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倪大虎心裏越來越煩躁。


    由於來得太急,身上沒帶油布鬆香之類的耐燃之物。趁著眼睛還能視物,趕緊多準備些能夠當火把用的木柴吧。


    倪大虎在四周拾了許多樹枝,在地下點了一個火堆,然後坐在火堆邊,把適合做火把的樹枝挑出來。


    現在時間就是生命,盡管已經很累了,但他並不打算今晚休息。


    等下不知道還要找多久,因此多準備一些火把,有備無患最好。


    忙活了一陣之後,突然覺得尿意上湧。


    倪大虎站起身,朝背後那棵樹後繞了過去。


    雖說這荒郊野地裏也沒誰能看到,但臭烘烘的熏到自己也不舒服嘛。


    哦不對,話不是這麽說的。


    應該是:身為曌建運輸局局長,我老倪可是有身份的人,不管旁邊有沒有人,都要嚴格要求自己,注意形象。哪能隨地拉屎拉尿呢?也就是二爺經常說的那個詞——“素質”。


    有素質的倪局長噓著口哨暢快淋漓地做完了這件有素質的事,正意猶未盡打著尿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旁邊那顆大樹背後,好像有什麽閃了一下。


    倪大虎趕緊迴到火堆邊,抽出一隻燃燒得最旺的樹枝繞了過去。


    一支銀色簪子掛在樹後的藤蔓上,在火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倪大虎拿起簪子,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這支簪子他認識,是於兄弟的媳婦柳如煙的!


    自從跟了於奇正之後,在穿衣打扮方麵柳如煙非常謹慎。一直都是穿著粗布製服,也很少帶首飾。


    唯一經常帶著的,就是這支銀簪子。


    倪大虎扒拉了一下藤蔓,一個樹洞露了出來。


    。。。。。。。。。


    “不對!”


    從草鞋他們那個村子出來,經過了第二個村子之後,楊浩叫了起來。


    “老大,怎麽了?”手下問道。


    “你,繼續向前沿路查訪。其他人跟著我,立即趕迴第一個村子!”楊浩下令道。


    幾個手下雖然不太理解,但也沒多問,立即執行命令。


    楊浩沉著臉,心想自己差點犯錯誤了。


    這次於奇正的舉動,對於張有德他們來說,有很多未解之謎。來之前張有德和他兩人綜合目前掌握的信息,進行了非常細致的分析。


    第一個謎是唐五。


    他為什麽要給於奇正下毒?


    按照以前的推論,唐五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唐七報仇。這一點很容易理解,一母同胞親兄弟莫名慘死,當哥哥的要找出兇手為他報仇,這是情理中事。


    但如果仔細分析,這裏麵就有些令人費解的事情了。


    如果唐五單純是為給唐七報仇,那麽對於他來說,不管是於奇正還是其他人,都隻有一點值得關注。那就是:兇手,還是不是兇手。


    如果他確定於奇正不是兇手的話,那麽給於奇正下毒的必要根本不存在。


    當然,他們也考慮過唐五通過這種方法逼供的可能性。


    經過細致的思考之後,張有德否認這這種可能。


    作出這一點判斷,是因為張有德太了解官場中人了。


    如果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任何一個官家身份的人,都不會涉險去做下毒這種蠢事。


    何況唐五本就負責刑獄之事,有著諸多查案的便利條件。既然認定於奇正不是兇手,他完全可以有其他很多種方法來查。


    何況,唐五根本就無從認定,於奇正是否知道兇手是誰。如此草率行事,絕不是老謀深算的唐五所為。


    反之,唐五認定於奇正是兇手。


    唐七就是死於張有德他們自己手下,因此張有德他們最清楚於奇正並不是兇手這迴事。


    既然如此,唐五就不可能有“於奇正殺死唐七”的鐵證。


    沒有證據,他怎麽可能確定於奇正是兇手?


    退一步說,就算他認定於奇正是兇手,也完全可以通過官家的身份來查案。


    再退一步說,就算他咬死於奇正是兇手,而且不通過正當途徑,采取私人出手的模式報仇,那直接毒死於奇正不就得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也就是說唐五這麽做,必定另有所圖。可他圖的到底是什麽呢?


