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洲背對著蘇雲清,因此沒有瞧見她的眼神。


    不過,他並沒久待的打算,而是不動聲色的起身,淡然告辭。


    對於蘇雲清,他是從來沒有過一絲的好感,跟她同在一個屋簷下都會覺得憋悶。


    這一晚顧承洲翻來覆去怎麽都無法入睡,一直折騰到早上,索性爬起來去了康複訓練室。


    宋寧晚上同樣也沒睡好,渾身的骨頭都酸酸的,翻一次身就疼醒一次。


    氣得她一整晚都在臭罵顧承洲,好容易迷糊睡了一會,天色已經大亮。


    爬起來洗漱完畢,看了下時間,電話通知助理備車,出發前往興源寺。


    妙覺大師年事已高,這些年已經很少為人開方治病。


    當年顧承洲車禍致癱,他也曾開過方子,隻是那方子需要極好的正骨大夫當助力。顧老爺子訪遍h國,也沒找到讓大師滿意的,這才耽擱了下來。


    宋寧就是在那個時候,陰差陽錯的出現在顧承洲身邊,然後將他帶迴了香槐。


    思緒迴轉,宋寧想起頭天的認親,腦袋又開始生生的疼。


    來到興源寺外,宋寧在助理的招唿下迴過神,推開車門下去。


    跟守在寺門的小沙彌打聽清楚,宋寧便入了寺內,一路往後山的禪房走去。


    正是八月槐樹花開時,白色的花瓣雪片一般紛紛揚揚落下,空氣清新而寧靜。


    宋寧拾階而上,踏過滿地的花瓣,輕輕叩響禪房的房門。


    須臾,房內傳出一道慈祥而蒼老的嗓音。“是宋小施主來了嗎。”


    “大師,是我宋寧。”宋寧應了聲,得到允許後推開房門進去。


    禪房不大,房裏縈繞著淡淡的檀香味,妙覺大師撚著佛珠在佛像前打坐。


    “大師好,宋寧冒昧了。”宋寧客氣的打了聲招唿,規規矩矩的盤腿坐到地上的團蒲上。


    “顧小施主是否已經恢複。”大師放下佛珠,一團和氣的笑了下。“宋小施主一定受苦了。”


    “他恢複了,接下來會按照大師的要求,做相應的康複訓練。”宋寧禮貌垂首作答:“宋寧不覺得苦。”


    “看清本心是好事。”大師又笑,雲裏霧裏的說:“世人最難看清的亦是本心。”


    宋寧半知半解,也不好追問,隻好垂著頭聆聽。


    大師念了句佛偈,摸索著從懷裏又拿了張方子出來,交給宋寧。“這是新的藥方,你拿迴去,讓顧小施主照服半月。另外,我還有件東西送你。”


    宋寧正詫異,就見大師又從懷裏拿了一本發黃的線裝書出來。


    “這可使不得。”宋寧急急推辭。“宋寧學識淺薄,不堪大師如此器重。”


    大師笑著擺擺手,鄭重將書本遞到宋寧手中。“這也是我意外得來的醫案,已經讓徒弟抄撰了一本,這本送給你。”


    “宋寧受之有愧。”宋寧小心接過來,寶貝收好。


    說完顧承洲的治療方法,宋寧不好再繼續打擾,恭敬告辭離開。


    ——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灰蒙蒙的天空下,b市高樓林立一派喧囂。


    上午十點,媒體針對宋寧所成立的慈善基金,發起的質疑瞬間鋪天蓋地。


    一份由受害當事人傅清秋口述的錄音,一經公布便引爆了全網的大討論。


    同時有關方睿哲的報道,再次將宋寧和顧家推上風口浪尖。


    隨便打開國內的任何一家論壇,針對宋寧的扒皮貼,如雨後春筍,源源冒出。


    宋寧看到消息,若無其事的給楚修謹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自己的要求便不管了。


    蘇雲清越是作死,她越開心。


    原本認親的時候,老爺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臉給了,不要就別怪他不留餘地。


    她既然這麽喜歡利用輿論,不如給她一個幫自己宣傳基金的機會。


    迴到李媚的公寓,宋寧又看了下行程表,感覺有些乏幹脆躺沙發上睡過去。


    睡了大概個把小時,九湖山那邊來電話,宋寧接通說了一會,起來收拾一番出門下樓。


    已是正午,陽光熱烈。


    宋寧若有所思的在客廳裏踱來踱去,不時望向靜悄悄的大門口。


    反觀顧承洲,倒像個沒事人似的,從容愜意的品著茶。


    兩種不同的情緒,使得客廳的氣氛微妙之極。


    手機有電話進來,宋寧氣唿唿的橫他一眼,走到一旁接通。


    交談片刻,她掛了電話,垂頭喪氣的坐到沙發上,白皙如瓷的絕美麵容,隱隱覆上一層怒火。


    “宋寧妹妹,別這麽不開心啊。”顧承洲放下茶杯,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一切有我呢。”


    宋寧冷冷的抿著唇,黑色的眸子深處,卻隱藏著嗜血的殺意。


    顧承洲瞧見她這副模樣,懶懶收起玩笑的神色,又道:“放心吧,我幾時騙過你。”


