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七年閨八月,命皇十四子胤禎為撫遠大將軍,進軍青海。爵位從固山貝子越級至授於王爵,享親王待遇,成為與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共享親王待遇的最年輕的皇子。配正黃旗之纛,王纛式樣。

    十二月,皇十四子胤禎帥軍西征,所有奉命出征之郡王、貝子、公等俱戎服,齊集太和殿前。未奉命出征之親王、郡王、貝勒、貝子與二品以上王公大臣俱蟒服,齊集午門外。大將軍王胤禎跪受敕印,行禮謝恩,捧敕印出午門,跨乘鐵騎出□,往德勝門。親王、郡王、貝勒、貝子與二品以上臣工俱送至德勝門列兵處。大將軍王胤禎望康熙所立之處,叩首行禮,整肅出發。

    天不亮,十四便起身整裝戎服,一夜兩人均未深眠。幫他穿好戎甲,看著眼前軍服盔甲的他,身型比幾年前更碩實偉岸,多年的政治經驗已讓眼神的果敢更為銳利,直挺的鷹鼻,緊抿的薄唇,曆經風霜的輕褐色膚底。我的十四,已經是一個成熟幹練、穩重自持的男人了。我,愛極了這樣的他。

    “你送我麽?”他看著我,道。

    “當然,我要看著我的男人,英姿煥發,為國效力。”我微笑,重重點頭。

    他沒有迴應,轉身打開衣櫃,取出一件外衣,對我道:“從來,都是你替我穿衣的,今天,我替你穿。”看著他手裏的衣服,是件我從來不曾穿過的大紅外袍。紅色,那是嫡妻的專屬顏色,他,是想,讓我以嫡妻的名份,與他送別麽?

    “好。”我點頭,沒有拒絕。盡管我盡量避免與大紅色相用,但,為了他今日的榮耀,我,應該為他穿上的。

    “這是我第一次見你穿紅的。”他將紅衣展開,我伸手套進,身著戎服的他立在眼前,笨拙地為我扣上衣鈕。

    “等你得勝歸來,我再為你穿,可好?”好笑地看著威武的大將軍王,臉神認真與衣鈕搏鬥,忍俊不禁。

    “等我迴來,你得天天穿紅的。”他為我扣上最後一個衣鈕,深唿出一口氣,道。

    “好,一言為定。”我點頭,答應他。

    “不。”他又自我反駁,然後低頭附耳,輕聲道:“你穿黃的,更好看!”黃的?那是,皇後的顏色。十四,謝謝你,這是你給我的承諾,我知道的,在你心裏,我很重要,但,你這般自信,讓我無法不擔心,一旦日後的晴天霹靂,你會如何地傷痕累累。

    “隻要有你,不論什麽顏色,我都是最漂亮的。”我說出心底最真實的話。捧起一旁的頭盔,踮起腳尖,將它輕輕戴在他微低的頭上。

    “傻丫頭。”他寵溺地看著我,指腹不停地撫著我的臉,從額頭,到雙頰,再到下巴。霍地,他的薄唇附上我的,深深地吸吮著,我亦不停地迴應著他,他濃烈的特有男人體味充斥著我的所有,明天,這屬於他獨有的味道,就不在我身邊了。

    片刻,小順子的咳嗽聲輕響。他的唇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我的。

    “我出征在外,你,不許招蜂引蝶,不許花枝招展,不許紅杏出牆,不許暗送秋波,不許。。。。。。”

    “不許你再不許了。”我截斷了他的不許言論。

    “還有一個,必須說的,也是最重要的。”他一臉認真,道:“不許,和十三哥,舊情複燃。”原來,他還在意著這件事。

    遲遲得不到我的迴應,他的臉已有些慍色,急忙踮起腳尖,雙臂環上他的頸脖,嘟嘴輕笑:“你比十三,有氣魄。”

    他聞言,一掃剛才的黑臉,薄唇微彎,低頭輕點櫻唇,放開我,步出屋子,我亦隨他出屋,弘暄和弘曆,已在屋外等他。

    “我不在,你們要好好聽你們媽媽的話。”他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小家夥,道。

    “嗯。”兩個小家夥十分懂事,他一直抱著他們倆,走到府大門口。放下他們,我牽著小家夥們的手,看著他步出府。他的步履緩緩,似乎仍有牽掛。一會兒,他停住了腳步,猛地轉身,向我急步走來,狠狠地將我抱著懷裏,鼻息在我脖頸處深深地唿吸著,感受這熟悉的懷抱,不願放開這個唯一一個與他相擁的機會,下一次的見麵,不知要何時了。

    片刻,他放開了我,跨上馬背,轉身看向我,嘴唇微動,無聲對我說:等我。我點頭,微笑頷首。他知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著策馬而去,留下滾滾塵土。

