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所有的士族、商賈們都在默默的打算耍賴然後用最低的價格拿下鹽場股份的時候,從今以後“鹽場國家管控”的消息橫空出世,頓時惹起罵聲一片。


    當然,有人罵,就有人偷偷竊喜……


    罵房俊的自然是那些沒有拿到鹽場古人的士族和商賈,若是再事先房俊就放出這個消息,那大家肯定削尖了腦袋也要搶一份鹽場的股份,而不是刻意壓價打算渾水摸魚。現在好了,這個消息一出,那些股份到手的人妥妥的做夢笑醒,轉手就賺錢了!


    竊喜的自然是手裏有股份的人。


    不用說,房俊敢放出這個消息,就意味著以後最起碼在江南想要另立鹽場,就必須要經過房俊的同意。別說什麽民部批準這件事兒,以房俊現在在江南的影響力,以及他站在他身後的皇帝這棵大樹,想要撇開房俊另立鹽場簡直就是做夢!


    這麽一來,這些手裏有股份的人就有了小心思了……


    起初是想要壓價的,雖然價格報上去了,但是大家沒拿不出那麽多錢,你房俊也沒轍不是?若是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那麽大家出多少錢你拿多少錢就完了,不願意?


    不願意就拉倒,房俊更會成為天下笑柄!


    可是現在,誰敢說自己沒錢?


    你若是不要手裏的股份,分分鍾有太多的“替補”來買!


    誰都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放棄手裏的利益呢?


    現在的難題以及不是擔心不出錢房俊會不會翻臉,而是拿不出前來會不會被房俊收迴股份……


    有人羨慕有人愁,一時間,江南各處人生百態。


    *****


    陽羨周氏曆朝人才輩出,出自漢初絳侯周勃、條侯周亞夫,也曾經顯赫一時。到了魏晉之時,陽羨周氏愈發興盛,曾有“江東豪強,莫過周沈”之譽,排名甚至還要在吳興沈氏之前,其強勢可見一斑。


    然而隨同大部分江南士族一樣,進入南朝末年,便紛紛敗落,及至到了隋唐兩朝,聲勢更是大不如前。雖未像琅琊王氏那般快速隕落,卻也急劇縮水,影響力一瀉千裏……


    陽羨周氏祖宅內,一場緊急召開的家族會議正在進行。


    窗外細雨蒙蒙,竹葉青翠,院子裏牆角的杜鵑花一蓬蓬一簇簇,粉光致致,去年南洋商賈帶來的芭蕉樹已經長到一人高,在細雨中伸展著葉子,大如蒲扇,翠綠欲滴。


    大屋內茶香繚繞,涼風習習。


    周氏家主周樘今年將至花甲,瘦削的臉頰上清臒寧和,一派儒雅。


    手裏捏著剛剛從紫砂茶壺中倒出的茶水,輕輕呷了一口,閉目悠然品味,怡然自得。


    他這裏神情疏朗漫不經心,一旁的足底周樹卻忍不住了。


    周樹比周樘年輕將近十歲,與瘦削風雅的族兄不同,生的肩寬背後氣度雄渾,性子也頗為急躁,此刻疾聲說道:“哎呀呀,大兄,你倒是趕緊拿出一個主意啊!”


    周樘抬了抬眼皮,輕笑一聲:“每逢大事有靜氣,樹弟,你這城府也該好生修養才是,多大的人了,毛毛躁躁的。”


    周樹氣結,瞪眼道:“這跟城府有什麽關係?要麽跟江南士族抱成一團,要麽徹底倒向房俊,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是後果難料,這可是關係到我陽羨周氏根基的大事,怎麽能不急?”


    陽羨周氏在招股大會上一鳴驚人,當即引起了整個江南的關注。請柬、問候接踵而來,甚至好幾個家族主動談起了小輩的聯姻之事,商業上的合作意向更是無數。以往享有這種待遇的時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怕是得有一百年前才行……


    周樹是個直性子,他覺得現在這種狀況非常好,好一直延續下去,說不定陽羨周氏就能在他們這一輩手裏“中興”了!


