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


    這個名字仿佛塵封在記憶的角落中多年,一經開啟便扯動心弦。


    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唐振華目光怔怔然。


    顧念?顧小姐?


    他一下子想起來了,自己在某次聚會上見過這個女人,當時,她眉眼中全是敵意,說話也含沙射影,講什麽“祝您每晚都能睡個安心覺”的怪話。


    椅子底下傳出一記悶哼。


    林琴捂著老腰緩緩爬了出來,“她走了?”


    “好像是。”時小非身子靈便,三兩下拱出椅子,然後又很乖巧地過去扶人,“奶奶小心點!”


    “哎呦,我的腰!”林琴一張老臉扭曲,齜牙咧嘴,“疼疼疼疼疼!”


    “奶奶,你沒事吧!”


    “快扶我迴去,找保健醫按摩!”


    兩人走出不到500米遠,時小非迴頭朝唐振華揚揚腦袋,“怪老頭,看在你剛才沒有跟念念告密的份上,咱們的梁子就一筆勾銷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十八年後再見,你還是一條好漢。”


    唐少將懵了懵,熊孩子的話前言不搭後語,怎麽說著說著,就把自己弄死了?


    “非兒,你這些詞都是從哪裏聽來的?”林琴邊走邊哼哼。


    “爺爺下載的評書聯播。”時小非傲嬌,“我還學會了好多詞,改天我都用在你身上。”


    “不用不用,還是用在你爺爺身上吧!”她呀,還沒活夠呢!


    就這樣,時家的一老一少,出郭相扶將,掉頭離開。


    唐振華卻反複囁喏著兩個字,“念念,念念……”好熟悉的名字。


    這幾日,時家的將軍樓特別安靜。


    時小非不再像水蛭一般粘著顧念,轉而改投林琴麾下,像個小尾巴似得,粘著奶奶屁股後麵。


    時林昆白天上班,晚上則把心思都放在觀海別墅重新裝修的圖紙上,時不時跟父親商討一下風格和樣式。


    顧念多數時間都呆在房間裏,經常一整天,除了吃飯也不下樓,茶飯不思。


    有天清晨,早飯期間。


    時家老小都聚齊了,便說起閑話。


    提起話頭的人是老將軍時震,“老太婆,顧丫頭最近怎麽悶悶不樂的?”


    “你問我幹嗎?”林琴不滿,一翻眼皮,“我都說過了,從今往後這個家的事我都不管了,別把我當成棒子劇裏的壞婆婆。”說完,起身取飯去了。


    於是,時老將軍又把目光投向親孫子,“你呢,非兒?”


    “我怎麽知道?”時小非心裏想:莫非是那天沒故意躲著念念,她就不高興了?


    想是這樣想,可她嘴上這樣說:“一定是怪老頭把念念惹生氣了!”


    “怪老頭?”時家父子異口同聲。


    “對。”時小非點點頭,“一個老頭,五十多歲,長得挺高挺壯,看軍銜應該是個上校。”


    時震迷糊,“你說這樣的人,軍區大院沒十個也有八個。”


    “我奶奶認識他,”時小非一拍腦門,“對了,他和我,還有念念一樣,都有酒窩。”


    “酒窩?”時震更糊塗了。


    時林昆卻皺著眉,隱約想起些什麽。


    林琴從廚房端著一盤包子出來,接過話題,“就是老唐家的大小子。”


    “大小子?”時震蹙眉,“唐家老大唐振華?”


    “對,就是那個拋妻棄女的軍中敗類。”


    時林昆神色一變,原來真是那個人。


    他想起顧佩雲的話,以及那次顧念從聚會迴來言語中的間接表露,想來,她對親生父親是非常憎恨的。


    時老將軍靠在椅背上,“唐榮國那個老東西的兩個兒子沒一個好的,老二唐振強那就是個畜生我不想提;這個大兒子唐振華還算像點樣,帶兵嚴謹,他手下年年出兵王,偏偏是個離婚將,這說明老唐家家門不好,作風有問題。”


    林琴故意拿話刺激丈夫,“離婚將就是作風有問題?別忘了,你家小三也是離婚將,你們老時家是不是也家門不好呀?”


    “哎,你個老太婆跟我抬什麽杠,老唐能跟我比嗎?我的大兒子、二兒子,一個在部隊一個在政府,哪個不是人中龍鳳?”


    “時震,你咋不說說小三呢?和前妻離婚,還蹲了一年冤獄,家門不幸啊!”


    “別提他,老大老二像我,老三像你。”


    “老東西,你怎麽想的?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是你的,地上的狗屎貓尿就都歸我了,有你這麽不要臉的嗎?”


    突然,“啪”的一聲,筷子被重重拍在桌麵上。


    “有完沒完了?”某個被比作狗屎貓尿的總裁大人,臉黑如鍋底,聲調拔高,“你們部隊打仗有必要牽連老百姓嗎?”


    旁邊,時小非在暗笑,哈哈,老爸還有臉天天數落我,他自己明明是時家最被嫌棄的那個好不好,太搞笑了,夠他笑一輩子了!


    見到時小非偷偷撿笑,時大總裁重重踹了一腳兒子的凳子,“不吃了,上班,以後再也不到這裏吃飯了!”


    這時,樓梯上傳來一記清幽的喊聲,“昆,你怎麽了?”


    顧念見時家四口劍拔弩張的氣勢大惑不解。


    時小非和林琴,一個轉頭,一個閉嘴,誰也不吭聲。


    隻有時老將軍迴答問題,“他耍脾氣呢,飯都不吃了。”


    “昆,早飯不吃怎麽行?會得胃病的。”顧念伸手拉住男人的手臂。


    時林昆表情鬆動,語氣也較適才緩和許多,畢竟剛剛放出大話,總不好自打臉麵,“我去公司吃,沒事的。”


    顧念卻柔聲細語地將他按迴座位,“我正餓著呢,那你陪我吃一會兒行嗎?”


    半推半就間,時林昆狀似勉為其難地坐了下來。


    顧念端起一旁的粥碗,盛了一口粥,吹了吹氣,送到男人嘴邊。


    時林昆擰了擰眉毛,嚴肅地迴答:“不吃。”


    “張嘴,啊!”顧念把勺子又往前送送,“乖,昆!”


    時大總裁歎了一口氣,緩緩張開口,喝了下去。


    嗯,別說,不知道這粥是不是被女人吹過氣的原因,味道特別好,甚至帶著她吐氣如蘭的芬香。


    “再來點!”男人眯起眼睛。


    “好噠!”顧念從善如流,竟將一大碗粥全喝光了。


    左右,時震大跌眼鏡,真是一物降一物,他家老三居然有這麽聽話的時候。


    林琴心裏不是滋味,突然就想起小三小時候不肯吃飯,自己追著喂滿院子跑的那一幕,怎麽就有種兒子被人搶走的感覺呢?


    然而,所有人中,最最憤怒地要數時小非了,他咬著小白牙,用力地一捏,手裏的包子徹底變成了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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