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兒不見了!

    再迴到房裏,發現佳人芳蹤杳然,羽帆起初以為她大概隻是又出外散步了,可銳眸一掃,見床褥淩亂,案上一盞燭火甚至翻倒在地,便心知不妙。

    然後,他又發現她連件鬥篷也沒披,隻穿著睡衣便出去,更加確定心下的狐疑。

    她不是自願走出房門的,她是讓人給擄走了!

    羽帆頓時慌了,立刻叫醒了東方傲和一幹隨從,在這迎賓館內翻天覆地地找,這番陣仗自然驚動了千櫻的官員前來探視,東方傲托言是自己一向寵愛的小妾遭人強擄,要他派人去尋。

    官員半信半疑,直言這迎賓館內戒備森嚴,怎可能任由賊人任意來去?

    見他遲疑推托,羽帆失去耐性,當下便要發作起來,東方傲趕忙搶先一步,高聲怒斥:「大人此言可是懷疑在下說謊?也罷,若是大人不肯信我,在下隻好求見貴國攝政王,請他伸出援手。」

    聽他抬出攝政王的名號,官員慌了,心知萬一惹毛了這羽竹國使節,招來外交之禍,那可大大下妙。「東方大人別生氣,下官並無不敬之意。下官立刻派人去尋,深夜王城閉鎖,料這賊人必然還在城內,跑不掉的。」

    千櫻官員退下,立刻召來迎賓館內一批侍衛,命他們清查這附近可疑的人物,又特別囑咐他們不可太大張旗鼓,以免驚動王宮,是紛紛擾擾鬧了一晚,連城內的禁衛軍都得知了清息,派了人手協助搜索,卻還是找不到人。

    羽帆又驚又怒,又是恐慌,拉來一匹馬,也不管這是別國的地盤,領了貼身的護衛,就要自己去找。

    「你瘋啦!」東方傲忙攔住他。「這兒可是櫻都呢!不是咱們羽竹國,你一個異國人領著大隊人馬在這王城內囂張地四處盤查百姓,這象話嗎?」

    「你也看到了,這群人根本辦事不力!」羽帆怒吼,「連個人影都摸不著,我哪裏能放心交給他們去找雨兒?」

    「就算他們辦事不力,也輪不到你插手!你也不想想,咱們到千櫻是來幹嘛的?是來求親的!你認為人家會把金枝玉葉的公主嫁到一個連外交禮節都不懂的國家嗎?」東方傲也急了,拉高聲調,企圖喚醒好友的神智。

    羽帆愣了愣,略略清醒過來。

    東方傲趁勢繼續勸說:「你別心急,再等等吧。現下月黑風高的,自然不好辦事,待天亮以後,說不定馬上就找到人了。」

    「可天亮後,城門一開,那人要逃就更容易了。」羽帆依然心神不定。

    「這倒也是。」東方傲尋思片刻。「這樣吧,我把雨姑娘的畫像給繪出來,讓他們交給守城門的衛兵仔細盤查,若是賊人妄想帶她出城,肯定能發現的。」

    「可萬一他沒帶她出城呢?萬一他找了個杳無人煙之處,打傷她,淩辱她,甚至殺了她……」羽帆一頓,不敢想象那樣的可能性。

    若是雨兒被殺了……不!隻要遭到一絲絲折磨,他都不能原諒傷害她的人,絕不原諒!羽帆臉色一沉,銳眸掠過殺機。任何人若膽敢傷害她,他絕對會以牙還牙,百倍奉還。

    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靜紊亂的心韻,在案邊坐下,大手緊緊拽住桌緣。

    見好友總算冷靜了些,東方傲鬆了口氣,忙命人備上文房四寶,他攤開宣紙,正要下筆時,羽帆忽然揚聲--

    「我來畫。」

    「嗄?」東方傲一愣。

    「你不常見到她,肯定抓不住她五官神韻。」羽帆澀澀解釋,搶過毛筆。

    「也罷,就由你來吧。」東方傲微微一笑,樂得坐在一旁休息,看好友一筆一劃勾勒心愛女子的容貌。

    羽帆並不擅丹青,畫技隻能說一般而已,但許是用了心思來揣摩描繪吧,畫中女子看來竟栩栩如生,尤其唇畔一抹靈氣的笑,以及眼底那隱約躍動的俏皮味,更是傳神。

    他是真的愛上那位姑娘了,很愛很愛。東方傲望著好友,在心底暗歎。這對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呢?

