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在下。

    不知是欠了多少個春秋的雨花淚,所以才在此刻還債般地下罷?

    不過,真美。

    如此輕盈,如此易碎。就如那紅顏薄命,注定在某一刻消逝,也許沒有任何人發現、任何人留念,永遠都是靜靜地,靜靜地……

    在去往動物園的路上,有一個叫薰的少女一直想著,關於她的事,她的生,她的死。芙蘿婭,為什麽你要那麽早出現在我的意識中呢?我寧願你在我即將死亡的那一刻告訴我,也不願讓我過早地知曉自己的結局。我寧願,開心地活著,絕望地死……可是現在,你連這份清閑都不留給我。默默歎著,默默接受著注定好的一切。到底還能活多少個時日,還能伴在他人身邊多久?

    那個少女輕輕歎著,卻惹得身邊的白衣少年蹙眉——她不該是這樣的。但是,從某個時刻開始,就變了。

    究竟是她在變,還是他待她的心在變?

    不想去想,離自己太遠。

    她偷偷抬頭望了他一眼。這般蹙眉,定是在擔心自己的鳳凰罷?嗬,我在你心裏,又算什麽呢?及得上你那鳳凰身上的一根白羽麽?低頭,繼續走。

    心很沉,很沉。她想忘掉一切,扔掉一切,一個人在雪地狂奔。但是,塵世羈絆了她太多,她放不下太多。

    “棉花糖,賣棉花糖咯——”隨著一聲蒼老的吆喝,正在沉思的她不禁向前看去。

    好幾個孩子圍著老人的攤子,爭先恐後地拿出錢想買棉花糖。老人將一勺白糖放入一個圓柱一樣的東西裏,拿出一根木棒放在上麵。那東西轉啊轉,漸漸地竟轉出一大圈白色的糖。它叫棉花糖,很甜,很甜。是的,和她的記憶中的一樣。每每路過這樣的攤頭,她一定會拿出兩塊錢買那最大號的棉花糖,然後一點一點地舔,那風一吹啊,弄得她麵臉都是,她幸福地笑著,品著甜甜的永遠吃不膩的棉花糖。隻是,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之後的好久,她就再沒見過棉花糖了,她以為棉花糖隨著時代的先進,沒了生意之地,以為最美好的迴憶絕跡了,但是此刻竟又讓她看到了。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她不禁快步上前,駐足在那攤上,呆呆看著。

    她是怎麽了?白鳳不解,也跟了上去。

    “我要一根棉花糖。”她習慣地從口袋裏摸索出兩塊錢遞給老人,然後靜靜等著屬於她的棉花糖。

    “嗬嗬,給。”隨著那機器沙啞的轉動聲,一根棉花糖做好了。老人穩穩地將棉花糖遞給眼前這個長發少女,慈祥地笑著。

    她接過老人手中的棉花糖,看了一會,並沒有著急地吃,而是將棉花糖遞給身後的白衣少年。

    “這個給你。”

    “這是?……”

    “你一定未嚐過罷?這是棉花糖。”

    “棉花糖?”

    “是啊,很甜,可好吃了。我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了。”少女臉上浮現出一絲甜甜的笑容,就如棉花糖般甜。

    “哦?”少年疑惑地接過那團白色的、看似軟綿綿的東西,看了看眼前傻乎乎的少女,然後、嚐了一口……

    看似很大的一團其實也沒多少東西。不過……他抿了抿唇,真甜。突然間覺得有什麽東西融化了一樣,但是,是什麽呢?想不出來。

    雪,愈下愈大。這漫漫綿雪,凜凜寒風,讓無心人亡了它何時落,想不起它何時停。這麽寒冷的天氣人們都紛紛迴了家,空闊的路上隻剩那個白衣少年和素衣少女慢慢行走著。若不是有目的地,恐怕他們此時仍是一片茫然。沒有方向,怎麽行路呢?

    咯咯咯……少女凍得直打哆嗦,上下牙齒之間竟相互摩擦發出了聲音。

    但是白衣少年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仍淡定地前行著。

    “凍凍凍……凍死了。”少女口吃的說出了一句在她看來還算完整的話。

    少年忽的停下腳步,藍色的雙瞳注視著少女,她的體質太差了,連這點風寒都禁受不了。“不如,我們迴去吧?”到底是鳳凰重要還是人重要,此刻在他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不行!”少女一口迴絕,“都已行了半路,怎能如此放棄?”

