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這樣的穆百裏,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也沒什麽可稀奇的。如此一來,她倒像是那個柳下惠,他倒是成了勾搭人的小妖精。

    穆百裏微微凝眉,這感覺怎麽就成了這樣?

    “你讓我過來,隻是讓人以為是我眼巴巴的送上來,拍你東廠的馬屁,是我一廂情願。穆百裏,你這姿態可擺得真高啊!”趙無憂冷嘲熱諷,“爬那麽高,你也不怕被摔下來。”

    “摔下來,不還有趙大人頂著嗎?”穆百裏施施然迴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美色在前,卻沒有半點動搖的趙無憂,不是眼瞎就該是心盲。這眼睛裏除了權勢,什麽都看不到。穆百裏想著,總算發現一個,比自己還棧戀權勢之人。

    趙無憂冷哼一聲,“戲演完了,我該走了。”她起身就走。

    “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穆百裏輕歎一聲,“趙大人一直這麽無情?對待簡家那小白臉,好似更溫柔一些。”

    “那是我的是,跟你沒關係。”趙無憂冷睨他一眼,她不喜歡被人逼迫,尤其是這一次。深更半夜的被人剝光了丟在床榻上,若是教底下人看到,她隱藏了那麽久的身份,是要泄露無疑的。

    這種又驚又怕的感覺,是她最厭惡的。

    穆百裏,犯了她的忌諱。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明知她的弱處偏要一刀子戳下去。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死太監,真是該死!

    “合歡!”穆百裏低低的開口。

    趙無憂已經站在了門口,正欲開門出去,聽得這話當下僵直了脊背。她轉身望著他,眸色幽沉,“穆百裏,你別太過分。”

    “你母親和簡衍,都喜歡這樣叫你。因為在他們心裏,你是真正的女子。”穆百裏涼颼颼的開口,“合歡合歡,合家歡樂,真真是極好的。”

    趙無憂冷笑,“恐怕督主這輩子都體會不到,所謂的合家之歡。”

    門開了,人走了。

    屋子裏,又空了。

    穆百裏坐在那裏,心頭有些微涼。的確,她雖然女扮男裝,可好歹有父親母親,然則他呢?除了這東廠提督的位置,和這司禮監首座的權勢,他似乎什麽都沒了。

    這無盡的沒奈何,源於趙無憂一句話,便泛濫成河。

    心中腹誹:這喂不熟的白眼狼。

    誠然是喂不熟的,否則何至於句句誅心呢?不

    鳴則已,一鳴誅心。

    趙無憂!

    走出東廠,趙無憂輕咳兩聲,麵色蒼白的望著極好的日頭。身上暖暖的,初夏之際,人最是容易犯懶。她眯了眯眸子,總算是搞定了東廠的事情。

    她知道,不少人都盯著東廠和尚書府,如今她依了穆百裏的心,也打亂了不少人的計劃。

    趙無憂和東廠合作的消息,很快就會在文武百官之中傳開。當然,不管怎麽傳,都不可能傳到皇帝的耳朵裏,否則趙無憂也不敢這麽放心。

    丹陽宮。

    夏季蘭挑了一小塊蘋果遞上,“姐姐。”

    夏瓊芝輕歎一聲,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妹,“宮外來消息了?”

    “是。”夏季蘭點頭,“皇上想著要給爹複位,可趙無憂卻去了東廠,這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夏瓊芝冷笑,“趙家想要和東廠聯手,阻止咱們家複位,果然是好法子啊!可是他們也別忘了,當年火燒赤壁,就是因為鐵索連船。這也好,來日一鍋端的時候,誰都別想跑。”

    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夏瓊芝長長吐出一口氣,“如今我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我看誰能從我這兒挑到錯處。這傅婕妤,以為把王淑女送上去便能留住皇上嗎?簡直是癡心妄想。”

    夏季蘭抿唇,麵色微恙,“姐姐深居簡出,怕是還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夏瓊芝蹙眉。

    “昨兒夜裏,皇上傳召王淑女侍寢,今兒一早她便已經是王貴人了。估計過不了多久,便會從貴人變成才人,而後與我並肩,成為美人一列。”夏季蘭輕歎一聲。

    夏瓊芝望著她,“這怪得了誰?你不去爭不去搶,總有人會去爭搶。妹妹,這是深宮大內,不是咱們國公府。在家的時候,你能安安穩穩當你的千金小姐,可是到了這兒,沒有恩寵就不能活。我便是前車之鑒,難道你還沒有看明白嗎?”