    他們想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狄英。


    當時為了逼張有德沒有後路,楊浩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走了狄英。


    狄英是知道那個帽子的事,而且當時帽子就在他手裏。


    後來狄英逃到複州投奔了唐五的事情,已經得到了證實。


    那麽就是說,唐五是知道帽子的事的,甚至很有可能帽子現在就在他手裏。


    由此推論,唐五的目的不是,或者說不僅僅是追查唐七案的兇手。


    他真正目的是借由此順藤摸瓜,查出背後的驚天大案。


    對於他來說,其實這是兩個案子。一個是於奇正來曆案,一個是自己這群前朝遺留複國案。


    可是唐五已經有了足夠的疑點,為什麽這麽重大的案情不往上麵報呢?


    楊浩提出,唐五會不會是想獨自貪下這個大功?


    張有德否認了這個猜測。


    這其中任何一個案子都是要擺到皇帝案牘上的驚天大案,何況兩個一起?這功勞太大,他唐五也吞不下。相反若是出了半點差池,“重案隱匿不報”的罪名他擔得起嗎?


    這唐五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現在誰都不清楚。


    但對於張有德他們來說,不管他賣的什麽藥,都已經置身於隨時暴露的風險之中。


    因此,時間這兩個字,成了重中之重。


    據可靠消息,皇帝老兒現在已經揮師高句麗。


    當今之計,就是盡快起事,占據荊州而南下席卷至嶺南。


    同時讓北邊那邊的躍馬南下,加上高句麗,就形成三路夾擊之勢。


    而這其中最關鍵的一環,就是荊州城。


    這麽一來,於奇正的重要性比之當日在竟陵縣之時,更要強上十倍不止。


    不僅能製造先進的武器裝備,也不僅僅是對現在荊州城防熟悉能大大提高成功的幾率。更重要的是,以後能修建固若金湯的城防。


    占下的地盤沒有守城之憂是什麽概念?那就是立於不敗之地啊!


    由於時間已經不能再拖,對於奇正的態度,張有德已經做出了決斷:盡最大可能拉攏。若實在不行,就必須除去!這樣的人,我若不能用,就決不能給別人用。


    這就涉及到對他們而言的第二個迷了:於奇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怪物?


    現在從各個渠道獲知的關於他的信息五花八門,根本無法判斷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一會兒義薄雲天,一會兒誌向高遠;一會兒深有城府,一會兒狀若呆傻。對於其來曆也是眾說紛紜,什麽天上的星宿、什麽佛祖錢的大鵬金翅鳥、什麽魯班轉世,說啥的都有。


    唯一可靠一點的信息來自於虞弘新——這也是目前為止能收買到的曌建集團中比較有份量的唯一的人了。


    據虞弘新供述,二逑脖子上所戴的,竟然是祖龍傳國玉印!


    為此張有德後悔了很久,這麽重要的寶物竟然從自己手邊活生生的溜走。


    有了傳國玉印,足以證明自己“正統”的身份。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價值連城了。


    通常來說,“價值連城”隻是一個說法,就是說某件寶物值多少錢。事實上,真有這麽貴的東西也找不到買家啊。


    但這傳國玉印不僅是意義上的價值連城,自身就帶著無數的金銀珠寶。


    宮廷的典籍中,有些絕密內容是外界絕對不知道的。


    比如,傳國玉印真正的秘密。


    很小的時候張有德就知道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不是龍潭虎穴,而是在這柳綠花紅的皇宮大院之中。


    自古以來,宮廷爭鬥都是贏家得到整個天下,輸家人頭落地,連小命都保不住。哪怕是父子兄弟之間,莫不如此。


    更何況,他出生在一個風雨飄搖的年代。年歲越長,耳中聽到的戰火的消息越多。


    當然也隻是耳聞,亂兵一直沒打到皇宮中。小張有德每天裏還是在皇宮中讀書。


    有一天他問自己的老師:“人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我不讀書也有顏如玉和黃金屋了,我讀書有什麽用?”


