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楊暉吸了吸鼻子,說:“誰稀罕你的破錢!那個想買鏡子的人又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還在昏迷,我就接了電話,已經把鏡子賣掉了!沈螺,我告訴你,我討厭那麵破鏡子,就是討厭!什麽沈家的祖爺爺、祖奶奶的,關老子屁事!”


    “沈楊暉,你……”我想說,你覺得是我導致了爸爸和你媽吵架,卻不想想,如果不是這個買鏡子的人一再來誘惑你媽,你媽會和爸爸吵架嗎?你以為這樣做是報複我,卻沒想到是便宜了敵人嗎?但是,想到他媽媽昏迷未醒,爸爸生死未卜,我把到嘴邊的話都吞了迴去。


    我說:“既然已經賣掉了,你就把錢看好了,你姨媽肯定喜歡錢大於喜歡你這個外甥。等你媽醒了之後,你避開你姨媽,把這事跟你媽悄悄說一聲。”


    沈楊暉不屑地說:“你當我傻啊?我當然知道人心隔肚皮、財不露白的道理了!”


    我說:“等爸爸手術成功後,你再給我打個電話行嗎?”


    沈楊暉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地問:“你覺得手術會成功?”


    我寬慰著他,也寬慰著自己,“宇宙有吸引力法則的,我們這麽想,事情就會向我們想的方向發展。”


    沈楊暉說:“手術成功了,我就給你打電話。”


    “好,我等你的電話。”


    沈楊暉惡狠狠地說:“萬一要是……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他說完,立即掛了電話。


    我怔怔地拿著手機,心裏滋味複雜。


    和爸爸吵架時,不是沒下過狠心,權當自己沒有爸爸,可是,真出事了,卻是割不斷的血脈相連,心裏又慌又怕。但是,我現在除了等待,什麽都做不了。隔著茫茫太平洋,就算立即往迴趕,也需要十幾個小時,手術早已經做完了。


    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像受了驚嚇突然看到大人的小孩,立即拽緊了他的手。真的好奇怪,明明他手的溫度比我的體溫低很多,可每一次握住他的手時,都覺得最溫暖。


    吳居藍說:“我已經發了消息給violet,她會聯係上海的同行,盡全力搶救你爸爸。”


    我不知道能有多少幫助,但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


    我後知後覺地留意到,我坐在氣墊船上,吳居藍雙腿僵直,沒有辦法屈膝,隻能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彎下身,握著我的手。


    我急忙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問:“你的腿……是不是要消失了?”


    吳居藍安撫地說:“沒有關係,還能再堅持一會兒。”


    我說:“你趕緊下海吧!”


    吳居藍說:“你現在心情不好,還是迴船上休息,順便等沈楊暉的電話,不需要擔心我……”


    我搖搖頭,“正因為我心裏不好受,才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能照顧自己,並不需要我,但我需要你!”


    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吳居藍都比我強悍太多,一直以來,都是我需要他多過他需要我。


    吳居藍不再勸我,凝視著我說:“我也需要你!”


    我笑了笑,正要說話,吳居藍突然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我保持安靜。


    他凝神聽了一瞬,對我說:“有船在接近我們。”


    我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不過吳居藍說有,肯定就是有了。我皺了皺眉,抱怨地說:“這麽大的一片海,竟然偏偏要從我們停泊的地方路過。”


    吳居藍平靜地說:“也許不是路過。”


    我愕然,不是路過,那是特意而來?我急忙說:“因為我的事,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你趕緊下海,不管來的是什麽人,我都會應付的。”


    吳居藍不理會我的提議,說:“你先上船,去艙底和巫靚靚待在一起。”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表明他不下海,也休想讓我上船。


    吳居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麽話都沒有再說。


    我看到掛在胸前的手機,念頭一轉,把手機塞到了高領羊毛衫裏,藏得嚴嚴實實。


    我和吳居藍手拉手,站在氣墊船上,靜望著夜色深處。


    漸漸地,我聽見了引擎的轟鳴聲,兩艘衝鋒艇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我們飛馳過來。似乎怕我們逃跑,還用了左右包抄的陣勢,明顯不是善意而來,我心裏的一絲僥幸也落空了。


    我看看越升越高的月亮,焦急地對吳居藍說:“你先跳下海去!不管這些人來的目的是什麽,我都會好好和他們談。反正你不善於和人溝通,還常常把人激怒,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吳居藍沒有吭聲,也沒有動。


    我明白他的心情,他不願意讓我獨自去麵對危險,但是,我真的不能讓他留下,隻能利用他的弱點來逼迫他。我輕聲央求:“如果讓他們看見你,我才會真變得危險!人類的貪婪會驅使他們變得瘋狂……”


    吳居藍突然低下頭,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一下子蒙了,呆呆地看著他。


    他盯著我的眼睛說:“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的性命,不管他們要求什麽,你都配合。隻要你好好活著,別的都無所謂,包括我的秘密和我。”


    他在說什麽?是說我可以出賣他嗎?我瞪著他,“你讓我出賣你?”