    夏季蘭點點頭,“我知道,隻是——”

    “隻是什麽?”夏瓊芝蹙眉,“難道你還想著,有朝一日能覓得良人,從此以後一生一世一雙人?季蘭,別傻了,這是皇宮。這裏的女人,都隻屬於皇上一人。”

    “可皇上就一個。”夏季蘭望著她。

    夏瓊芝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更要去搶啊!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將你我將國公府踩在腳下,你才知道反擊嗎?你自小聰慧,你該明白的。”

    “就因為我明白,所以我答應了父親入宮。”夏季蘭起身,眸光幽幽的落在窗外,“姐姐,明白和做到是兩迴事。”

    “你既然明白,你就該做到,國公府門第,所有的榮耀都勝過你我的喜怒哀樂。”夏瓊芝輕歎,“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入了宮,你所有的不甘心都隻能用在爭寵之上。若是有一日,你為了登上後位而殺了我,或者將我踩在腳下,隻要你有能力我便絕不會怪你。”

    “姐!”夏季蘭盯著她。

    夏瓊芝目不轉睛,“我是認真的。”

    “我試過,皇上也喜歡我,隻是——”她斂眸低頭,“姐姐,如今你懷有身孕,還是別做他想,好好的養胎吧!這些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你該知道皇後娘娘,對你別有所圖。”

    “不就是想要我這個孩子嗎?”夏瓊芝也不是傻子,“給她便是。”

    “姐姐舍得嗎?”夏季蘭問。

    夏瓊芝苦笑,“你我入了宮,還有什麽舍不得的?這條命尚且隻在皇上的一念之間,何況其他。”她撫著自己的小腹,“孩子還可以再有,隻要皇上能來。”

    語罷,她意味深長的望著夏季蘭。

    夏季蘭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出了丹陽宮,她還是那個溫順怯懦的蘭美人。便是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低著頭,那一副謹慎小心的姿態,倒有幾分我見猶憐。

    道上,卻遇見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胡清芳冷冷的望著她。

    身為美人,自然得給身為婕妤的胡清芳行禮。

    夏季蘭畢恭畢敬,“給婕妤娘娘請安。”

    胡清芳冷笑兩聲,“如今夏昭儀已經從永巷出來,聽說還格外照顧永巷那些狗奴才,真是以德報怨呢!難怪皇上對夏昭儀如此改觀,換做是我也會這樣想。隻可惜,有句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婕妤娘娘若是沒什麽事,嬪妾告退。”夏季蘭抬步就走。

    “放肆!”胡清芳冷然,“不過是仗著夏昭儀有孕承寵,如今便不把我放在眼裏了。蘭美人,你藐視宮規,好大的膽子啊!”

    夏季蘭跪地,“嬪妾不敢。”

    “哼!”胡清芳這是有意刁難她。

    皇帝這段時日已經不去夏季蘭宮裏了,不是在傅玉穎這兒,就是在王淑女那兒,偶爾也會去丹陽宮看夏瓊芝,唯獨沒有再見夏季蘭。

    君王之愛,不過是逐水桃花罷了!

    “不知婕妤娘娘想怎樣?”夏季蘭依舊淡淡然。

    胡清芳深笑得涼薄,瞧著夏季蘭下跪的模樣,心裏的一口氣也算是消了大半。腐朽轉身,揚長而去。

    碧春快速攙起夏季蘭,“簡直欺人太甚,奴婢定要告訴大小姐。”

    “告訴姐姐又如何?讓姐姐去皇上那兒吹枕邊風?”夏季蘭撣落膝上的灰塵,“碧春,此事不許再提。”

    “可是主子,胡婕妤分明是仗勢欺人。”碧春心疼。

    “你也知道她是仗勢欺人了,還要說什麽?”夏季蘭低聲訓斥,“國公府的確落了難,胡婕妤身為鎮東大將軍之女,有資格驕傲。”

    碧春紅了眼眶,“主子……”

    “我說了!”夏季蘭深吸一口氣,“不許再提。”

    轉身離開之時,正好看見一名太監站在宮道轉角處,方才那一幕,約莫都被他看到了。

    麵上緊了緊,夏季蘭道,“你站住!”

    太監躬身行禮,“奴才在。”

    “你是哪個宮裏的?”夏季蘭道。

    太監麵色一緊,“奴才是蓮華宮的。”

    蓮華宮?

    那就是傅玉穎的人。

    夏季蘭看了碧春一眼,碧春冷道,“方才你都看見了?”

