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響示警,是有一級軍情。


    現在蘇胡說是個小誤會,也就是有誇大謊報軍情之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荊州府兵的素質就可想而知了。


    蘇胡沉著臉問道:“是誰放的響箭?”


    丁三走了出來,單膝跪地稟道:“將軍,是小人丁三所放。”


    不待蘇胡迴答,丁三便徑直走向跪在地下的塔灣鎮民。


    走到三角眼麵前,拾起軍刀長笑道:“蘇將軍,您曾經說過,荊州府兵人在刀在,絕無放下武器之人。丁三無用,刀被歹人所奪……”


    “攔住他!”一匹快馬飛速馳來,馬上的人高聲叫道。


    來的人是竟陵縣縣令張有德。


    這邊出事的時候,塔灣鎮長也派人去通知他。但消息的船底速度肯定不如軍方。因此盡管收到消息之後張有德快馬加鞭,也隻能這個時候趕到。


    來不及了。


    丁三的刀已經橫在自己脖子上,高聲叫道:“將軍,丁三給您丟臉了,十八年後我還要做你的兵!”


    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丁三的軍刀猛地抹想自己脖子,鮮血飛濺而出。


    在驚叫和詫異聲中,丁三的軀體重重地倒了下去!


    蘇胡從馬上飛躍而下,幾個箭步衝過去,抱住了丁三。


    但哪裏還來得及,丁三整個喉管都完全割開,就算是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


    蘇胡喉嚨裏發出一種近乎於野獸的低沉吼聲,接著抬起頭來。


    每個人都能看見,他的眼珠子全部變成了血紅色。


    杜西影幾人連忙搶過去,但看到蘇胡的表情,也不敢靠近。


    蘇胡抱著丁三的屍體,突然猛地仰天大笑起來:“好!就這麽說定了!十八年後你還是我的兵!”


    說完之後,脫下自己的外衣,裹住了丁三,嘴裏喃喃念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個變故,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蘇胡抱著丁三的屍身,緩緩走迴軍陣之中。


    和丁三一起來的幾人急忙上前接了過來,將丁三的身體抬住。


    蘇胡望向顧盛,沙啞著嗓子說道:“這是你的地盤,總得有個交代吧?”


    顧盛心裏早就懊悔得想打自己的嘴,怎麽個就那麽賤亂說話呢?


    不用說,這事肯定不可能善了。顧盛甚至懷疑,如果不能讓蘇胡滿意,他這五百重裝騎兵會連自己都幹掉。


    複州刺史朱雅學見狀不妙,急忙過來打圓場:“蘇將軍,這件事呢……”


    “刷!”


    蘇胡一個字都不說,抽出腰刀指著朱雅學。


    荊州府兵全部弓上弦,指向朱雅學。


    張有德策馬過來,擋在朱雅學麵前。


    顧盛咬了咬牙,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然後開口說道:“塔灣鎮暴徒衝擊軍窯,搶奪軍械,聚眾持械造反,按律當誅!”


    這話一說出來,跪在地下的塔灣人全部如雷轟頂,紛紛叫了起來:“不是啊!不是這樣的!”


    顧盛說這話時,也考慮得很清楚了。


    前段時間已經收到聖旨,附近州縣都要協助荊州城修建。


    軍方護犢子這是誰都知道的,蘇胡久經戰陣,自己的兵這麽死了,不泄憤那是不可能的。


    作為他自身來說,這事軍方吃了虧,他臉上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平時和地方官員之間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一迴事,但真出了事,你屁股坐在哪邊,決定了你未來怎麽樣。


    此事若是站在地方政府一邊,以後他在軍方別說上麵的人不待見,就算是下麵的弟兄,個個都會罵自己一句“慫貨”。


    反之,用強硬的態度,即便自己的處理過了度,最後出了什麽問題,軍方係統的人也都會保。


    反正目前是二選一,已經沒有中間道理可選了。那還不如種是一種把事做絕,至少還能牢牢地抓住其中一方。再說了,這事就算鬧到天子那裏,第一個頂包的也是蘇胡。


    蘇胡本身又是聖上的愛將,那還有什麽好考慮的?


    把這一切想通之後,顧盛從牙關中吐出幾個字:“格殺勿論!”


    這四個字一吐出來,塔灣鎮民有的癱軟在地,有的如遭雷劈。


    還有幾個爬起來就跑,可是不等邁開腳步,立即就被箭射穿小腿。


    複州府兵全部抽出兵刃,朝前挺進。


    複州刺史朱雅學麵如土色,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且慢!”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張有德走到塔灣鎮民前麵,緩緩摘下官帽:“地方民眾枉法,地方官難辭其咎。請先誅殺有德。”


    複州兵吏的停下腳步。


    不管怎麽說,張有德也是縣令,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


    不是不敢殺他,而是有所行動前還是要看看上方的意思。


    張有德對著蘇胡拱手道:“蘇將軍,能否容下官說幾句話再死?”


    蘇胡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張有德繼續說道:“當今聖天子英明神武,天下百姓無不愛戴。包括這塔灣鎮在內,四海升平,路不拾遺家不閉戶。試問百姓安居樂業,怎會無緣無故造反?”


    這話可就厲害了。


    現場民眾好幾百人,軍方下令全部誅殺,必須要有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唯一能夠支持這種做法的理由,就是聚眾造反了。


    當今天下太平,是什麽理由讓他們造反?


    對於聖上來說,任何地方隻要有人“想聚眾造反”,都是一個汙點。


    以聖上愛民如子的秉性,勢必派人來查清楚此事。僅僅憑死了一個士兵,就直接血洗一個村鎮,聖上那裏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蘇胡冷笑一聲:“張縣令的意思是說,本將不辨是非,脅迫複州軍政人員亂安罪名草菅人命嘍?”


    “不敢。”張有德昂首答道:“下官絕無此意。隻是下官認為,此案不宜以聚眾造反論。”


    蘇胡氣極反笑:“那某倒要聽聽張縣令的高見了。”


    張有德朗聲說道:“依下官看來,這塔灣鎮民如此行當,無非是不知此乃軍窯,便起貪念之心,對磚窯進行訛詐。是刁民不假,但卻談不上是聚眾造反的暴民。”


    這話一說出來,塔灣鎮民紛紛哭嚎起來。


    “張明府英明,我們就是想讓磚窯給點錢啊!”


    “冤枉啊,我們沒敢造反啊。”


    “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啊,就是聽說有人來欺負我們鄉裏的人氣不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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