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趙四娘家對外出售的調料和自用的其實是有區別的。如果說對外出售的調料是一等品,那麽自用的調料就是特等品,經過特殊工藝加工而成,色香味要比一等品稍勝一籌。因而,想用外麵賣的調料做出她家飯館裏那樣的美味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這件事情趙四娘從沒對外明說,身為主廚的薑氏約莫是知道的,但其他至親多半就不太清楚了。可這會兒卻被梁研這個外人一下子戳破了,頓時一口濁氣就被堵在了趙四娘嗓子眼裏,讓她好生憋屈。


    不管啦,不管啦!出爾反爾就出爾反爾吧!自食其言總勝過被人家吃了連渣渣都不剩好吧?趙四娘實在是有理由相信,身邊放著這麽個居心叵測的狼隊友,最後被賣了說不定還在替人家數錢。


    梁研見趙四娘又板起了小臉,忙解釋道:“趙姑娘,千萬不要誤會。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提供一些對外售賣的調料給薯來寶。這樣一來,既不會影響你家的正常生意,也豐富了薯來寶裏粉絲的吃法。雖說那樣做出來的吃食味道肯定不比你家飯館裏的,可鎮集裏頭能有那樣的美味就足夠了。”


    “梁老板,既然你對吃食的口味要求沒那麽高,那不如就讓我把自家的調味料以優惠價賣給你,你直接拿了去做吃食好了。至於做法嘛,相信你肯定懂的。”趙四娘似笑非笑道:“至於我嘛,還是不摻和進薯來寶了,也好讓你一個人悶頭發大財。”


    梁研認真地凝視著趙四娘,笑道:“真的不用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麵前擺著這麽好的機會。要是真錯過了未免太過可惜。須知運用得好的話,這還是個揚名的好契機呢。”


    可以揚名呐!雖然心裏很清楚梁研這麽熱心地招攬自個兒入夥多半是另有所圖,可熱衷於賺取好名聲的趙四娘還是沒抵擋得住他的輪番勸說,再次咬上了鉤。


    那天趙四娘和梁研倆人有商有量了一個下午後,薯來寶的最終實施方案就新鮮出爐了。方案裏明確了兩家的各自分工,日常運營主要有梁記負責,技術支持則有趙四娘家擔當。梁記占七成。趙四娘家占三成。


    事後,冷靜下來的趙四娘不禁要想,她這麽不遺餘力地創建薯來寶。主要是想借機弄點好名聲迴來,還有就是想讓三餐不繼的百姓能多一種口糧。那梁研又是圖啥呢?隻是為了抓住這一年的商機大賺一筆?要不然,還真是為了推廣番薯,造福於民?就他那樣勢利的人。也會有一顆赤子之心?


    趙四娘不禁想起了前世時梁研的結局,真心覺得人心就是這世上最難捉摸的東西。即便是黑如墨汁。最初也可能充滿正氣。由此可知,人心是多麽善變。


    趙四娘和梁研分屬兩地,平時又都很忙。為了圖省事兒,當初就說好。由負責日常運營的梁記每隔半年告知趙四娘家一次經營狀況。薯來寶九月份過後才相繼開張,它的經營狀況自然還不曾來得及報到趙四娘那兒。


    這會兒趙四娘聽著那些掌櫃匯報,心裏粗粗地估算了一下。驚訝地發現,多家薯來寶相加起來的利潤竟達到了相當可觀的數字。不由得感歎即便是窮鄉僻壤。它的消費潛力也不可小覷。


    送走了那十來個薯來寶掌櫃,二人心照不宣,趙四娘也就不費事地解釋來意了,直接問道:“要和皮茂聲搭上話,得找誰?”