    “奴才什麽都沒看見。”太監一直垂著頭,弓著身子,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你叫什麽名字?”夏季蘭問。

    太監頓了頓,溫順的開口,“奴才雲兮。”

    “若浮雲兮蔽日?”夏季蘭輕笑,“迴去之後,不許與你家主子提及在此發生的事情,否則為你是問。”

    雲兮俯首,“奴才省得。”

    語罷,夏季蘭領著碧春疾步離開。

    如今夏昭儀有孕,獲得開釋,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夏昭儀在皇帝跟前,吹多了耳旁風,皇帝會以為她囂張跋扈的毛病又犯了。

    夏季蘭聰慧,在姐姐沒有生下皇嗣之前,她都不能輕舉妄動,免得降低了皇帝對姐姐重燃的好感。吃虧便吃虧吧,有時候吃虧是福。

    就目前情況而言,夏季蘭必須隱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兮瞧了一眼漸行漸遠的主仆二人,斂眸快速轉迴蓮華宮。

    傅玉穎正在插花,剪子咯噔一聲剪下花枝,手上頓了頓,“你是說胡婕妤刻意刁難蘭美人?”

    雲兮俯首,“是,剛巧被我看到。”

    “胡婕妤出身將軍府門第,自視甚高。當初夏昭儀得寵,何等囂張跋扈,看不過去也是正常的。正所謂落水的鳳凰不如雞,縱然現在夏昭儀獲釋,可這口氣還是憋在後宮眾人的心坎上。沒辦法拿夏昭儀出氣,也隻好尋蘭美人的麻煩了,誰讓她們是姐妹呢!”傅玉穎笑了笑。

    雲兮點點頭,“不過蘭美人讓身邊的人都不許再提這件事,不知意欲為何?”

    “為何?”傅玉穎笑得涼薄,“夏昭儀是因為身孕而重見天日,這黑賬還在,豈敢放肆,就不怕皇上動了氣,把她再丟迴永巷受苦?這次要是再進去,可就沒那麽容易出來了。”

    這也是實情,雲兮道,“這麽說來,這夏季蘭心思極為縝密。”

    “你離她遠點。”傅玉穎看著花瓶裏的花束,“這女子心思城府恐怕都在她姐姐之上,然則不知是不是年紀太輕的緣故,總覺得跟這宮裏頭的人有些不太一樣。”

    雲兮不解,“哪裏不一樣?”

    傅玉穎輕笑,“我若是事事都知道,還能坐在這兒嗎?街邊擺個算命的攤子,都能斷人生死了。”

    聞言,雲兮斂眸退下。

    “對了。”傅玉穎喊住他。

    雲兮抬頭望她,四目相對,稍稍仲怔片刻。隨即斂眸,雲兮行禮,“娘娘還有何吩咐?”

    “沒什麽,隻是公子吩咐之事,你早早的準備著。”傅玉穎放下手中的剪子。

    “是!”雲兮退下。

    秋嫻疾步進門,“娘娘,王貴人來了。”

    傅玉穎挑眉,淡然淺笑,“收拾一下。”

    “是!”秋嫻讓人收拾了桌案,而後退到一旁伺候。

    王錦繡如今已是貴人,不再是位份卑賤的最低等淑女。褪卻早前的簡易素裝,珠翠在身,襯著這精致的麵龐,更加明豔動人。

    進了門,王錦繡便給傅玉穎跪了下來,“嬪妾給娘娘請安。”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氣。”傅玉穎瞧了秋嫻一眼。

    秋嫻快速上前,忙不迭將王錦繡攙起。

    “我一個人待在這兒,要沒個說話的人,實在是無趣。”傅玉穎起身,緩步走到王錦繡跟前,“你可要常來,多陪我說說話。

    ”

    “是!”王錦繡抿唇淺笑,好一副溫恭柔順之態,“娘娘既然覺得無趣,不若咱們去禦花園走走吧!”

    傅玉穎點頭,“走吧!”

    禦醫交代過,傅玉穎胎氣穩固,隻要按時吃藥,正常行走正常生活都不受影響。

    春末夏初的禦花園裏,倒也是極為熱鬧的。柳色青青,嫩芽悄悄冒了頭。嬪妃們向日無聊,便在禦花園裏走一走,逛一逛。於是乎,這漫漫長日便能就此打發過去。

    傅玉穎坐在亭子裏,瞧著外頭的柳色,隻覺得心神舒暢。

    “娘娘長日待在蓮華宮裏,難免無聊寂寞,以後嬪妾就陪著你多走走,對肚子裏的小皇子也好。”王錦繡笑道。

    “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你這一口一個小皇子的,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傅玉穎笑罵。

    王錦繡道,“娘娘是有福之人,自然是有福報的。”

    輕撫自己的小腹,傅玉穎低頭一笑,“我隻願這孩子能平安降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話是這樣說,可身在宮闈,誰不想生個兒子,到時候母憑子貴。

    “娘娘,是皇上來了!”秋嫻提醒。

    傅玉穎當即起身,果然見皇帝笑吟吟的走來。

    快步迎上去,傅玉穎行禮,“嬪妾參見皇上!”