    「好了。」點下最後一筆後,羽帆小心翼翼地舉高畫像,仔細端詳。

    清晨初透的曉光,染上了畫中人的眉眼,更添了幾分神韻,羽帆癡望著,眼神一點一點迷離……許久,他才恍若從夢中驚醒。

    「妳會沒事的,雨兒。」他低低對畫中人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天也亮了,我讓人把畫像給傳出去吧。」東方傲接過畫卷,正要踏出門檻時,一道纖纖倩影迎麵而來。

    「雨姑娘?!」他愕然喊,而這聲唿喊亦震動了羽帆,他急急旋身。

    站在房門口的正是雲霞,她披著件粉櫻色滾白狐毛邊的鬥篷,墨發上嵌著根金步搖,蛾眉淡掃,朱唇輕點,粉妝五琢的模樣較平常更清麗三分。

    「雨兒!」羽帆急奔過去,握住她微涼的柔荑。「妳沒事吧?還好吧?他們在哪兒找到妳的?妳沒受傷吧?賊人沒傷害妳吧?」

    「我……」雲霓輕啟櫻唇,還來不及迴答,東方傲諷刺的嗓音搶先一步揚起--

    「看這情況也知道雨姑娘毫發未傷,好得很呢!」

    羽帆一愣。

    「雨姑娘突然失蹤,又突然出現,背後想必有許多不足為人道的秘密吧。在下就不打擾妳交代前因後果了,先行告辭。」東方傲冷笑一聲,拋給雲霓一記警告意味濃厚的眼神後,閉門離去。

    羽帆被東方傲的幾句話挑起了疑心,瞇眼打量雲霓,果然發現她不僅毫發未傷,連衣裳也換過了,華麗貴氣,不似尋常姑娘的打扮。

    「妳去了哪裏?這身衣裳打哪兒來的?」

    雲霓不語,蓮步輕移,亭亭玉軀站定他身前,她仰起秀美的容顏,凝睇他片刻。

    「我有件事想問你,羽帆。」

    「什麽事?」他皺眉。

    「我想問你,是不是非娶千櫻的公主不可?」

    「妳問這個幹嘛?」他瞪她。

    「你迴答我。」她固執地追問,「你告訴我,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什麽意思?」

    「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與千櫻王室聯姻?」

    「妳說什麽?」

    「我問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與千櫻王室聯姻?」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

    他瞠瞪她。她莫名其妙失蹤,又莫名其妙出現,他還沒要她給個交代呢,她竟有膽反過來質問他!她究竟把他當什麽人了?有沒將他放在眼底?

    「我娶不娶千櫻公主不關妳的事!妳管不著!」他氣極,粗魯地咆哮。

    「你喜歡我!不是嗎?」她絲毫不畏他的怒氣,高聲反駁,「若是你真的喜歡我,真想要我留在你身邊,就迴答我這個問題。」

    這是在威脅他嗎?羽帆更怒了,心海翻騰。「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我非娶千櫻公主不可!我娶定了!」

    她倒吸口氣,不敢相信地瞪他。

    他憎惡那樣的眼神,好似她對他有多失望似的。這樣的眼神,從小到大,他被看夠了,不想再忍受!