    縱使趙二郎潔白無瑕,要讓他全須全尾地脫出牢籠,八成也得走皮茂聲的路子。更何況,現在看來趙二郎不清不白,想要救他出來就更加得用非常手段了。有了這種認知,趙二郎的口供已經不再重要,當務之急乃是花錢買命,前去探監不過是趙四娘正大光明出去托關係的借口。


    “如今縣衙裏的主簿是跟著皮茂聲一起過來上任的,別看他官職不大,卻是皮茂聲正經的小舅子,想要花錢消災,找他就沒錯。”梁研眉頭微挑,勸道:“隻是依我看來,你先別急著出手,還是再觀望兩天再說為妙。”


    “這話怎麽說?”趙四娘忙問道。


    “我總感覺這個案子不簡單。皮茂聲可不是什麽青天,會時時刻刻想著為民伸冤。且不問趙二郎和趙永孝是否無辜,兩人在家裏待的好好的忽然就這麽栽了進去,怎麽想怎麽不尋常,總感覺是有個故意針對他倆的黑手在後麵推了一把。”


    趙四娘深深地看了看梁研,良久過後,她把幕後黑手是肖永業的消息透露給他。


    見梁研一臉驚疑,趙四娘仔細想了想,又說道:“聽說肖永業之所以能夠搭上皮茂聲,是因為他答應把閨女嫁給皮茂聲的兒子。如今這門親事已經坐實,皮茂聲答應給六百兩銀子作為聘禮。”


    素來淡定的梁研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似的,不安地向前挪了挪身子,皺眉道:“這樣一來,薑荷蓮子豈不是很危險!”


    “這關阿荷什麽事兒?她早就不姓趙了,跟肖永業一文錢關係都沒有!肖永業再怎麽想賣女求榮,也不能賣別人的女兒不是?你多慮啦!”趙四娘不以為然道。


    確實,如今的薑荷蓮子已經記入薑氏一族的族譜,在律法上她是薑寶勝的女兒。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隻能由薑寶勝和宋氏說的算。即便肖永業是薑荷蓮子的生父,也沒有資格過問。


    然而,即便知道趙四娘所說不錯,梁研心中還是煩躁不安,忍不住起身踱起步來。


    如今趙四娘一見別人繞圈圈就覺得頭暈,隻得低下頭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等了良久,還是不見梁研安靜下來,便沒好氣地說道:“行了!行了!就算阿荷被逼上花轎。那也不關你的事兒呀?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也不怕把心給操碎了!”


    哼!別以為她不知道,梁研素來看薑荷蓮子不順眼,之前可沒少在後麵放冷箭。這會兒裝出這副擔心不已的樣子,這是在給誰看哪?虛偽!


    隻不過如今趙四娘尚有求於梁研,便沒有把這些難聽的話講出來。


    “這、這確實不管我的事兒。”梁研耳根微紅,終於消停了下來。不過他還是繼續“虛偽”下去。關切道:“隻是我聽人說,皮茂聲的獨子是個傻子,還不是一般的傻。所以一直沒娶上媳婦兒。如今咋一聽說,肖永業要把女兒推入火坑,心裏怪不落忍的。”


    “所以我說你是瞎操心呀!肖永業賣女沒錯,可他絕對賣不了阿荷。他要賣的應當是他另一個女兒。”趙四娘迴想了一下,接著道:“他那女兒我也見過。性子是兇悍了些,可長相還是不錯的。嗯,年紀差不多也十七八了,拿來配人正好!”


    對於那種亂傷無辜的賤人。趙四娘實在是提不起一絲同情心。她隻想說一句:悍婦配傻子,絕配!


    “我當然知道肖永業在外麵又生了一個女兒,我還知道他那女兒名叫肖雲裳。今年一十八歲。這些在當初打聽肖家人的情況時我就知道了。”說到這兒,梁研一臉凝重道:“隻是據我打聽。肖雲裳極得肖家人的喜愛,特別是她的娘親,那真是疼她疼到骨子裏去了。這讓我很難相信肖永業會為了銀子把她給賣了,退一步講,就算肖永業願意,肖氏也絕不可能答應!”


    趙四娘嗤笑道:“這有什麽很難相信的?肖永業作為長子,深得他爹的真傳,為了錢就沒有他幹不出來的事兒!依我看呐,之前他是贅婿,得靠肖家吃飯,這才順著他那婆娘對肖雲裳千寵萬寵。如今肖家倒了,他就不用做戲了,直接把人賣了換實惠唄!”