    “懷著身子,就不必行此大禮了。”皇帝憐惜的攙起傅玉穎,瞧了一眼躬身行禮的王錦繡,“你們兩個怎麽在這兒呢?”

    王錦繡笑道,“嬪妾閑來無事,便與姐姐一道在這兒散散步,免得姐姐一個人待在蓮華宮太悶了些。”

    “後宮和睦,才是朕之所求!”皇帝倒是極為高興,“愛妃要注意身子。”

    傅玉穎含笑點頭,眉目皆風情,“多謝皇上,嬪妾一定好好的。”

    “如今是多事之秋,有個人陪著,朕也安心。”說著,皇帝看了王錦繡一眼,“你倒是個體貼的,極好!以後多去蓮華宮陪陪傅婕妤。”

    “是!”王錦繡行禮。

    “皇上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嗎?”傅玉穎笑問。

    皇帝擁著她緩步走著,“虛道長說有要事與朕商議,這長生之術,另有拓展。”

    跟傅玉穎猜測的差不多,但凡有關修道長生的事兒,皇帝總是最高興的。也莫怪夏瓊芝如今一心要修道,果然是投其所好。

    “恭喜皇上!”傅玉穎行禮。

    皇帝朗笑兩聲,“到時候朕與愛妃一道長生不老。”

    “到時候皇上可莫要膩煩嬪妾才好。”傅玉穎笑靨如花,“皇上快去吧,別讓虛道長等著,耽誤了皇上的大事。”

    “愛妃最懂朕的心思。”皇帝鬆開她,“迴去小心點,朕先去找虛道長,今夜來找你。”轉而又看了王錦繡一眼,“好生照顧傅婕妤。”

    王錦繡行禮,“請皇上放心,嬪妾一定好好照顧婕妤姐姐。”

    “謝皇上!”傅玉穎含笑行禮,目送皇帝離去。

    “皇上待姐姐果然是最好的。”王錦繡笑著攙起傅玉穎。

    傅玉穎一笑,“你如今不也得皇上青眼嗎?來日,你這肚子若是爭氣一些便是。”

    聞言,王錦繡麵色微紅,“姐姐又笑話我。”

    走了一陣,傅玉穎便覺得累了。

    迴了蓮華宮,與王錦繡說上一陣話,王錦繡便離開了蓮華宮。

    秋嫻送了王錦繡出去,迴來的時候臉上笑靨全無,“主子不覺得奇怪嗎?為何咱們到了那兒,皇上正巧要經過呢?奴婢可不相信什麽巧合之說。”

    傅玉穎靠在軟榻上,顯得有些疲倦。

    見狀,秋嫻上前為她輕輕揉腿。

    傅玉穎笑道,“本來就不是巧合,還用得著懷疑嗎?”

    “主子為何要忍耐?”秋嫻不解。

    “她出身卑微,誰都知道當初是我幫了她,所以她得在皇帝跟前展示她的重情重義。”傅玉穎輕歎一聲,“另外,如今我懷著孩子,若是來日誕下皇子,身份地位必定有所不同。她身份卑微,在這宮裏除了依附著我,沒有第二條路。”

    “可你不擺明態度,站對陣營,在這宮裏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此一來,她等於告訴了所有人,她跟我蓮華宮乃是同氣連枝。來日我若得勢,她也能有個依靠。”

    秋嫻點頭,“她這是明目張膽的在利用你。”

    “這宮裏,除了利用就是被利用。我利用她糾纏皇上,與夏家爭寵,她利用我作為掩護和依靠,有錯嗎?”傅玉穎反問。

    好像,是這麽迴事。

    “既然大家都是利用,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傅玉穎笑了笑,“隻要她不癡心妄想,生出旁的心思,我便容她。橫豎這後宮,不可能一人獨大。多一個同盟之人,好過多一個敵人。”

    “她想讓人知道她有

    多重情義,我便成全她。她想利用我在皇上跟前露臉,把自己卑賤的出身拋諸腦後,我也可以幫她。”

    “在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之前,我需要她。”

    秋嫻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生出旁的心思,隻怕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她還沒有這個能力,翻出我的手掌心。”傅玉穎揉著眉心,“比起夏家的威脅,王貴人暫時不足為慮。”