    吳居藍說:“不是出賣,是交換!必要時,你可以用我來交換你的安全,我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他在說什麽?我鬱悶地說:“用你來交換我的安全?那不就是出賣你嗎?”


    吳居藍不耐煩和我糾纏字眼了,斬釘截鐵地說:“隻要你能夠安全,不管是用我做交換、還是出賣我,都無所謂!”


    正在此時,一束刺眼的光打在了我們身上。


    我不得不先放棄了“出賣他”的問題,眯著眼睛看向兩艘衝鋒艇。


    衝鋒艇上站著一群荷槍實彈的大漢,兩排黑壓壓的槍口對著我和吳居藍。即使以吳居藍的非人體質,若被這麽兩排槍掃中,隻怕也活不下去了。


    除了大學裏軍訓打靶,我這輩子再沒有見過真槍,總覺得有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但是,美國是私人擁有槍械合法的國家,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都可以在手袋裏裝一把合法的槍,何況來的這群人明顯不是普通人呢?


    “沈螺,腿腳嚇得發軟的感覺如何?”


    聞聲看去,我才發現周不言和周不聞站在衝鋒艇的正中間,我一下子鬆了一口氣。即使麵對著兩排能瞬間把我打成篩子的槍口,可因為知道了不是衝著吳居藍來的,而是衝著我來的,我竟然覺得輕鬆和欣喜,完全沒有周不言想象中被嚇得腿軟的感覺。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時候我可犯不著激怒她。我可憐兮兮地看著周不言,“你們……想幹什麽?殺人可是犯法的!”


    周不言嘻嘻一笑,“聽說你喜歡看電視劇,肯定看過《csi》這些美劇吧!應該知道那句著名的:no body,no case.沒有屍體,就沒有案件。這麽遼闊的大海,想讓你們屍骨無存不費吹灰之力,等太陽升起時,不會有人知道發生過什麽。”


    我猜不透周不言到底是想嚇唬我,還是真的不在乎殺人。我試探地問:“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周不言皮笑肉不笑地說:“想知道我們要什麽,麻煩你到我們的船上來。”


    我看了眼吳居藍,遲疑著沒有動。如果我動了,他還站立不動,肯定會引人懷疑,可是現在吳居藍根本寸步難行。


    “砰”一聲,一發子彈打在了吳居藍的麵前,氣墊船破了個洞,開始漏氣。


    我被嚇得臉色煞白,緊緊地抓著吳居藍的手。


    周不言嬌笑著說:“你們最好配合點,否則下一次說不定就打在吳居藍身上了。”


    我忙說:“我馬上就過來!正好,我也想知道你們究竟為什麽一直追著我不放,說實話,連我自己都想不通我有什麽值得你們這麽大動幹戈的。”我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神示意吳居藍放心離開,周不言他們對我有所求,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吳居藍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凝視著我。深邃的雙眸不再像夏夜星空下風平浪靜的大海,而是像暴風雨前的大海,顏色越來越深。我知道他現在的憤怒和無奈,身為一個強者,在我最需要他保護的時候,他卻無法行動,連自保都困難。


    我猛地摟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不是蜻蜓點水式的輕吻,而是法式深吻。他沒有防備,輕易地被我的舌頭撬開了雙唇,舔舐過他冰涼的唇齒,隻覺得像劃過鋒利的刀刃,舌頭立即破了,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間。


    這個大傻瓜,連內部器官都已經變得不像人了,竟然還在為了我苦苦支撐。


    我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想加深這個滿是血腥味的吻,吳居藍用力地推開了我。


    我笑看著他,用口型對他無聲地說:“我等你來繼續這個吻!”一邊說話,一邊借著他推開我的力,也用力地把他往後一推。


    他完全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從用力地摟抱變成了用力地往外推,他不想我掉進海裏,隻能自己立即收力,偏偏雙腿已經僵硬無力,整個人重心不穩,直挺挺地翻向海裏。


    隨著他翻下海的動作,槍聲響起。砰砰的聲音,將平靜的黑夜撕裂成無數晃動的碎塊,我看不清楚吳居藍究竟有沒有被射中,隻看到他被風吹起的白襯衣像是一隻白色的蝴蝶,掠過夜色,墜入了黑暗的大海。


    槍聲依舊響個不停,周不言臉色難看,猛地叫了一聲:“夠了!”


    我含著淚,憤怒地瞪著周不言,此時此刻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在心裏一遍遍祈求:沒有射中、沒有射中……


    周不言生氣地對周圍的人說:“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人帶過來!”


    兩個壯實的大漢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拎到了衝鋒艇上。


    周不言“啪”的一巴掌扇到了我臉上,“你再瞪我!是你們先企圖逃跑,我們才開槍的!白癡,人掉進這麽冷的海裏,就算我們不開槍,他也會被活活凍死!”


    周不言下令衝鋒艇繞著遊艇一圈圈行駛,明亮的探照燈將海麵照得一清二楚,一直沒有人浮出海麵。


    周不言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周不聞帶著兩個人搜查了一遍我們的遊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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