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住院部,304病房。


    子陽和江子魁這兩個難兄難弟,就一起住在這裏。子陽肋骨折了兩根,頭上開了個大口子,原本的爆炸頭被剃光,後腦上縫了七八針。江子魁輕微腦震蕩,沒被暴怒的怪獸給打成了智障,已經算他腦袋長得結實了。


    “陽少!這口氣我他嗎咽不下,你說咋整吧!”江子魁一臉陰霾的靠著枕頭躺在病床上,咬牙說道。


    “別說你咽不下了,我他嗎也咽不下啊。”子陽平躺在病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頭頂的吊燈,說道:“但是我表哥和你老子,嚴令禁止我們報複,能有啥轍啊?我表哥手底下那些人,我也一個都動不了。”


    “你的人呢,不平時前唿後擁一大堆麽?”江子魁看了眼子陽,說道。


    “他們平時跟普通人耀武揚威還成,要跟劉軍動手,嚇不死他們。”子陽無奈的說道。要說這子陽,也不傻,最起碼知道,他這體格子,還沒有資格在軍哥麵前蹦躂。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勞資有錢,我就不信找不到膽兒大的。”江子魁不甘心的說道。


    “江少,聽說你受傷了,哥哥我特意來看看你。”就在江子魁和子陽說話的時候,一個青年提著果籃就走進了病房。


    “三哥?”江子魁看到來人,頓時眼睛一亮,喊道。


    “嗬嗬。”來人把果籃放到床頭櫃上,辦了個椅子坐在江子魁病床前,笑嗬嗬的看著江子魁。


    來人,正是前段時間,跟我們有過兩場血戰的馬三!


    大半個小時後,馬三心事重重的離開了醫院,至於他們在病房了說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


    休息室裏。


    “哎喲臥槽,沒煙了。”生子看著空蕩蕩的煙盒,掃興的丟到垃圾桶裏,看著我,撇著大嘴說道:“小輝,有沒有點兒眼力見兒了,趕緊給你大哥點煙啊。”


    “沒有。”我低頭忙著跟張雯發短信,頭也不抬的說了句。


    “草。”生子挺不樂意的站起來,唿拉了我一下腦袋,說道:“你看著點兒,我出去買盒煙。”


    “幫我瓶冰紅茶,要冰滴。”我抬頭看著生子,齜牙說道。


    “你是不是搞不清楚誰哥誰弟了?嗬嗬,等著吧昂。”生子瞥了我一眼,還是從抽屜裏拿出錢包,搖搖晃晃的就走了出去。


    我看著生子的背影,心頭突然湧上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也說不上是什麽,但就是覺得,我應該跟他一起出去。但是這幾天,我正跟張雯處於感情最火熱的時候,是真的不想挪動屁股。


    但是萬萬沒想到,就因為我想跟張雯多說兩句話,讓我第一次體會到,失去兄弟的滋味。


    ……


    生子拿著錢包走出休息室,往樓下走去,一路上笑嗬嗬的跟比較熟絡的客人打著招唿,在樓梯口碰到浩二他們偷懶抽煙,還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腳,才邁著八字步,走出了東輝電玩城。


    “嗬嗬。”生子站在電玩城大門口,還背著雙手,迴頭看了看二樓外牆上,幾個閃著光的大招牌,嘴角微微上揚,看了能有三四秒,生子才往旁邊的小賣部走去。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生子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隻想多看兩眼,自己的家。


    正當生子離開電玩城門口,剛走出七八米遠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


    正是馬三,他的手裏拎著一把十幾斤重的錘子!


    “生子!媽的!”馬三拎著錘子,跑到生子的身後,罵了一句。


    “嗯?”生子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麽久,聽到罵聲和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就已經意識到不對,頭也不迴,邁步就往前麵跑去,但是他剛跑出去沒多遠,就從旁邊漆黑的旮旯裏,衝出來一個人,半蹲在地上,鎬把子掄圓了,就往生子身上打去。


    生子完全沒想到在自己地盤上,還有人敢對自己動手,而且也沒有注意到暗處還躲著一個人,這一下子沒躲開,被鎬把子打在了小腿上,整個人就往前撲倒。


    馬三三步並作兩步,眨眼間就追了上來,看著地上的生子,眼神裏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被瘋狂和仇恨所代替,高高地舉起手裏麵的錘子,衝著生子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嘭!”


    生子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等他迴頭,就被錘子砸在了後腦上,他整個人又撲倒在了地上,鮮血很快就流了出來。


    “嗎的!你再狂!”


    馬三狀若瘋癲,看到生子倒地之後,居然再度舉起手中的錘子,衝著生子的腦袋,狠狠地砸下,一連砸了四五下,才喘著粗氣站起來。


    “三哥!走!快走!”旁邊被濺了一臉血的蠍子猛地晃了下腦袋,從震驚中迴過神來,拉著馬三的胳膊就往旁邊的旮旯裏跑。


    很快,兩人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生子麵部朝下,趴在地上,頭蓋骨被生生雜碎,鮮紅的血液,混雜著白色的腦漿,在身下流了一大攤,幾個路過的人被嚇得不敢靠近,隻是站在遠處,指指點點的。


    腦部受到如此重擊,但是生子沒有立刻死去,還掙紮著,費力的往電玩城的方向爬,地上被拖出長長的血跡,他努力的睜著眼睛,想看一看,這個自己努力過,奮鬥過的地方,喃喃道:“軍……軍兒……哥……元寶……”


    半分鍾後,軍哥穿著花褲衩,光著腳,瘋了一樣從電玩城跑出來。


    “生子!生子!”我們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軍哥坐在地上,抱著渾身是血的生子,嗓子沙啞無比的喊道。


    “哥……哥……我不想死……我還想……我還想為你開疆拓土……還想……為你幹平一切不服!”生子身體抽搐著,嘴裏吐著血沫,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碩大,看著軍哥,斷斷續續的說道。


    “弟弟……”軍哥緊緊地抱著生子,喃喃道。


    “哥……我看到……我爹……他坐在村口……的石磨盤上……向我……向我招手……”生子仰頭看著天空,顫抖著伸出了右手,但是很快,瞳孔逐漸渙散,手臂也無力的垂落下來……


    到死,生子臉上都帶著笑,仿佛真的看見了什麽美好的畫麵。


    “弟弟!一路走好!若有來生,我們還他嗎做兄弟!”軍哥伸手給生子蓋上了雙眼,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流著眼淚,聲音沙啞的說道。


    我們所有人都呆呆的站在旁邊,甚至已經忘記了流淚,忘記了悲傷,隻是呆呆的看著血泊中的生子,看著淚流滿麵的軍哥。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跟生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個剃著卡尺頭的青年,對我們幾個,就像對待親弟弟一樣照顧。


    他說,你們叫我一聲哥,那就是我弟弟。


    他說,隻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們受到一點傷害。


    他說,別怕,有我在。


    他說,誰敢動我弟弟!


    但是現在,生子,我們的好大哥,就這樣躺在了地上。


    我看著生子,我想哭,但是雙眼幹澀流不出一滴眼淚,我想喊,但是喉嚨卻像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我感覺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剛才還跟我們有說有笑的哥哥,轉眼就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浩二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生子。


    桐桐杵在原地,淚流滿麵。


    怪獸瘋狂的吼叫著,一腳把旁邊的垃圾桶踢翻,自己也摔倒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楊港跪在生子麵前,雙拳緊握,指關節泛白。


    還有其他兄弟,圍著生子跪了一圈,七八個漢子,就那麽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生子,我們的好大哥,好兄弟,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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