    「不許妳這麽看我!」他粗吼,展臂拽住她肩膀。「該死!妳根本沒資格質問我,該我問妳才對!說!妳失蹤了一夜,究竟上哪兒去了?」

    「我上哪兒,又關你什麽事?」她澀澀反問。

    「妳說什麽?」這迴,換他倒抽口涼氣。

    她淒楚地凝望他。「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何你非娶千櫻的公主不可?」

    冷澀的嗓音揪擰了他的心,他氣息一顫,霎時有股向她道歉的衝動,可轉念一想,卻又為自己的心軟感到懊惱。

    「妳口口聲聲問我為什麽,好,我就告訴妳。」他憤然撂話。「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因為她能幫我取得大位!這樣妳懂了嗎?」

    雲霓聞言,容色頓時剛白。

    「原來如此。」她嗓音發顫。「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你身為羽竹二皇子,自然是很不甘心什麽好處都讓兄長占盡,自然是處心積慮想奪權了。」她頓了頓,「若能成為千櫻女王的王夫,她必會答應借兵助你,隻待時機成熟,你就能一舉奪得皇位了。這,就是你的算計吧?」

    「不錯!」

    「我懂了,確實是好盤算,確實是價值連城的婚姻。」她顫顫地、自嘲地笑了,笑聲沙啞而破碎。

    羽帆心一扯,莫名的涼意竄上骨髓。

    「那我又算什麽呢?」她輕輕地、淡淡地問他。「我在你心中,算是什麽?」

    「我不是說過嗎?除了名分,我什麽都可以給妳!」

    「是啊,你的確這麽說過。」她揚起眸,一向颯爽的笑容此刻竟浸染著些許的苦。「若是我告訴你,我真正想要的,偏偏就是名分呢?」

    「妳別鬧了!雨兒,妳明知我做不到!」他低咆,煩躁地踢了下桌腳。「我知道我對不住妳,我答應妳,我會盡一切能力補償妳還不行嗎?妳就非逼著我走上絕路不可嗎?」

    「要你為我放棄野心,算是逼你走上絕路嗎?」

    「對我而言就是!」火焰雙眸燒灼她。「頂多我答應妳,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那位公主,這樣總行了吧?她對我而言,隻是一顆可以好好利用的棋子而已!」

    「也就是說,你白天會和公主出雙入對,裝作一對恩愛夫妻,晚上卻摟著我入眠,視她為無物--是這樣嗎?」

    羽帆不笨,自然聽出她語中的嘲諷意味,他緊握拳,狠搥桌麵一記。,那妳究竟想要我怎樣?」

    「我要你,斷了這份癡心妄想。」她冷冷迴應,射向他的眸光如冰,如刀。「我絕不讓你陰謀得逞。」

    那冰刀般的眼神看得他既狼狽,又不禁憤慨。「妳以為自己是誰?憑妳也想壞我大計?」

    「我當然可以。」她森冷地、古怪地揚唇。「因為我,就是雲霓。」

    「什麽?!」

    ****************

    「妳就是……雲霓公主?」羽帆顫問,臉色慘白。

    「不錯。」她點頭,臉色沒比他好幾分,同樣蒼白似雪。

    他吊著唿吸,不敢置信地瞠瞪她,腦海一片空白。許久,他才尋迴一絲絲理智。

    「妳倒是告訴我,一個公主怎會流落到跟異國難民在一起?」

    「我在邊境遇到刺客,一個人逃到山區裏,讓經過的雪鄉難民給救了。因為情勢未明,我不敢妄自表明身分,所以才暫時跟著他們一起走。」

    「那妳之前跟我說的故事呢?妳跟表哥約了私奔那一個?」

    「全是騙你的。」她直視他。「權宜之下編出來的謊言。」

    全是謊言?羽帆一震。他竟讓一個女子給騙得團團轉?她還騙了他什麽?那些喜歡他,心疼他、永遠不離開他的情話也都是精心編織的謊言嗎?都是編出來哄他、騙他的?

    而他竟傻到相信了!竟傻到以為自己得到了一個真心愛他的女子,竟傻到以為她會伴他一生一世--全是謊言!是虛的,假的!

