“嗤”的笑出聲來,扭頭見到高陽公主光潔的額頭已然青筋暴跳,趕緊伸出手捂住小嘴兒,一對秀麗的眸子卻早已彎成了月牙……


    這事兒說起來還是一樁笑談。


    高陽公主的母親是李二陛下妃子,在生下高陽公主不久便故去,家中亦無什麽親眷。隻是前兩天一個自稱是高陽公主母親家鄉的一個官員前來京城想要參加春闈,卻沒有獲得當地官府的舉薦,沒有參加春闈的資格,故此想要走通高陽公主的門路。


    高陽公主長這麽多就沒見過母親的家鄉人,自然感慨頗深,便寫了一道書劄呈遞給吳王李恪,讓他幫著找找門路。李恪與高陽公主關係甚好,加之又有房俊這一層關係,自然應下。堂堂吳王舉薦一個官員參加春闈自然是輕而易舉,可惜隨後便鬧了笑話……


    那官員剛剛得到春闈資格,便被禦史給盯上了……


    原來此人乃是一個縣丞,不久之前有兩人打官司,原告送他貫錢,被告知道了加倍送了十貫。上堂時,這位縣丞大喝:打原告二十大板。原告伸出手作五數,暗示道:“縣丞,小的是有理的。”這位縣丞倒是個講究人,收了人家的錢不給人家辦事,那也要給個說法!於是便將一隻手放在額頭,一手伸開作十狀,說:“他比你還有理哩。”


    ……


    結局自然是這位縣丞被剝奪剛剛得到的春闈資格,且被禦史彈劾下了大獄,連帶著吳王李恪都被禦史給彈劾了……


    衡山公主說出這件丟人事,高陽公主如何不惱?


    她翻身便抄起炕上的一根雞毛撣子,橫眉立目惱火道:“再敢聒噪,信不信本宮揍你?”


    衡山公主雖然乃是李二陛下嫡女,但是高陽公主本就深得李二陛下喜愛,現在又有房俊的加成,便是當真抽衡山公主幾下也不當的大事。


    當然,若是體弱多病的晉陽公主那就另當別論……


    衡山公主嚇了一跳,捂著臀往後蹭:“不要!你敢打我,我就告訴姐夫,讓他揍你!”


    高陽公主差點氣暈了,握著雞毛撣子就待上手。


    滿口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


    侍女鄭秀兒氣喘籲籲的跑進來,喘著氣道:“剛剛外麵傳來話兒,明日便在刑部大堂舉行三司推事……”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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