    老師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這個問題,隻是笑而不答。


    後來有一天,聽到亂兵已經進到了京城,當即把書丟在地下就往外衝。


    老師急忙上前攔住。


    小張有德憤然叫道:“讀書讀書,讀書有什麽用?還不是被那些不讀書的打了進來?我要去打仗。”


    老師跪在他的麵前,表示若想出去,先從自己屍體上踏過去。


    張有德知道,以老師的性格,說“死諫”絕不是鬧著玩玩,最後隻好頹廢地坐了迴去。


    接著就是那個人打進京城,將自己扶為傀儡皇帝。


    一年後,當那個人要廢掉自己時,老師據理力爭,最後在宮廷撞柱身亡。


    當張有德衝過去抱住老師時,老師用最後的力氣說:


    書中自有三尺劍,書中自有百萬兵。


    說完之後,眼睛死死地瞪著藏經閣的方向,含恨而終。


    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了,笑老師一直到最後都改不了酸儒習性。


    要說治理天下靠文化人沒錯,但是奪取天下都是馬上刀兵。


    自有張有德知道,老師絕對不是一個酸腐之人。


    老師臨終前,絕對不會說這麽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聯係到老師眼睛最後所駐目的方向,張有德的注意力,鎖定到了藏經閣上。


    接下來的日子,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藏經閣中尋找著。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在那個人的威逼之下,已經舉辦了正式的“禪讓”儀式,接下來自己就應該是“偶染風寒暴斃身亡”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找到了所需要的東西。


    在祖龍墓中,有一份足以改天換地的《蚩尤契約》。而進入祖龍墓的鑰匙,就是傳國玉印!


    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了,這時派來讓他“染病身亡”的人已經來了。


    楊浩的弟弟和他換裝,讓他得以逃往北方大漠。後來在那邊娶了獨孤,生下銀羽娜紮。


    這些年,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傳國玉印的事情。


    之所以對盜墓賊趙天賜不放也不殺的真實原因,也就是留待將來有了傳國玉印消息,去尋祖龍墓之用。


    現在想到這一點張有德就氣得直跺腳,他也終於推演出了於奇正的所有軌跡。


    於奇正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傳國玉印在迴龍鎮附近水庫的重要信息。


    他帶上自己的跟班二逑來到迴龍鎮,借營造之術在那處丘陵修建窯洞。


    窯洞修好,已經找到了進入密室要道的入口,就把其他的人全部支開,隻留下了二逑和知道內情的勾博。


    兩人下到密室,就想辦法將勾博滅了口,並製造出意外的假象騙過所有人。


    為什麽兩人拿到了傳國玉印還不走呢?


    隻有一個原因:雖然有了開鎖的鑰匙,也需要有能找到那扇門的人。


    於是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趙天賜身上。


    最後被他們如願以償地帶走了趙天賜。


    這個時候為什麽還不遠走高飛呢?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就此離開,就會被蘇胡視做逃兵。另外一點就是他們也看中了荊州城!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於奇正不肯對唐五妥協的原因。


    事實上他也知道,唐五並沒有取他性命的想法。


    而是借此機會,以尋醫問藥的名義完美的避開蘇胡的注意,帶上趙天賜去尋找祖龍墓!事實上,他要麽根本沒有中毒,要麽就是有解毒的方法。


    這就印證了自己一直不敢確定的一件事:於奇正的目標,和自己一樣,是整個天下。


    獲得民心、掌握荊州城防、在沙洋堡建立基地,這一步一步計劃得如此天衣無縫。


    而賴四、張老三、唐七、自己、唐五這些對他產生懷疑的人,統統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甚至有很多事,都是在給他推波助瀾。


    簡直是欺人太甚!


    張有德憤怒的同時,心裏也產生一絲恐懼。


    這個對手實在是太可怕了,不僅每一個環節都環環相扣,每個人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而且有著超強的應變能力。


    比如這次唐五下毒的事,這是之前很難預料和把握的。於奇正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事情變成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這隨機應變能力和執行力簡直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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