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如同嘴裏塞進一個鴨蛋的聿明雷,房俊心中暗爽。


    什麽傳承幾千年的神秘家族,在哥們麵前,不也得乖乖的顯露出你的無知和落伍?就算你家再牛,也得在一千年後的科技麵前俯首稱臣!


    他很是欣慰聿明雷的這種表現,這說明這為帥哥是當真喜好科學技術。還修什麽仙、追求什麽無上天道,那都把人糊弄傻了,各個成了神經病,不如跟著咱當一個大唐的科學家,使得大唐的科技領先全球、超越時代一千年,不是比神神叨叨求仙不成反成為“神棍”爽快得多?


    房俊的語言充滿誘惑:“聿明氏的祖先為何孜孜不倦的追求無上天道、鑽研成仙成聖的法門?在本侯看來,那不過是在人世間的權利、地位都臻達頂峰之後,給予自己精神的一個寄托。作為神的侍者,人世間的一切,權利、地位、財富、榮耀,你們聿明家都享受過了,人世間再無追求,實在是沒事兒可幹了,才不得不給自己尋找一個艱難的任務,以此不至於子孫後代虛度生命。可是你看看,這世間當真別無所求了麽?你們聿明氏當真就掌握了世間的所有至理麽?這樣全無承重物的九層高樓要怎麽造?是不是可以造的更高?這樣龐大的戰船要如何建造?這麽巨大的龍骨從何而來?如此龐大的船身要如何固定,才不會在風浪之下分崩離析?你再想想,本侯為何要造這樣巨大的戰艦?在大海的盡頭,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傳說中的蓬萊仙山到底存不存在?我的頭頂到天到底有多高?我們腳下地到底又多厚?天再高也有盡頭,盡頭之外又是什麽?地再厚也有窮處,窮處之下又是什麽?”


    一大番疑問句劈哩叭啦,房俊說得是口沫橫飛,聿明雷聽得是一臉懵逼……完全傻掉了。


    這些問題,在此之前聿明雷從未想過。


    現在想想,他覺得房俊的話語其實蠻有道理……


    任何事物都有盡頭,那麽海的盡頭是什麽?天的盡頭是什麽?地的盡頭又是什麽?聿明氏世世代代仔仔不倦的追求無上天道,可是卻連自己生活的這個宇宙都沒搞清楚,何談成仙成聖,何談無上天道?


    一向天資縱橫的聿明雷,首次覺得自己有點懷疑人生……


    難道聿明氏世世代代的追求,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奢望,或者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房俊瞅著神情呆滯的聿明雷,再接再厲道:“世間萬物皆有至理,春華秋實也好,日升月落也罷,都有其千古不易的道理。連頭頂的天、腳下的地、眼前的大海都沒搞清楚其本質,遑論虛無縹緲的無上天道?太陽為何東升西落?海水為何潮漲潮退?為何天有陰晴,月有圓缺?我們連眼前的東西沒有搞清楚,又怎麽能得窺無上天道?”


    聿明雷徹底崩潰……


    他不知自己如何離開鎮公署,亦不知自己如何迴到禪院,失魂落魄的樣子令聿明氏上下以及剛剛迴到禪院的老者和聿明雪大驚失色。


    “大兄,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那房俊對你施了什麽巫法,把你給弄傻掉了?我這就去宰了那壞蛋,嗚嗚嗚,讓他還我的大兄!”


    聿明雪眼淚都嚇出來了,緊緊握著聿明雷的肩膀搖晃不止,然後鬆開聿明雷的手臂,“嗆啷”一聲將掛在牆上的寶劍抽出來,劍光閃爍,就待要去取房俊的項上人頭!


    那壞蛋最是陰謀詭計多多,不僅將江南的這些傻瓜耍的團團轉,現在更不知用什麽手段將自己的大兄弄傻了,自己焉能饒他?


    老者嚇了一跳,趕緊拽住聿明雪,說道:“稍安勿躁,待叔祖查看一番再說。”


    製止了聿明雪,老者拉起聿明雷的手腕,號了號脈,發覺沒什麽邪毒入侵,略微放心,然後舌綻春雷,在聿明雷的耳邊猛然大吼一聲。


    “呔!”


