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潯看了一眼身前潦草的墳堆,上前把堆起的泥土給掃平了。  亂世之中,安眠不易,有地方就行了,還是不要被人知道的好。  重新迴到房屋門前,顧潯看見宋彌正抱著他的長刀,歪著身子靠在門框上等自己。  “幹什麽呢?”宋彌問。  “把土弄平些。”顧潯道。  宋彌“哦”了一聲,換了個邊繼續靠著:“我在想熊孩子的事。”  “想了什麽?”顧潯問。  “如果他是被林黎控製,感覺也挺可憐的,”宋彌撇了撇嘴,“十歲出頭的小孩,大概也就想有個家,我這弄的,別人是愛情騙子,我是親情騙子。”  宋彌和顧潯的腦迴路完全兩條線,顧潯又是聽宋彌發發牢騷,還挺有意思的。  “心軟了?”顧潯問。  宋彌嗤笑一聲,站直了身子:“你當我還是幾個月前的我?梁續屍骨未寒,我對他的仇人心軟,他要知道能從地裏麵爬出來掐死我。”  這些天的時間,足以擊碎一個中二少年拯救世界的夢想。  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隻想幫助顧潯做他想做的事情。  “就是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宋彌看著眼前平坦的瀝青路麵,張嘴說話時唇邊吐出朵朵白霧,“正常的人類千篇一律,不正常的變態萬裏挑一。”  林黎還能跟小孩來個角色扮演,過家家都玩出了一種高級感。  原本美好溫暖的親情,被當成控製人的工具,想來有點可悲。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他們所渴求的東西也不一樣。”  顧潯的聲音很輕,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  宋彌扭頭看向顧潯,想說什麽,但是話溜到了嘴邊,又硬是咽了迴去。  顧潯對上宋彌的目光,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有人如願,是難得。”  清晨的風略帶寒意,但是日出的晨光泛著橘色,是屬於宋彌的暖黃。  宋彌笑出一嘴白牙,抬手勾住顧潯的脖頸:“寶貝兒,想什麽呢?”  顧潯抬手捏了捏宋彌的臉:“別鬧。”  宋彌微微仰頭,在清白日光中和顧潯接了個吻:“我也一樣。”  被人愛著,也是難得。  -  八點的天已經大亮了,時袂叫醒展枝,一行人準備離開。  她沒有問為什麽臨時改變計劃,更沒有質問宋彌為什麽不去c市找宋遠修。  或許時袂沒有想到宋彌真正放棄的原因,但是也能猜個表麵。  這個溫柔的女人沒什麽主張,以前聽宋遠修的話,現在聽宋彌的。  她想著宋彌早上同自己說話時的神情,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兒子長大了。  “弟弟,”宋彌半蹲在秦未身前,“媽媽要帶著姐姐,你跟著我,行不行?”  秦未抓緊了時袂的衣袖,有點兒抗拒。  “不願意算了。”宋彌直起身子,“我帶展枝好了。”  小屁孩戒備心還挺強,隻能一點一點慢慢來了。  可是出乎宋彌意料的是,展枝也不願意跟著他。  “要上天飛迴去的,你們一個個全貼我媽身上,她哪帶的動?”  宋彌真是日了狗了,他有這麽不招人待見嗎?秦未就算了,展枝也這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展枝是故意這樣的,肯定有原因。  宋彌思考片刻,開始開口教育起來:“男生要讓著女生知道嗎?姐姐和媽媽都是女生,你應該跟著哥哥。”  秦未瞪著宋彌,似乎有所動搖。  “過來,”宋彌微微抬手,動了動手指,“哥哥又不會害你。”  “去吧,”時袂摸摸秦未的腦袋,“要聽哥哥的話。”  千不甘萬不願,秦未最後還是爬上了宋彌的背。  他似乎緊張得很,身體僵硬著,一句話也不說。  “弟弟,你可太瘦了,”宋彌掂了掂秦未,手掌拍拍他的屁股,“咱媽做飯可好吃了,以後你多吃點。”  宋彌目光發沉,看著埋葬梁續的那片樹林,五官逐漸嚴肅起來。  而正是此時,秦未雙臂環住了宋彌頸脖,把胸口貼上了他的後背。  這是表示信任的信號,宋彌唇角勾起冷笑,強行移開目光,看向身邊的顧潯:“行了,起風吧。”  -  目的城市裏的地標建築都被毀的差不多,放眼望去皆是水泥鋼筋,斷壁殘垣。  “誰腦子不好,沒事幹拆房子幹嘛?”宋彌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廢墟上,“連個挖掘機都沒有,肯定是仗著有異能就在這為所欲為。”  他們好不容易從混凝土裏扒出來了秦未給的地址,但是這裏已經沒了半個人影。  太陽當空照著,宋彌覺得自己仿佛一個智障。  “敵人在暗我在明?這會兒要是有人玩陰的,我們是不是已經涼了?”  顧潯環視著整個城市,他從最開始就壓根沒想著能這麽找到林黎。  “你找地方安置好阿姨,我去市區看看。”  “不行!”宋彌立刻反對,“咱倆不能分開。”  他心底還是防著秦未的,萬一這小屁孩中途看他不順眼秒了他,時袂和展枝沒一個能弄死秦未。  敵人沒有威脅,自己就存在危險。  “你們一起去吧,”時袂左手攬著秦未右手攬著展枝,“我照顧他們兩個,沒事的。”  “有事就晚了。”宋彌小聲嘀咕道。  時袂沒聽清,宋彌連忙又提高了些音量:“一起吧,安全點,隻要你走路別嫌累就行。”  他不願意和顧潯分開,也不會拋下如此典型的“婦女兒童”自己跑去找boss打。  說是打boss,其實連人影子都沒見過一次,傳得神乎其神了,也不知道厲不厲害。  控製小孩,針對女人,宋彌一腳踢開地上的石子,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boss有點煩躁。  “老陰逼。”  是男人就當麵剛啊,背地裏的搞什麽小手段。  自己老爹都不找了,巴巴過來跟人拚命,這會兒壓根找不找人,不是搞笑呢嗎?  宋彌越想越煩,覺得頭頂上的太陽都他媽更曬了些。  他抬頭,看見顧潯在自己的左前方,站在那裏跟塑雕像似的,像是在想什麽。  腦子好的在認真思考,腦子不好的就在這裏兩眼一黑瞎煩躁。  宋彌往右邊走了幾步,看見一片倒了的圍牆後有一塊磚砌的圓柱形,像是井口,可是這種城市裏也有井嗎?  他覺得奇怪,就過去看了看。  單手掀開落滿灰塵的井蓋,底下果然是一口井。  宋彌彎著腰,手臂自然就撐在了井口上。  井很深,陽光照進去兩米多深,再往下就是幽幽的暗。  井壁的磚縫之間長著喜陰的雜草,井底好像有水,又好像是枯的。  大boss不會蹲井裏呢吧?宋彌往裏麵探了探腦袋。  井口不大,少年肩寬,這麽一低頭,就擋住了大片的陽光。  大概是彎腰低頭時腦子充血,宋彌一時間有些暈眩,心底竟生出一種跳下去的想法。  “宋彌!”  有人從身後抓住了他的手臂狠狠就是一拉,宋彌的腦袋往井口水泥台麵上就是一磕,瞬間給他疼清醒了。  “顧潯?”宋彌坐在井口上,捂著自己頭頂一臉懵。  顧潯鐵青著臉:“你剛剛在幹什麽?”  宋彌張了張嘴,看了看顧潯又看了看井:“我…看看。”  顧潯沒有接話,兩人沉默了幾秒。  宋彌心虛的不行,整個人沒緣由的焦慮了起來。  他剛才想幹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就像人站在高處,莫名其妙就想往下跳,這應該算是自然反應吧?大概是正常的?  “嗑到哪了?”顧潯扣住宋彌的後腦勺,把人往自己身前拉了拉,“我看看。”  宋彌放下手臂,努力壓抑住心底的不安,乖巧的坐在原地,任顧潯撥弄著發絲。  “起包了。”顧潯把宋彌的發絲重新撥了迴去。  “顧潯,”宋彌看著前方,目光發直,“我剛才好像有點不對勁…”  -  中午休息,宋彌捧著半塊幹餅,和顧潯肩並肩坐在樹蔭底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展枝似乎格外嗜睡,正枕著時袂的雙膝午休,秦未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個大樹葉,舉在頭上給她擋著光。  宋彌看在眼裏,聲音有些發沉:“顧潯,我如果早點對他好,他是不是就不會殺梁續了?”  顧潯沉默片刻:“不要把錯誤歸結到自己身上,你沒必要對他好。”  宋彌“哦”了一聲,把最後一塊幹餅吃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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