    趙四娘已經把話掰碎了說得這麽清楚了,還是沒能打消梁研的疑慮。忽然變得特別事兒媽的梁研思量想去,決定還是先勸薑荷蓮子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隻見一眨眼的工夫,梁研就不見了蹤影,趙四娘撇了撇嘴,暗道:演過了啊!


    無奈自個兒還有好些事兒得和梁研商量,趙四娘隻得追了出去。


    剛到院子裏,她還沒來得及走進堂屋,就見江泠急匆匆地從外麵迴來了。


    “怎麽這麽快就迴來啦?不順利嗎?”趙四娘哪裏還顧得上梁研,忙迎上前去問道。


    之前聽說趙老爺子和肖永業搭上了皮茂聲,趙四娘很擔心他們會狼狽為奸,給自家帶來不可預估的危險。為求穩妥,她就拜托善於高來高去的江泠前去趙家老鋪打探一番,萬沒想到一個時辰還沒到,江泠就迴來了。


    不會是被發現了吧?早知道就不讓他大白天去了,即便他身手再好,可青天白日的,也是很容易暴露的呀!


    看到趙四娘神色著急地望著自己,江泠淺淺一笑,安撫道:“別擔心,一切都很順利。”


    說罷,江泠便拉著趙四娘走到院子的一角,將打探來的消息詳細地告訴了她。


    這些消息裏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趙四娘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琢磨出了點兒意思來,卻怎麽也拿不定主意。仔細計較一番後,她覺得有些事情不應當再瞞著家裏人了,倒不如攤開來說,集思廣益,找出個妥善的解決方案來。


    於是趙四娘轉身便進了堂屋,將她掌握的信息告知了大家。


    “江捕快,你說四嬸她去了趙家老鋪哪裏,還用她手上的方子換來了老趙家的一個承諾?”趙三娘急急問道。


    趙三娘聽完了趙四娘的轉述後,當然很好奇老趙家哪來的錢居然能在縣城置辦起了鋪子,不過比起這個,她更關心李翠萍的所為。李家哪裏會有啥方子,就算有,那也隻能是……而且根據江泠所說,李翠萍不光和趙老爺子很熟,她和作惡多端的肖永業居然也很熟悉的樣子,這是怎麽一迴事兒?她記得,趙四娘曾說過,自家四叔已經和肖永業劃清界限了。這事兒有些不對呀!


    “小江,你是不是聽錯了……”趙永忠忍不住質疑起江泠來。


    這話趙四娘可不愛聽了,不等趙永忠說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斷道:“爹,你怎麽說話呢?江家哥哥是那種不打聽清楚就信口開河的人嗎?”


    趙四娘對江泠的那份心思,薑荷蓮子多少懂得一些,於是接口道:“趙三叔,江公子乃是習武之人,目光敏銳,自然是不可能看錯的。老實說,我早就覺得李家有些不對頭了。你想呀,二郎是臘月二十三那天出的事兒,到昨天為止,都已經過了整整三天了。從靜海到幽都往返都用不了一天,李家若是有心,早就該把這消息遞給咱們了。可事實上,這事兒咱還是從外人口中聽說來的,根本就沒有收到來自李家的隻言片語。”


    經薑荷蓮子這麽一提,趙三娘也狐疑道:“這事兒確實有古怪。外公他們為了給袁老婆婆辦喪事,早在半個月前就去了北岸,家裏就隻剩下了舅母,生意也拜托給了舅母的娘家人代為打理。舅母就快臨盆了,自然得一直呆在家裏,沒聽說二郎吃了官司也是有可能的。可李家絕不可能不知情呀,怎麽就不通知咱呢?反倒去找老趙的人作甚?”


    趙四娘再結合李家人這個幾個月來的表現,斷言道:“李家出了問題,這是明白無疑的。不過現在可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關鍵還在於救人。說實話,若是李家為了救人拿著我的方子去換,我也不會計較什麽。可他家救人居然不救徹,聽他們那意思就隻想換迴四叔一條命,卻對二郎不聞不問,這就有些讓人寒心了。如今看來,四叔咱是不用管了,咱還是盡快想法子把二郎撈出來吧。我的想法是,咱也試著走皮知縣的路子,李家能出方子,咱就可以出銀子,總歸要想法子打動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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