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倪大幫主完全唱跑調了。


    不過這也還能忍受,很難忍受的是他唱歌的時候,聲音就跟破鑼一樣。而且是變了形的破鑼!


    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倪大幫主本人的投入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隻見他興奮得滿臉通紅,揮舞著拳頭聲嘶力竭地邊吼邊用力跺著腳。


    可這話誰敢說?估計這個時候就算是於總都料說唱得不好聽,他都會上去拚命的好不好?


    一曲唱罷,風度翩翩的聽眾們給予了無比熱烈的掌聲。


    意猶未盡的倪大虎,心中可是恨意綿綿。


    今天才知道,我可比那原唱唱得好多了。要不是老子隻會那四句,能全部一起唱下來該多好!


    沒見到掌聲比原唱還熱烈嗎?


    接下來便形成了這麽一個規矩,要來敬酒可以,先得表演一個節目。


    於是,篝火晚餐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篝火晚會。


    節目一個一個的過,酒一碗一碗的喝,於奇正已開始醉意熏然了。


    新過來敬酒的漢子,拉了一個長腔唱了起來:河湯湯兮激潺湲……


    歌聲蒼涼中帶著遒勁,隱隱透出金戈相交之聲。


    於奇正驚奇地發現,剛剛還喧鬧無比的人們,突然一下子全部安靜下來,一個個變得麵色凝重起來。


    漢子繼續拉著長調:北渡迴兮汛流難……


    人群可是齊聲發出沉吟的“吼吼”的聲音以作應和。其音古拙,其韻綿長。


    於奇正的酒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雖然聽不懂是什麽,在這江邊聽到這種歌聲,整個人就進入了一種情境之中。


    漢子聲調越來越高,歌聲變得無比激越:


    搴長筊兮湛美玉,河伯許兮薪不屬。


    薪不屬兮衛人罪,燒蕭條兮噫乎何以禦水。


    ……


    於奇正眼眶濕潤了,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柳如煙輕聲給他解釋起來,他們唱的是楚歌。


    楚歌,古代的楚地漢族民歌。帶有鮮明的楚地文化色彩,在漢代十分流行。霸王的絕命之作《垓下歌》和劉邦的還鄉之作《大風歌》均為楚歌的代表作。


    放眼兩漢,楚歌不歇。上承楚辭,下啟漢賦。延續了荊楚方言特點,多帶兮字。


    因此,在荊楚之地甚為流行。


    突然,包括如煙在內的所有人,全部齊聲合唱起最後一句:


    “頹林竹兮楗石菑,宣防塞兮萬福來。”


    唱這句歌的時候,所有人長身而起,對著於奇正躬身作揖到地。


    然後一個個就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這什麽情況?你們這是幹什麽?


    於奇正心裏慌得一批,歌也聽不懂,他們這些人這麽做的意思也不懂。


    雖然不懂具體的情況,但也能估摸到這應該是很嚴肅的一件事。


    整個場景就好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隻有篝火偶爾冒出一兩聲輕微的“劈啪”聲。


    “主公,該迴禮了。”萬茛苟不知何時已經移到於奇正身邊,上身也保持著和眾人一樣的姿勢,輕聲提醒。


    於奇正心裏無比抓狂,心想就算我特莫的是曆史學家,估計也學不到這麽生僻的知識好不好!


    隻能偷偷地求教於萬茛苟:“我不知道該怎麽迴禮啊。”


    萬茛苟低聲說道:“您隻需要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就行。”


    於奇正不免為難起來,一時之間到哪去找鼓舞士氣的話去?


    好在這時候靈機一動,把春晚時的那句話搬了過來,當即大聲叫道:“紡織娘!”


    現場所有的女性全部叫了起來:“有衣裳!”


    人數雖然不多,但其氣勢可是磅礴得很。


    於奇正又大聲叫道:“泥水匠!”


    這次的迴應猶如山崩海嘯:“有住房!”


    這句話說完之後,人群“吼”地一聲歡唿起來,有很多人都激動得跳了起來。


    接下來,工人們紛紛三五成群地聚在篝火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在火光的照耀下,於奇正莫名升起一種沒來由的感動。


    他不由得心裏暗歎,其實不管在哪個時代,隻要能吃得飽、穿得暖、有事做,普通百姓都就感到滿足了。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義。


    或者說,成就感。


    這種成就感,很快就轉化成為一種責任感。


    是的。他有責任,讓這群信任他的人們能夠一直過上這種安定的生活。


    而且,還要過得更好。


    接下來,又是一輪敬酒。


    喝到最後,於奇正隻覺眼前一花,“騰”地倒在了地下。


    。。。。。。。。。。。。。。


    夜已深。


    采薇獨自在江邊,屈膝而坐。雙手繞過膝蓋,環抱著自己的上臂,凝望著似靜若動的江水。


    二俅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後說道:“怎麽?有心事?”


    采薇沒有迴頭,也沒有迴答二俅的話,而是輕輕唱了起來: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不知道為什麽,二俅覺得,這首歌從采薇口中唱出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很奇特的感受。


    “二哥,你知道剛才那首瓠子歌的引申含義嗎?”采薇輕聲問道。


    “我哪裏知道這些?”二俅苦笑著迴答。


    采薇開始解釋了起來。


    其實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自言自語。


    這首歌名叫《瓠子歌》,原本是以降服黃河泛濫而作,無論其歌詞還是曲調,都屬於是“楚歌”。


    這首歌的作者名叫劉徹。


    光是這個名字,就無須做更多的解釋。


    毫不誇張地說,漢人之所以為“漢”人,皆因他的赫赫武功。


    所謂“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即從武帝起也。


    這首歌從字麵意思上來看,無非就是降服了洪水。


    但是,如果從歌的作者以及背景來說的話,就賦予了太多太多的含義了。


    二俅笑道:“什麽含義?我是一點都聽不懂。”


    采薇笑了笑:“漢武帝時期,將文景時期攢下的巨量錢財全部花完不說,還不斷在國內搜刮。當時的情況用民不聊生這四個字來形容毫不為過,這也是漢武帝年老時下罪己詔的原因。”


    “可二哥你發現一個問題沒有,即便是如此,卻基本上沒有什麽造反的事?”


    “在他之前,秦武力不可謂不強,二世而亡。在他之後,前朝煬帝效仿於他,卻國破身死,這中間最大的差異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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