    羽帆驀地狂吼一聲,伸臂一揮,案上文房四寶全跌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告訴我,妳之前在羽櫻城跟我說的那些,也是假的嗎?」他磨牙問道,終究是不死心,還想確認。

    「……我隻是希望你能安下心,早日往千櫻出發。」

    「妳騙我說不離開我,默許我來千櫻求親,其實隻是想我帶著妳迴到王城嗎?」

    「不錯。」

    「妳……該死!」羽帆嘶聲咆哮。「真該死!」他旋過身,再次掐握她纖細的肩頭,野獸般泛紅的眼憤恨地盯住她。「妳說!妳究竟是否真心喜歡我?妳說過不離開我,那也隻是權宜之計嗎?」

    雲霓不語,倔強地揚起下頷。

    「妳倒是說話啊!」

    她瞪他,清澈的眼底洶湧著滾滾海濤。「你怎麽敢問我這些?你有何資格來質疑我?是誰說娶千櫻公主隻是為了利用她?是誰說他永遠也不可能拿真心待她?是誰說她隻是一顆棋子?一顆可笑的棋子!」

    一連串的控訴逼得羽帆氣息一窒,他悶著胸窩,狠盯住她的眼陰晴不定。

    「你根本沒資格質疑我的真心!」她冷哼,憤然拂袖。

    他一時無語,明白自己在這場交鋒中落了下風--對她,他總是處於下風,總是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總是辯不過她,折服不了她。他好懊惱,真的懊惱!

    「可惡!」他恨然猛搥案麵,一次又一次,似在藉此宣泄心下無限憤惱。

    眼看他的手背肌膚都讓他激烈的舉動給磨破,滲出血來,雲霓心一揪,又是不舍又是氣憤。

    她深唿吸,拚命鎮靜紊亂的心韻。「我今天來,除了告訴你我的真實身分,還有件事想跟你打個商量。」

    「哈!公主殿下說話何必如此客氣?」他停下粗暴的動作,抬高俊臉,譏誚迴話,「有事不妨直說。」

    「我可以答應你的求親。」

    「嗄?」羽帆愕然,完全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他瞇起眼,狐疑地打量她,「妳明知我想利用妳,還願意嫁給我?」

    她眼神一黯,不否認,微微頷首。

    「為什麽?」

    「因為我想與你交換條件。」

    「哦?」

    「我可以借兵予你,助你發起奪嫡兵變,但相對的,你也要應允我一件事。」

    「什麽事?」

    「一年。」清目如天邊明月,朗朗澄澄。「我們的婚約,隻有一年。」

    他皺眉。「我不懂。」

    「一年之後,你我婚約解除,各不相幹。這樣你明白了嗎?」

    他瞪視她。「妳的意思是,我們隻是演一出珠聯璧合的戲碼?」

    「可以這麽說。」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被趕鴨子上架。」她冷靜地解釋,「這樁婚事是我風表哥非逼我答應不可的,他要我為千櫻的利益與鄰國結秦晉之好,若不是嫁給你,就是雪鄉國王,可我,兩個都不想嫁。」

    「所以妳就打算行一個拖字訣?」

    「等我年滿十八歲,正式登基後,就再也沒人能強迫我做些什麽了。」她驕傲地昂起下頷。

    這理由聽來是充分,但他仍狐疑。堂堂千櫻未來的女王,如此將婚事當兒戲,能得到百官人民的諒解嗎?

    鷹眸銳利地審視她,雲霓被他看得方寸大亂,差點把持不住強裝的鎮定,「你若是不肯允我,那我隻好下嫁雪鄉國王。」

    「什麽?」他眉宇揪擰,眼角抽搐。

    「你不肯答應我,我就嫁給端木弘。」她挑釁地瞅著他,「反正他也很想與我聯姻。」

    「妳住口!」他怒咆,一思及她極可能真的琵琶別抱,氣血直衝上腦,臉色漲紅。「不許妳嫁給別的男人!妳聽到了沒?我不許!」

    她凝望他,見他如此激動,喉間一哽,冷硬的心不禁悄悄融化。「那你……願意答允我的條件嗎?」

    「我允了!我允了就是了!」嘶啞的咆哮,隱隱透出一個男人內心的驚慌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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