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趙四娘和江泠曆時將近一年,終於重返中土。


    隻不過,他們沒能在燕國登岸,他倆下船的清波港隸屬於寧國治下。


    這倒不是趙四娘一時興起,又想來一個寧國之旅,就再一次改變了行程。


    事實上,她離家日久,早恨不能飛迴幽州,根本就不想再在別處多作逗留。可要怪就怪他們來時坐的那條船不守船期,說好了一個月之後再發船的,可不到一個月事情就辦好了,那條船就提前開走了。等到趙四娘和江泠找迴來的時候,早就不見那條船的蹤影了。


    南洋開往燕國的船少之又少,偌大一個海港,趙四娘和江泠愣是沒有找到第二條開往燕國的船,倒是看到了無數寧國的船。無奈之下,他倆隻得上了一條開往寧國的商船,想取道寧國重返故土。


    相比起燕國,寧國距離南洋更近,而且寧國的船顯然要比燕國的船好上很多。從燕國到南洋花了近六個月的時間,而從南洋到寧國隻花了四個月不到。


    趙四娘心想,要是路上走得夠快,說不定能夠趕在年前到家。這能那樣,一家人還可以圍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然而,趙四娘的想法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她這條迴鄉之路注定充滿了荊棘。


    兩人奔波千裏,這一日,終於來到了寧國的楚州。楚州和燕國的晉州相鄰,換句話說,過了楚州,他倆就可以迴到燕國了。


    可能越是接近燕國,越是思鄉心切,兩人隻顧往前趕路,錯過了宿頭。


    眼見天色已晚,卻找不到地方打尖。正自焦急間,前麵來了個樵夫。


    那樵夫為人很是熱情,得知了他倆的難處後,便主動邀請他倆到自家投宿。碰上這麽好的事兒,他倆自然欣然應允,便跟著那樵夫迴家了。


    原來樵夫的家就在小山的後頭,他倆站在這兒看不到,其實還挺近,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那樵夫雖然熱情,可小山村裏也沒什麽好招待客人的。他在灶間裏整治了好一會兒,也就端出來一盤蒜葉炒臘肉和兩大碗水煮幹菜,並一小鍋粟米飯。


    趙四娘看得出來,那樵夫為了款待他倆,應該是拿出了家裏所有的存貨,盡全力置辦出了這頓飯。她心下感激,也不嫌粗陋,舉起筷子就打算吃。


    卻是江泠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筷子,朝那位自稱姓陳的樵夫笑道:“陳大叔的好意咱們心領了,隻是咱們是北方人,素來吃不慣南方的飲食,出得門來,從來都隻吃自備的幹糧。這些飯菜雖好,奈何咱卻吃不了。讓你白忙活了這麽許久,實在是對不住,還請你自己慢用。”


    江泠邊說,還真就從隨身的包袱裏取出幾塊燒餅和一隻青瓷罐子來。


    那幾塊燒餅是昨日在城裏買的,據說賣燒餅的那家店乃是百年老號,做出來的燒餅有口皆碑,他倆就多買了幾塊。


    至於青瓷罐子,那裏頭裝著的是秘製肉醬,乃是上迴趙四娘投宿客棧的時候,借了人家的廚房自己熬製而成的。趙四娘出品,自然不同凡響。那罐子的蓋兒一經打開,一股濃鬱的肉香立時彌漫了簡陋的農家小屋。


    不管江泠是否真的不適應南北飲食間的差異,光從那芝麻燒餅的賣相和罐子裏肉醬的香氣而言,他棄樵夫家的粗陋飯食不用,非要吃自備的幹糧,這種舉動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的。


    可是趙四娘和江泠相處日久,深知他絕非挑食之人。想當初在船上,有時候船上得不到新鮮菜蔬肉蛋的補給,他倆就得跟著船員一起啃死麵餅子嚼老鹹菜,次數多了她都有些受不住了,時不時地抱怨一二,可江泠卻從未有過任何怨言,碰上多難吃的東西都麵不改色、照吃不誤。


    眼下的飯菜雖然不咋地,可比起船上的那些飯食要好上太多了,怎麽江泠忽然就挑剔了起來,不肯吃了呢?這也太異乎尋常了。


    趙四娘心下詫異歸詫異,可她小事上隨性,大事上卻很尊重江泠的意願,既然江泠擺明車馬說不吃,那她也不吃了。如今她的眼裏隻有江泠,才不管陳樵夫的臉色有多難看。


    不過,陳樵夫倒也了得,被這倆貨如此掃了麵子後,僅僅過了一小會兒,他便神色如初,繼續熱情地招待起他倆來。


    他們三人貌似融洽地吃完了這頓晚飯後,江泠不顧那樵夫的異樣眼神,硬是和趙四娘擠進一間房。


    先前他倆有和那樵夫說過,他們是兄妹來著。男女七歲不同席,就算是親兄妹,兩人都十幾歲了,住一間屋子可不合適。尤其那樵夫說自家還有兩間空屋,他們實在沒必要擠在一起。


    江泠此舉,真可謂是既不合適也不必要,著實讓人費解。


    “怎麽了?”剛合上房門,趙四娘就咬著江泠的耳朵輕聲問道。


    在趙四娘看來,江泠素來穩重,今晚一而再地做出反常之舉,必定是事出有因。


    趙四娘靠得太近,她的櫻唇不小心擦到了江泠的耳廓上,性子粗疏的她毫無所察,倒是江泠自耳朵尖開始發燙,不過幾息過後,他全身就像煮熟的蝦子一般紅透了。


    偏偏趙四娘遲遲沒有得到江泠的迴複,性急的她又湊了過來,還湊得更近了。


    江泠忙往後退了一大步,情急之下,他竟忘了自己身後就是門扉,這一退居然撞到了門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這麽大的響聲不僅驚到了門裏的趙四娘和門外的陳樵夫,也讓江泠頓時清醒了過來。


    江泠忙收起自己的旖旎心思,一把拉起趙四娘的手,在她手心裏迅速寫道:“此間不妥,需及早脫身。”


    一開始,江泠並沒有懷疑那樵夫,還真以為自己遇上了熱心人。可剛跟那樵夫進了村子,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並不是說村裏有什麽人或事讓他產生懷疑,事實上,這個小村落裏一片安寧,一路走來,他們別說人了,就連一條狗都沒瞧見,自然沒什麽可讓他懷疑的。


    可恰恰是這份安寧讓江泠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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