    “走,上城樓。”牽起兩個小家夥,鑽進馬車,向城樓出發。這是十四一生最輝煌的時刻,我要與他一起分享,不顧他人的眼光,不管常人的顧慮,與弘曆弘暄一起奔向那高大的城樓。我的男人,不畏生死,為國出征,作為他的妻子,我應該為他驕傲,我應該讓他的兒子們看到,他們的阿瑪是多麽地勇敢,多麽地偉大。也隻有這樣的男人,才是我的十四,才是我心中最愛的男人。

    康熙五十八年三月,十四抵達西寧,統領駐防新疆、甘肅和青海的八旗、綠營部隊,共計三十餘萬,兵力充足,開始布署作戰。

    康熙對十四的代父出征,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支持,除了在兵權上的下放,為了讓十四更好地製約青海周圍的王族,康熙下旨至青海蒙古王公厄魯特首領羅卜藏丹津:“大將軍王是我皇子,確係良將,帶領大軍,深知有帶兵才能,故令掌生殺重任。爾等或軍務,或巨細事項,均應謹遵大將軍王指示,如能誠意奮勉,既與我當麵訓示無異。爾等惟應和睦,身心如一,奮勉力行。”

    而十四,沒有因康熙的支持而表現出驕傲自滿,而是和顏悅色地與各地的王族相敬如賓,盡量讓各王族在此非常時期,不從中作梗,至少旁觀,而後,他指揮平逆將軍延信由青海、定西將軍葛爾弼由川滇進軍西藏。

    八月,葛爾弼率部進駐拉薩。

    九月,胤禎命令延信送新封□喇嘛進藏。

    十月,康熙五十七年開始的策旺阿拉布坦西藏叛亂被平定,十四的赫赫威名也從遠在千裏的青海傳至了北京城。

    “他都來了那麽多信了,你倒是迴呀。”小九不耐煩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嘮叨。

    “之前就跟他說好了,隻收他的信,不迴信的。”手拿著十四由庭寄托過來的私信,心中感觸滿滿。信上寫的是一首詩:

    天上雙星合,人間處暑秋;

    稿成今夕會,淚灑隅年愁。

    梧葉風吹落,璿霄火正流;

    將陳瓜葉宴,指影拜牽牛。

    這十四,在軍前的硬氣漢子,竟然還在帳中寫下這寄情七夕的相思之詩,他,應該會想我吧。夜深人靜時,沒了那熟悉的溫暖懷抱,總是睡得不踏實,我,很想他,真的很想他。

    “之前臨行時,十四弟除了交代:皇父年高,好好歹歹,須時常給他信息;最擔心的,還是你這裏。上次,他的一次短行,把你交給我,卻沒處置好,讓你留下了終生的遺憾,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對十四弟食言了。”小九摯真的話,讓我感動萬分。

    “我老在府裏呆著,能有什麽事兒?”放下手中的信紙,起身走到他跟前,與他對坐,嬌笑道:“你天天來我這兒,就不怕閑言閑語麽?”

    “我是你表哥,十四弟是我的至親至友,誰敢胡扯,就把他的頭給擰了。”他難得在我麵前露出狠毒的眼神。

    “打個趣,你竟這般認真了。”一個小玩笑,倒讓一向在我麵前溫和的小九怒目,看來,外麵的阿哥黨爭已經劍拔弩張,連身在府中的我,也已感受到了。

    “你天天來,也怪無趣的,要不,你跟我學學意大利文?”我一臉誠懇地對他提議。

    他挑眉,道:“知你是個懂洋文的,但,為何要我學?”

    “因為,十四若成大事,與洋人往來,必須有個知心的人懂洋文,要不,被那些洋鬼子欺負了,還津津樂道,那豈不是失了我大清的威風?”說不清楚為何要讓小九學,便順著他的意給他下套。

    “有些道理,但,在大臣中,還是有懂洋文的。”他有些動搖,但卻仍不甚興趣。

    “這是其一,這其二嘛,若懂洋文,以後販些私貨到外麵,可比古玩坊一兩年的紅利來得更可觀。”我認真對小九道。商人,無利不早起。

    “你是說,販私貨?”小九的眼神已有了精光。

    “嗯。自漢朝起,普通的絲綢便能在遙遠的古希臘和羅馬賣到幾百兩金子,幾百年前,他們就因為崇拜我們的國家,以擁有我們的絲綢為榮,稱我們賽裏斯國,意思就是絲綢。雖然後來,有幾個印度僧人把我們的蠶種藏於行中杖中,帶到東羅馬,讓他們也懂得了如何製作絲綢,但其工藝與成品,均沒有我們來得精美絕倫,若是再加上我們栩栩如生的刺繡,那更別提價格要如何地高。若是你懂洋文,以後做起這事來,不就順手多了?再者,意大利。。。。。。”