    因此格外在意,自然難免急切了一些。


    周樘啞然失笑。


    一側的另一個矮胖的老者卻是一直臉色陰鬱,聽到周樹的話語,不悅道:“我們跟顧家已經商談好了合作的事宜,此時若是轉而投向房俊,豈不是背信棄義、自絕於江南士族?此事萬萬不可。”


    周樹不忿道:“那顧家難道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是利用我們而已。現在形勢有變,鹽場以後將由朝廷管控,那就是一個香餑餑,想搶都搶不到,難道我們反而要將吃到了嘴裏的肥肉吐出去?那才是整個江南的笑話!”


    他是傾向於按照招股的價格將這些鹽場的股份吃下去的,畢竟這是實實在在的利益。至於顧家的承諾?那太遙遠了,即便他不是以智謀見長,也知道畫上的餅再好看,也不如吃到嘴裏的肥肉香甜……


    矮胖老者皺眉訓斥道:“老三!你隻看到眼前的利益,但若是得罪了顧家,就等於得罪了整個江南士族,以後房俊拍拍屁股調往別處,我們周家還如何在江東立足?”


    周樹忿忿不語。


    其餘幾位年輕人明顯是周氏族中的小輩,這種場合是插不上話的,都恭恭敬敬的跪坐一側,不過眼神閃爍,顯然都是極有主見的。


    周樘輕輕將茶杯放到麵前的茶幾上,悠然說道:“顧家,代表不了江南士族,就算是蕭氏也不行。江南是大唐的江南,難道二弟還看不出來麽?”


    矮胖老者神色一變,急忙說道:“大兄,莫非想要撕毀與顧家的協議不成?”


    周樘淡淡看了他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周氏何時與顧家有協議?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而已,有利則和,無利則分,口頭的約定,算得什麽事?就算是你你與顧家私下裏的協議,也不見得就白紙黑字吧?”


    此言一出,空氣陡然一靜。


    矮胖老者神情再變,眼神閃爍,心虛道:“不知大兄所言何事?某與顧家又會有什麽私下的協議……”


    周樘深深看了他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二弟答應顧家,要極力蠱惑周氏靠向顧家對抗房俊,然後顧家會在某死去之後全力支持你這一房成為周氏的家主,難道沒有這件事情麽?嗬嗬,看來二弟還真是健忘啊。為兄心中甚是欣慰,好歹二弟你沒有答應那顧燭現在就下毒害死我,而是要等到我死之後,才會爭奪家主之位……不知為兄是否應該感激二弟你顧念兄弟之義,從而手下留情呢?”


    說到後來,語氣漸漸轉厲。


    周樹先是一愣,隨即大怒,從地上一躍而起,一腳就將矮胖老者踹翻在地,戟指大罵道:“周槐,你個吃裏扒外、狼心狗肺的王八蛋,老子今日打死你!”


    說著,鐵缽一般大小的拳頭狠狠的砸在周槐的麵門,“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周槐的慘叫,鮮血飛濺。周樹兀自不休,揮舞著拳頭雨點般落在周槐身上,不分頭臉,一頓好打,周槐猝不及防,被打的鬼哭狼嚎,連連求饒。


    一側的幾個年輕人坐不住了!


    這其中就有周槐的兒子,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根本不知內情,什麽爭奪家主之位的事情全然不知,但是自己的老爹被往死裏揍,這卻是忍不了,怪叫一聲就鋪了上去,將周樹撲倒在地,纏鬥在一處。


    而周樘這一支的周氏長房自然也憤怒了,怎麽著,想要在我爹死後把家主之位奪走?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簡直就是狼子野心啊!


    自然也紛紛衝上去加入戰團,將周槐夫子一頓好打。


    大堂裏亂成一團。


    守在外麵的侍女仆役們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進去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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