    的確,如今最大的威脅應該是夏瓊芝肚子裏的孩子。

    母憑子貴,曆來如是。

    王錦繡雖然有些小聰明,可她自身也有局限,比如她最嫌惡的出身。她們這一批入宮的女子,哪個不是官宦子女。而王錦繡不過是個九品縣尉之女,其母親還是個妾室,所以這宮裏的妃嬪,人人都能壓她一頭。

    皇後看不上她,沒有背景沒有家世,縱然提拔也不會有太大出息。

    王錦繡沒有法子,好不容易遇見了肯接納她的傅玉穎,自然要牢牢的抓住傅玉穎。明知傅玉穎是利用自己來取悅皇帝,分夏家的恩寵,她也必須竭盡全力。

    利用便利用吧,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沒有君恩不成活。

    她再也不想迴到那個冰冰涼涼的地方,任人欺淩。

    “公子過兩日便走,咱們動手應該不會牽連到他吧!”秋嫻抿唇。

    傅玉穎點頭,“所以才在他離開之後動手,雲兮已經開始準備了,你也要有心裏準備。”

    “奴婢明白!”秋嫻低低的迴答,“隻不過奴婢不太明白,皇上若是動怒豈非——”

    “從哪兒出來的自然是送迴哪兒去,縱然迴不去,也得老老實實的握在你家公子的掌心裏。”傅玉穎輕歎一聲,“他這是在幫皇後一把,免得到了最後,皇後會被自己的愚不可及害死。皇後自己的生死倒也罷了,隻恐會連累趙家。”

    秋嫻凝眉,這倒是實情。

    “夏昭儀未必不知道,皇後娘娘的心思。”秋嫻道,“隻是她也肯?”

    “肯與不肯,她自己做得了主嗎?既然皇後能讓她出來,她就得做好犧牲的準備。”傅玉穎合上眼眸,“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嗎?

    這世上不管做什麽,總歸是有代價的。你若想贏,首先就得不怕輸。

    不怕輸,有時候也隻是因為,真的輸不起。

    不管是傅玉穎,還是趙無憂,很多東西錯一步那就是萬劫不複。

    趙無憂在京中不會待太久,快速處置了這一幹事宜,就得早早的準備啟程去雲華州。素兮的鷹隼傳訊,已經落在了趙無憂手裏,相關事情她都清楚個七七八八。

    心也跟著放下,素兮無恙,其餘人也都還活著。

    隻不過,素兮在信中提及……

    不由的眯起危險的眸子,趙無憂負手而立,站在窗口望著碧綠的梨葉,眸光幽幽。長長吐出一口氣,很多事情跟自己最初的預計,似乎有些背離。

    低頭苦笑,細語呢喃,“果然權勢迷人,財色亂心。”

    素兮在拚了命的往迴趕,千裏良駒,不眠不休。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迴京城,否則趙無憂身邊無人,她豈能放心。

    所幸緊趕慢趕,在趙無憂臨行前,素兮趕了迴來。一身風塵,一身狼狽。

    因為不眠不休,身體乏累,此刻的素兮眸中布滿了血色。翻身下馬的時候,素兮幾乎跌坐在地上,良久沒有起來。

    趙無憂快速上前,親手攙起她,“如何?”

    素兮無力的喘著氣,“還撐得住。”

    “如此最好。”趙無憂瞧了一眼這極好的天色,“午後出發,如今你歇一歇。既然雲箏他們都沒來得及趕迴來,那你由你陪我去。”

    素兮點點頭,此刻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趙無憂讓人將素兮帶迴聽風樓休息,而自己則去了臨江樓。

    “無憂?”簡衍在雅閣裏等著她。

    “這麽著急找我,有什麽事?”趙無憂問。

    “聽我爹說,雲華州爆發了瘟疫,你如今去雲華州,不是往火坑裏跳嗎?”簡衍擔慮的望著她,“不去不行嗎?”

    “不行。”趙無憂笑道,“皇命在身,豈能抗旨不遵。”

    聖旨已經下達,豈能不去。

    殊不知,當簡衍得知趙無憂要去雲華州的時候,足足愣了半天才迴過神來。朝廷有風言風語,說是雲華州爆發了瘟疫,雖然皇帝沒有說明,但——簡為忠已經默認了這個說法,簡衍便再也按捺不住。

    “你身子不好,這瘟疫又是極容易傳染的,若是你——”簡衍抿唇,“無憂,你不要命了?”

    “我所做的一切,隻是想讓自己活下去,豈能不要命?”趙無憂輕歎,“然則這世上有些事,是你必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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