    “行,這洋文,我還真得學。”小九一臉興致勃勃地截斷我,終於說出了我最想聽的話。

    “如此,甚好!隻是,這事兒,隻能你我之間知道,也隻能在這屋子裏學,出了這屋子,可別說你懂這洋文的。”我警告著小九。因為,從康熙晚年開始,基於康熙早年的對外開海貿易政策,雖然能夠讓更多的私人貿易流通,但這時活躍於各國之間的遊船商人,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海盜。他們的船裝備精良,不僅在我國沿海燒殺搶掠,甚至還販賣人口,更有甚者,與我國的海盜相輔而成,為非作歹,有時為了不讓事情被朝庭所知,還對其所管轄的官員進行賄賂。其間的危害,使康熙采取了蝸牛措施,在康熙晚年時期,直接實行了禁止海外貿易的政策。所以,我現在與小九提議的,販私貨到海外,那是有違大清律法的。此等之事,自當得小心翼翼。

    “這期間的利害,還用你提醒我麽?”他已完全接受我的建議,端起茶輕啜,姿態閑散。

    “何時開始?”我問他。

    “擇日不如撞日,擇時不如碰時。就現在。”他放下茶杯,與我對視。

    “好。”這小九,談到銀子,還真跟十四一樣,是個急性子。這可倒好,他要馬上學,給我來了個措手不及。

    “你等會兒,我準備下。”起身走到花廳放滿帳本的櫃子旁,翻箱倒櫃一翻,終於在最角落找到了幾隻炭筆,這是幾年前十六耳疾時,為了方便與他溝通,讓十三準備的,這下,可真用得著了。希望幾年的潮濕,這幾支炭筆還能將就著用。

    “首先,先來學數字的意大利寫法。”與小九並肩坐在書桌前,鋪開大紙,手握炭筆,在紙上慢慢寫來:“一,叫做uno;二,叫做due;三,叫做tre。”小九仔細地看著我寫在紙上的字母,認真地跟著我讀了起來。我得感謝小九有個愛學西洋學的康熙父親,康熙對西洋的幾何、算學、天文學甚有興趣,甚至學習了簡單的字母,而為了討好他,他的幾個兒子也都有了對字母簡單的初識,所以,現在小九學起來,不算太難。

    “四,叫做quattro;五,叫做cinque;六,叫做sei。。。。。。”

    “意大利的首都,是羅馬,叫做roma。他們最高的統治者,是教皇,叫做pope。現在他們的教皇是克雷芒十一世,他是名意大利人。當然,他隻是現在的教皇,也許再過幾年,教皇就會是別人了。。。。。。”

    “羅馬有個著名的地方,叫做競技場。是個圓型的建築,可以容納幾萬人同時在場觀看場內的一舉一動。他是早期的羅馬皇帝為了慶祝征服的勝利,而強迫幾萬名俘虜建造起來的。競技場的最大用處,便是生死決鬥,而對峙的角鬥士,便是各地的奴隸和俘虜,羅馬貴族以角鬥士對互以利器攻擊為樂,勝者可獲得金錢,然敗者,隻能乞求著看台上的貴族們,如果他們手中揮舞著手巾,他就能免死,但若貴族們的手掌向下,就那意味著他必須得死亡。。。。。。”

    除了教小九簡單的意大利語,還將羅馬的一些主要政治、文化告訴他,這樣,在他腦子裏,便有了對這個國家的雛形,更方便加強他對意大利語的印象。

    “這些洋人,如此蠻橫殘暴,難怪皇阿瑪要禁海了。”小九對我剛才的說法,眼露鄙夷。

    “現在蠻橫殘暴,不代表以後它還會。我大清剛入中原時,不也屠城殺戮麽?”我說出實情,他挑眉沒有否認。

    康熙六十年正月,康熙帝以禦極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三月,大學士王掞先密疏複儲,後禦史陶彝等十三人疏請建儲,康熙帝不許,王掞、陶彝等被治罪,遣往軍前效力。

    四月,詔擬定曆代帝王廟崇祀祀典。

    九月,上製平定西藏碑文。

    兩年的時間,我與小九,已經能大致都用意大利語交流。小九學得很快,甚至有時在我記不起單詞時,他竟然能馬上說出,我多次狐疑地問他,他總是含糊其辭,不願詳談,這樣的閃爍其言,令我甚為奇怪。

    今日,小九前腳剛走,後腳,此生的另一知音,便尋路而來。

    “這日子可過得真快,轉眼就那麽些年了。”十三爽朗的笑聲自院門口傳來,我忙急急起身奔出屋子相迎。

    “我這地兒,你可從來沒來過呢。”我笑言。

    “我可比你早到過這兒,那時,十四弟還在跟你鬥嘴憋氣呢。”十三的身手十分矯健。難道?

    “你?”我拉住他,看向他的腳,道。

    “嗯。托你的福,你教婉茹的偏方子,她天天給我用,一開始還真沒見好,但她老說,不多試試怎麽知道。不這,這兩年,我屋裏的,竟是些蒜蔥菜味,連四哥到我那,坐著一會兒也就受不了了。”十三特意在我麵前用力地踩著地,他的腿腳十分有力,已不似前幾年的疾痛無比。他說的,是以前我教過婉茹,鶴膝風古醫書偏方雲:白藥子研未,蒜蔥韭菜蔸共搗爛,敷患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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