    少年忽的抬眸,竟從少女紫色的眸子中看出一絲不常見的堅定,這是認識她的第幾天?為什麽覺得她的心智每一天都在成長,變得越來越成熟?長時間在衛莊身邊做事,讓他習慣了細致地觀察一個人,從別人的一舉一動中讀懂別人的性格。可以說是警惕,起初對待薰,也是如此。但是現在,似乎不是那麽迴事了。似乎有一種動力想讓自己多了解她,大概是好奇吧,白鳳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許久,露出一個微笑。

    他怎麽這麽看著自己?難道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熱血之情雷到了?哎呀呀白鳳你要是敢嘲笑我我就滅了你全家然後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薰微笑地瞪著白鳳,同樣地淡定。

    “薰,你變了。”

    “哦?”薰繼續行著路,靜靜的說著,“是好,還是壞?”

    “說不清……隻是……”

    “啊!”白鳳正想說出心中的感覺,卻被薰的一聲大叫打斷——他們已經來到了動物園門口,可是,門卻關得緊緊的。

    “我怎麽這麽笨啊!”薰狠狠地一拍自己的腦袋,“今天既然停課那麽動物園之類的賺錢的地方當然也停業啦……積雪造成的交通障礙啊!我怎麽早沒想到……”

    “……”白鳳難以理解地看著麵前的女孩,她這般的性格究竟是好還是壞呢?她,是本就如此古怪還是……一直在偽裝?

    “那迴去罷。”

    “白鳳,有沒有翻過牆?”

    “你想做什麽?”

    “嘻嘻……不是好事就對啦~”

    “白鳳,用你的輕功,翻到動物園裏去找鳳凰啊。”

    “你開什麽玩笑?若沒有鳳凰呢?”

    “直覺告訴我,它就在裏麵。”

    “你什麽時候和我的鳳凰關係這麽好的?”

    “不,女孩的直覺而已……”說罷薰伸出一隻爪,“呐,背偶上去。”

    “……”徹底被她折服了……白衣少年無言,背著她輕輕一躍,翻過了牆。

    “哇!好久沒來這裏了……”她眼中露出一絲懷念。

    “……”她到底是來尋鳳凰的還是玩的?

    “白鳳!你看!摩天輪!”

    “……”看來她是來玩的了。

    “它還在轉耶!我們上去好不好?”

    “這裏沒人,你怎麽坐上去?”

    “那……我們去看看好不好?”薰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白鳳。

    “……”還未經他同意,便已被那個女孩拉著去了。

    摩天輪孤單地轉著,與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融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傳說摩天輪的每個盒子裏都裝滿了幸福,當人們仰望摩天輪的時候,就是在仰望幸福。幸福有多高,摩天輪就有多高。”薰抬頭望著巨大的摩天輪,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的幸福,又在哪個格子裏呢?”

    “我的?……那裏麵,沒有一個是我的呢……”

    “怎麽會呢?”

    “因為……”我會在某一天消失啊,你說哪一個格子裏會有消失的幸福呢?再多,也是無用啊。薰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抬頭仰望湛藍的天空,想尋找些什麽,突然從空中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動點。

    “天上!”

    “嗯?”白鳳順著薰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它!他略一揮手,鳳凰便俯衝了下來。

    “許久不見了,朋友。”

    鳳凰依偎在白鳳身旁,柔軟的羽毛輕輕隨著微風吹動,此刻的白鳳,竟有一種溫柔。

    看到他們的團聚,薰的心終於鬆了口氣。還好,在我消失之前幫你尋到了鳳凰。

    “喂!你們幾個!在這裏做什麽?”一個管理員樣子的人走了過來,見有兩個少年和一隻鳳凰,不由睜大了眼睛。

    “內個……路過……一不小心……翻進來了……”薰趕忙拉了拉白鳳的衣角,鳳凰一聲鳴叫,揮動著羽翼,載著二人飛向了遠方……隻留那個管理員一臉的錯愕與不解。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簡直是奇聞啊……還有那個白衣少年怎麽看著這麽眼熟……他的心中有一串不解。

    天空中。

    這久違的寒冷……快習慣了。白衣少女傻笑著看著白衣少年,精致的容顏中多了一絲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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