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南達科他州。


    時隔數年,顧念再度迴到這裏,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市區,一處熟悉的居所,這裏是她和秦朗曾經租住的地方。


    暫時安定下來以後,顧念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聯係唐箐。


    隔著聽筒,她的聲音冷漠如冰,“姓唐的,我已經到美國了,你在哪裏?”


    電話另一端的唐箐語氣譏笑,“支票帶了嗎?”


    “當然。”


    “好,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顧念想立刻找到孩子,“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去。”


    “我,我現在不太方便,”唐箐支支吾吾,“有空立刻聯係你。”


    顧念不悅,“唐箐,事到如今,你還想遮掩嗎?”


    “你吼什麽,我忙完自然會找你,就這幾天等電話吧!”唐箐說完這句,匆匆放下電話。


    一絲疑惑湧上心頭,顧念找出一把可以隨身攜帶的小刀,塞進包包中。


    與此同時,中國,冰城,某醫院病房。


    秦母正在喂丈夫喝水,秦父目前仍處在昏迷中,生命體征一直靠營養藥和少量水分維持。


    李芬喂的水有一口有些大了,秦國鋒突然咳嗦起來,身體劇烈顫動,緩緩睜開眼睛。


    “老頭子,你醒了?”秦母激動得差點哭出來,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做什麽。


    秦國鋒一把拉住妻子的手,“讓兒子來,我有話說。”


    “還是先叫醫生吧!”


    “快點,聽我的,趁我現在還明白,讓秦朗先迴家,把我床下的那個小木箱拿來……”


    秦朗趕到時,已經是二十分鍾以後,此間推掉了兩個會議。


    此時的秦國鋒正處在迴光返照的階段,護士在病床邊團團轉,醫生則拍了拍家屬的肩膀,“有什麽話盡快說吧!”


    李芬抽抽涕涕,哭得不成樣子,“秦朗,怎麽沒帶貝貝來,她好歹懷了咱們家的孩子,讓你爸看看也好有個念想。”


    秦朗臉色難看,欲言又止。


    反倒是秦國鋒先說話了,“千萬不要叫唐貝來,我不想看到她。”


    秦朗詫異,“爸,她怎麽了?”


    秦國鋒冷笑,“唐貝這個女孩心眼太壞,這些年她以為我老年癡呆,就人前假裝孝順,人後諷刺虐待,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還有,我這次摔倒受重傷就是她故意踢翻輪椅造成的,她卻反口賴在念念頭上。”


    “老頭子,你不會又糊塗了吧!”


    “就因為你天天把我當成白癡,她才敢明目張膽地下黑手。”秦國鋒訓斥妻子兩句,又把話題轉到兒子身上,“秦朗,你這輩子做的最大錯事就是背叛念念,她真是一個好姑娘,當年,若沒有她從美國匯來的兩千萬巨款,我們秦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嗎?”


    秦朗怔住,“爸,你說什麽?那兩千萬真是念念給的?”


    秦國鋒顫顫巍巍地摘下總是掛在胸前的一把鑰匙,遞給兒子,“把箱子打開。”


    秦朗依言打開箱蓋,隻見裏麵有個記事本和一張泛黃的紙單。


    這是一張銀行取款通知單,收款人是秦國鋒,匯款人那裏寫著“顧念”兩個大字。


    “其實,這張單據我很早就想給你,可是你搬出去和女人搞同居,咱們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唐貝倒是常常賴在家裏,不過,她的人品我不敢恭維,後來我的腦子就更加糊塗。”


    秦國鋒發現自己記憶力衰退後,他怕忘事就會在明白的時候,把重要的東西寫下來,悄悄裝在小木箱裏。


    李芬震驚,“天呐,顧念那個窮丫頭,哪來這麽多錢?”


    “念念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她當時還特意囑咐我,千萬不要讓你知道這件事。”


    秦朗的手微微顫抖,血淋淋的真相另他難以接受。


    秦國鋒喘了幾口氣,拉住妻子的手,“唐貝雖然陰毒,但她肚子裏的種畢竟是唐家的子孫,生下來就由你這個奶奶養著,咱們老兩口不是一直盼孫子嗎?記得清明十五,一定帶孩子來看我。”


    “老頭子,你瞎說什麽!”


    秦國鋒最後把目光投向秦朗,“兒子,去把念念追迴來吧!你已經對不起人家六年,往後好待對她,用你的餘生贖罪……”


    “老頭子!”


    “爸!”


    秦父交代完後事,心髒起搏器陷入長久的“滴”聲。


    三天後,陵園。


    秦父的葬禮簡單低調,出席的人大多是親友,秦家終於擺脫了暴發戶的氣質。


    一身黑衣戴著墨鏡的秦朗,與一身黑裙的李芬站在人群最前麵,接受全部來賓的悼念。


    唐貝接到消息比較晚,一路開車狂飆,剛到場其他賓客基本散去。


    唐二小姐是今早給秦朗的公司打電話,秘書說總裁幾天前連會都沒開就迴家了,一直沒上班。她覺得事有蹊蹺,就托人打聽,這才知道秦父過世了。


    “朗哥、媽,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怎麽沒告訴我?我爸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一見麵,唐貝就埋怨連連。


    也不怪她生氣,整個冰城都知道秦、唐兩家即將聯姻的事,秦父病故,唐家卻是從其他人口中得到消息,這不是“啪啪”打臉嗎?


    “哼!”李芬沒好氣地迴答,“唐貝,我丈夫不想見到你,快滾!”


    唐貝一驚,幽幽看向秦朗,“媽,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誰說了我什麽壞話,想挑撥離間?”


    “唐貝,我真沒想到你這樣歹毒!”李芬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她將一個破舊的記事本丟在對方臉上,“你自己看看,還有臉說別人挑撥離間?”


    唐貝彎腰拾起,她對這個本子有些印象,秦父曾經在上麵寫寫畫畫,搞得跟鬼畫符似得,眼下又是怎麽個情況。


    她隨手翻了翻,卻發現雜亂無章的圖畫中,卻隔幾頁會有一段正常的文字,隻是文字越到最後越少。


    第一篇的時間是六年前:今天,我收到顧念從美國打來的匯款兩千萬,真心感謝這個善良的孩子。


    第二篇是五年前:我的腦子又糊塗了,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唐貝說餓著清醒。


    第三篇是三年前:今天唐貝直接給我喂開水,我的嘴裏燙得都是泡,嗓子也說不出話來,太難受了。


    第四篇是兩年前: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今天我又拉褲子了,唐貝連打帶罵,折磨我一天,還說“老不死的,窩囊廢,你這樣的人活著就是浪費糧食,還不如死了算了!”直到老伴兒迴來前,她才給我換上新的紙尿褲,然後又裝出很孝順的樣子,天底下怎麽有如此虛偽的女人……


    唐貝臉色蒼白,後麵的內容,她沒看也不敢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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