    宋寧正欲反駁,門外赫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緊跟著大門外出現了穆文哲筆直冷硬的身影。


    隨後顧老爺子背著手,神色莫辯的走了進來。


    “爺爺。”宋寧無措站起來,眼底滿是委屈。


    顧老擺手示意她坐下,目光落到顧承洲身上,說:“承洲,你來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顧承洲餘光看了下宋寧,渾不在意的語氣:“蘇家那個不長進的,通過媒體質疑寧寧的慈善基金,還把幾年前的舊事翻了出來。”


    “就這點事?”顧老爺子坐下,接過穆文哲遞來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寧丫頭既然已經是顧家人,就不要再拋頭露麵了。”


    “爺爺……”宋寧怔住,整個人徹底懵了。“可是慈善基金好不容易成立,我不可能丟著不管。”


    “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顧老爺子笑了下,別有深意的看一眼顧承洲,道:“基金讓承洲安排專業人士幫你打理,從明天開始你去讀書也好,當老師也好,反正不能跟媒體再有任何接觸。”


    宋寧膛目結舌的望著他,張了張嘴,僅吐出一團空氣。


    她算是明白過來了,顧老爺子挖的這個坑,才叫真的坑。


    身為顧家人,必須不能拋頭露麵,尤其是和媒體打交道。


    “還有一個選擇,你可以參加軍總院的招聘考試,去當護士。”顧承洲對老爺子來的這一手,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什麽叫薑還是老的辣,這就是了。


    宋寧楞了好一陣才迴過神,黛眉依稀擰緊。“沒別的選擇了嗎?”


    顧老爺子不置可否,唇角挑著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低頭又啜了一口茶。


    顧承洲攤手,輕輕搖了搖頭。


    “我再想想。”宋寧自知反抗無用,整個人瞬間蔫了。“能不能讓我參加完第一次活動再退出。”


    一老一小相繼搖頭,接著老爺子開口道:“沒的考慮,這是顧家的規矩。”


    宋寧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想說自己不是顧家人,當然隻是想想。


    昨天那三個響頭不是白磕的。


    中午在九湖山吃過午飯,心不甘情不願的宋寧,陪著老爺子下了盤棋,滿腹鬱悶的返迴市區。


    “好妹妹,你看天氣這麽好,別老繃著臉嘛。”顧承洲心情大好,不時用餘光瞄她。“你看我多開心。”


    宋寧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見狀更加抓狂,忍不住揚手朝他揮過去。


    顧承洲反應靈敏,不等她的拳頭靠近,就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痞氣的移到唇邊,低頭親了下她的手背。“這麽漂亮的手,可不是用來打人的。”


    宋寧大怒,另一隻手也毫不猶豫的攻了上去。


    顧承洲偏頭避開,速度絲毫不比她慢,迅速鉗製住。


    俯身將她壓倒,他含笑端詳著她抿成一條直線的紅唇,情難自禁的印下一吻。“味道還不錯,好妹妹你說是吧。”


    “無恥……”宋寧又羞又怒,偏偏他的力氣大的驚人,她根本掙紮不開。


    “我就是無恥……”顧承洲徐徐移開頭,貼著她的耳朵耳語。“無恥的現在就想要了你。”


    論耍流氓,宋寧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意識到這一點,她迅速平複好情緒,淡漠勾起唇角。“我想你妻子,應該比較喜歡聽這種話。”


    顧承洲眼神一黯,毫無預兆的張開嘴,輕輕啃咬她的耳廓,帶著曖昧氣息的話,一字一句灌入她的耳內。


    他說:“我的妻子是你。”


    宋寧渾身一顫,幹脆什麽都不說,也不看他。


    顧承洲親了一陣,意猶未盡的放開她,坐直起來冷冷望向窗外。


    宋寧不承認心思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逼她,可怎麽處理蘇雲清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很早之前,他就說過要給宋寧名分,誰曾想事情最後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而蘇老爺子偏偏在這個時候病倒,分明是下了死套。


    b市是什麽地方,顧家的一舉一動多少人看著,他就是再討厭蘇雲清,也不能讓宋寧背上不堪的名聲。


    各懷心思的迴到顧家老宅,宋寧一進門就去了自己住的偏院,前門後門都關得死死的,然後給楚修謹去電話。


    她從一開始就預料到,蘇雲清會給自己潑髒水,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想一箭雙雕,試圖把楚家也黑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電話接通,宋寧揉了揉額角,嗓音異常疲憊。“楚大哥,我很抱歉。”


    “你不用說抱歉,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楚修謹的情緒很低落,手邊攤著的報紙,全是宋寧的照片,每一張都笑容可掬,恬靜動人。


    宋寧默了默,過了將近半分鍾才再次開口:“基金活動的事,你多費心了,我不是個好的合夥人。”


    “用不著我費心。”楚修謹忽然有些生氣。“基金在今天早上新聞出來後,已經全部移交,所有的成員都沒動,隻是換了更專業的管理者。”


    宋寧再次詞窮,沉默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楚修謹長長的歎了口氣,言不由衷的說。“好好保重自己,晚上聚餐見。”


    “好。”宋寧失神的掛了電話,猛的聽見院子裏傳來“嘭”的一聲,下一瞬客廳的門赫然被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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