    這一聲猶如暮鼓晨鍾,仿佛蘊含著天雷之威,屋內的聿明氏族人盡皆渾身一震,神智為之一清!


    這是佛門的不傳之秘“獅子吼”,能夠當頭棒喝,令人得見本心、迷途知返!


    神情呆滯的聿明雷猛然渾身一震,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甚至已經恢複清明。


    他詫異的看著周圍的族人,問道:“我為何在這裏?”


    聿明氏的族人都詭異的看著聿明雷,心說難道那發覺當真會迷人心智的巫蠱之術不成?


    及至聿明雪伏在聿明雷的耳邊低聲將他渾渾噩噩返迴的事情說了,聿明雷方才歎了口氣。


    “不要瞎想,大總管對我並沒有做什麽。”聿明雷一臉糾結,歎息一聲說道。


    “可那為何大兄為神智迷失?”聿明雪堅信是狡詐的房俊對大兄下了毒手,隻不過大兄自己沒有察覺而已……哼哼,死房俊,黑小子,敢害我大兄,明天就將你打成豬頭!


    聿明雪捏了捏粉拳,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


    待在鎮公署處理事務的房俊莫名其妙的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心說秋天還沒到,難道這就著涼了?


    裴行儉關切道:“是否要將郎中叫來診治一番?”


    “不用,偶有不適而已。”


    房俊擺擺手拒絕裴行儉小題大做,問道:“鹽場那邊準備的如何?”


    “十五塊鹽場的場地已經平整,按照大總管的要求進行了簡單的規劃,隻等著水泥的產出跟上,便會開始施工。”


    現在水師的事務都移交給了蕭銘,裴行儉終於鬆了口氣,將心思全都放在華亭鎮的各項建設上來。相比於在水師當中管理後勤輜重,裴行儉更喜歡掌控整個華亭鎮的建設,看著這裏由處處鹽堿荒灘即將變成整個江南的海貿中心、鹽業中心,那種從無到有一手締造了奇跡的成就感著實令人心蕩神馳、非常享受……


    而且華亭鎮的成就,將會成為他人生當中無比光耀的一筆履曆,將會終生受用不盡!


    “接到請柬的那些江南世家,都有什麽反應?”房俊一邊整理這桌案之上剛剛被聿明雷翻亂的圖紙,一邊問道。


    裴行儉笑道:“還能有什麽反應?大總管這一手‘驅虎吞狼’著實巧妙,以海鹽的利益誘使各大家族紛紛投來,輕而易舉的將原本的聯盟分銷瓦解,現在各個士族基本都派遣了族中說話算數的人物抵達華亭鎮,就等著明天您召見呢。”


    裴行儉的政治思想非常濃厚,與之相比,經濟上的心思卻淡泊得多。房俊讓出大量的海鹽利潤進而達到分化江南士族的目的,這令裴行儉無比讚同也無比欽佩。


    幾十萬貫的利潤說不要就不要,這得是多大的魄力?


    當然,這在裴行儉看來是完全正確的。


    隻要能夠分化江南士族,使得市舶司順利投入運營,將海貿的命脈緊緊的抓在手中,這種政治上的優勢給幾百萬貫也換不來啊!


    更別說一旦市舶司投入運營,龐大的海貿利潤很快就能填補現在的損失……


    房俊聞言,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然後站起身來到窗前,看著水流浩蕩吳淞江對岸正在建設當中的市舶司碼頭,沉聲問道:“顧家可有什麽異常的動作?”


    裴行儉答道:“未曾有所發現,顧家上下都非常低調安靜。”


    房俊皺眉,往往越是安靜的時候,就越是隱藏著巨大的危機……


    煮鹽是顧家最大宗的生意,房俊搞出這麽一個“鹽場”,顧家不可能不關注。雖然事實上各家對於房俊所言的每年幾十萬貫利潤持保留態度,認為他隻是在信口雌黃,但是私下裏對於每年十萬貫左右的利潤是相信的。


    如此一來,顧家的煮鹽生意必將遭受衝擊,最起碼海鹽的產量驟增,必然導致鹽價的大幅下跌,顧家怎麽可能穩坐釣魚台,無動於衷呢?


    房俊不怕顧家明刀明槍的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他們躲起來偷偷摸摸的憋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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