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宿舍再怎麽不錯,那也是宿舍,肯定不如家裏自在。


    還拿趙思源來說吧,他的小窩雖然舒適,可他所在的小院遠不止他一個住戶,那裏配套的公共灶間、公共澡堂以及公共茅房卻隻有一個,因而不得不和別人合用,這裏麵就有諸多不便。


    今日趙思源直接從外頭迴來,自然吃不上羊毛作坊裏供應的晚餐,要想填飽肚子就得自行解決。


    趙思源拿了一把粉條去灶間,原打算隨便煮煮湊合一頓的,結果發現這會兒正值晚飯時分,四個灶台沒一個是空著的。雖說在裏麵忙晚飯的人大多是趙四娘家的員工,他都挺熟的,可到底厚不下臉皮,去和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共用一個灶台。是以,他還沒進門,就敗退了迴來。


    “小源,你這是還沒吃飯呢?哎呀,粉條有啥好吃的?走,咱們去福源家搓一頓!”


    喊住趙思源的人名叫陳明才,在趙四娘家的酒坊上工。因為酒坊和百食坊離的很近,兩人早幾年就認識了,前不久分到了同一個宿舍區,他們之間就越發親厚了。


    陳明才沒啥愛好,閑來就喜歡喝上兩口,這會兒看見趙思源還不曾做飯,就力邀他去福源飯食。吃飯倒是其次,主要是想上那兒喝上兩杯,體味一下人生。


    趙思源在外頭跑了大半天,早就饑腸轆轆,再看一眼手上幹巴巴的粉條,尋思著自做的晚飯怕是遙遙無期,對陳明才的邀約就有些心動了。


    隻是他孤家寡人一個,自然沒有什麽負擔,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但陳明才不同,他可是有家室的人,哪好說出去浪就出去浪呢?


    趙思源瞄了一眼灶間裏頭,猶豫道:“嫂子她……”能放你去外頭吃香的喝辣的?


    “沒事兒,她不會說啥的!”陳明才說著就朝他媳婦吳麥花兒大聲喊道:“你煮的夠你自個兒吃就行,我的那份兒你就別煮了,今兒我和小趙出去吃!”


    “曉得啦!”吳麥花當即應了,又叮囑道:“酒喝多了傷身,少喝點兒哈!”


    話說,這個吳麥花不是本地人,幾年前她的家鄉遭災,隻得跟著家人出來逃難。之前吳家十幾口人擠在城北的窩棚裏,日子過得甚是艱難。後來吳麥花姐妹幾個相繼進了趙四娘家的食鋪裏做工,家裏的日子才稍有好轉。再後來,吳麥花經人介紹,嫁給了同事陳明才。因為陳明才也是外鄉來的,在這兒沒房子,兩人隻好申請宿舍住。


    像這種夫妻二人都在趙四娘家做工的,趙四娘家會優先照顧,就把夫妻倆的宿舍安排在了各項指標都不錯的嘉善街。


    穩定的工作,舒適的住處,小夫妻倆的日子可算是過起來了。


    不過宿舍到底不是自己的,吳麥花住著總覺著不安心,就一心想要蓋間屬於自己的房子。為此,她吃不舍得吃,用不舍得用,恨不得把一文錢掰成兩文用。


    趙思源就奇怪了,心下嘀咕著,以前陳大哥要出去喝個小酒,陳家嫂子就是不攔著,肯定也要嘮叨上半天,她今兒個怎麽就這麽痛快地答應了呢?


    酒桌上,趙思源問起緣故,陳明才就說,他媳婦兒原本心心念念要蓋房,當然要變著法兒地攢錢,如今改變主意不蓋房了,手頭自然就敞開了。


    “不是說地基都選好了嗎?怎麽就不蓋了呢?”趙思源奇道。


    這個嘛,前幾日陳明才他爹過壽,他就領著媳婦兒迴了趟老家。在那兒,他媳婦兒剛透露了點蓋房的口風,他娘和他幾個妹妹就迫不及待地表示要搬來一起住,感受一把城裏人的生活。


    講真,盡管是親娘和親妹,他也不得不說,她們可不是啥省油的燈,他見了都覺得頭疼,更何況是他媳婦兒。一聽說新房蓋好後,婆婆和幾個小姑子就會殺過來,他媳婦兒頓覺心累,後來索性就絕了這個念頭。


    不過,這也算是家醜了,哪怕自己和趙思源關係不錯,陳明才也不好意思實話實說,隻道是他夫妻二人覺得住宿舍更便宜,沒必要大費周章地蓋房,就改變了主意。


    趙思源看著陳明才那副尷尬的模樣,哪裏還不知道這裏麵肯定另有內情。隻是人家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刨根究底地去問,善解人意的他主動開始轉移話題。


    他倆所在的福源飯食,就是之前趙四娘經常光顧的那一家。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這裏不再是當初那個兩間寬度的小鋪麵,如今它把左鄰右舍的鋪麵都合並了,足足有六間寬度。饒是如此,這裏依然是顧客盈門,經常會出現一座難求的情況。


    福源飯食如此受歡迎,固然是因為裏麵的飯食品種繁多、價廉物美,但最重要的是因為這兒賣酒,賣一種別處沒有的酒——苦老酒。


    光聽這個接地氣的名兒,就能猜出這種酒肯定難登大雅之堂,九成九是廉價酒,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話說,經過薑荷蓮子的幹預之後,如今趙四娘家很少會釀低度酒了,釀的基本上都是高度酒。釀完高度酒後會剩下不少酒渣,原本這些渣渣是送去喂豬的。可趙三娘每迴見那些豬吃得醉醺醺的,就覺得裏頭的剩餘價值尚未全部榨幹,深以為還有再利用的必要。


    於是,很敢想的她就把酒渣拉過來迴爐再造,翻炒過後,再釀一遍。結果,還真讓她釀出了酒來。隻是這種酒色澤發黑,略帶苦味,她實在不好意思給它貼上美酒的標簽,就實事求是地給了它個“苦老酒”的名字。


    老實說,苦老酒不見得有多麽好喝,可它勝在便宜呀!


    在幽州,哪怕是最劣質的酒,裏麵還摻上了水,一碗少說也得要三文錢。而一大碗濃黑焦苦的苦老酒原漿,不帶任何水分,就隻要一文錢!這價錢,甚至比街邊的劣質茶水還便宜。對了,在福源飯食一次消費十文錢以上,就免費贈送一碗苦老酒,這就相當於不要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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