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黃澄澄的湯藥,後悔著前幾日在十阿哥麵前的呈酒英雄。那日宜妃生日,仗著氣氛與老十幹煉,本就酒量不大,又喝得太急,當晚就醉倒了,怎麽迴小十六院裏都不知道,隔天小十六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戲謔,該不會是我酒後失態太難看了吧。後來幾日,胃一直感覺不舒服,迴想下,許是那日我沒吃東西,直接就空腹喝酒了,傷了胃氣吧。

    我記得之前在師傅的一本民間藥方的書中看到過酒傷胃的方子,忘了寫的是什麽,便問聞書,聞書想了會,說是用韭菜籽搗爛,加蜂蜜調勻,然後開水送服。我讓聞書照著方子去做,我的記性不是很好,有聞書這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像是一間書屋,真是好用啊!

    “月姐姐,我今天要出宮,你要什麽物件麽?”小十六像風似的,飛奔至看著湯藥發呆的我。

    “出宮?誰帶你出宮?”宮外的世界,好像離我很久了。

    “嗯,皇阿瑪給十三哥、十四哥分了府,內務府問要怎麽修整,太子挑頭說要看看這新分的府怎麽樣,就叫兄弟們一起去看看,說是這些已經做了哥哥的給些建議,我和十七弟也去湊湊熱鬧。”小十六一臉興奮。

    “好,那就。。。幫我帶些糖炒栗子吧。”我想想了,道。

    “就這樣麽?還要其它什麽嗎?”小十六用濕布巾邊擦臉邊問。

    “嗯,就這樣兒就行,如果可以,最好買滿福樓附近,在石門牌坊底下那挑擔子阿婆的栗子。”我隨口道。

    “為何要那裏的?那裏的味道不一樣麽?”小十六打破沙鍋。

    “不為什麽,隻是,我吃的一直都是那裏。”心裏好像有某些東西若隱若現。

    “嗯,那我走了。”小十六又旋風式地出院門了。

    為何要那裏的?因為,以前每次去教堂,都會路過那石門牌坊,都會順手買份那阿婆的栗子,然後,把栗子帶給教堂裏,那等著我的,陽光少年。。。。

    天黑前,小十六迴來了,小德子苦著一張臉,把胸前一大包東西輕手輕巧地放在花廳的圓桌上,然後如釋重負。

    “你這奴才,拿些栗子也能讓你懨掉,改明我換個身強力壯的。”小十六一臉不屑。

    “爺,奴才求您了,奴才跟了您好些年了,您隻管打罵奴才便是,千萬別攆奴才,奴才求你了。”小德子不停地磕頭。

    “這是怎麽了,不就拿包東西嘛,怎麽跟換人扯上了?”我不明所以。

    “還不是這奴才,我買栗子時,十三哥說多買些的,十四哥就說全要了,這奴才見要拿那麽多,就背著我一張苦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打罵他了呢。”小十六憤憤。

    “小德子,為了我讓你扛那麽重的東西,真的過意不去,這邊,我向你賠禮了。”說完,我便身體微向下彎。

    “不敢不敢,月姑娘別折煞了奴才,姑娘是有福的,奴才可實在受不起呀。”小德子惶恐,直磕頭迴禮。

    “你向他行什麽禮,他不就是個奴才麽。”小十六不以為然。

    “我不也是奴才麽?”我反問他。

    “你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雖是女官,可說到底,不也是奴才麽。”

    “你教我詩詞,跟我講棋說理,你與他們是不一樣的。”小十六極力反駁。

    “那小德子不也一心一意照顧你麽?下雨了,他得為撐著傘,自己淋個全身;你肚子餓了,還有點心吃,他從你天沒亮上學出門到中午,可都是餓著肚子呢;更別說你調皮搗蛋,他為你瞞著被你額娘打得屁股開花。奴才,也是人,也有吃喝拉撒睡,若不是真心把你當主子,哪能把你侍候得那麽體貼?換奴才不容易嗎?宮裏不缺的就是奴才,可要找個忠心的,容易麽?單這幾年替你挨板子這一項,就夠難的。”我對小十六嚴詞抗辨。

    “。。。。小德子,下次有話,私下跟我說,別在那麽多兄弟麵前給我丟臉。”敢情小十六是覺得在那些兄弟麵前丟臉才對小德子發的飆啊。

    “奴才謝爺,奴才一定記住了。謝月姑娘。”小德子感激涕零,行禮退出屋。

    “月姐姐,你剛才是想跟我說,應該要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是麽?”小十六靠近我說。

    幾年來的相處,小十六已經和我有了默契,我說什麽,他倒是能知道我心裏的幾分想法的。“也說不上心腹,隻是,你也漸漸大了,你那些個哥哥弟弟,心裏的花腸子多著呢,你若沒幾個貼心為你辦事的,以後若是有事,那可不成。這人呢,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得恩威並施,你看八爺,一副佛爺臉,見人就笑,人家可是人緣好著呢。你呀,人情世故這點,可以向他學學。”

    “隻學八哥這點麽?其它不學?”小十六認真問。

    “嗯,我看他也就這點值得學;但這做事,還得學你四哥,對事不對人,認真嚴謹。”

    “明白了,做人,學八哥,做事,學四哥。”小十六重重點頭。

    我把栗子取出,竟然有十幾斤左右,難怪小德子得叫苦連天了,不說這宮外,單這從宮門到院門那麽長的路,得花多少力氣呀,唉,明天得好好安慰安慰他,我的一句話,讓他累得夠嗆。

    讓聞書取出蜂蜜,將沒洗的白米往大鍋翻炒,待白米八成熱時,再倒入蜂蜜翻炒,一會再將已經涼了的糖炒栗子也倒入,努力翻炒,不一會兒,一陣甜香四處飄蕩。待栗子熱透時,趕快把栗子挑出,放至兩個精致的陶瓷小食盒,蓋上瓷蓋,其它剩下的栗子,則另裝六個盤。

    “這兩食盒讓小德子給皇上和密娘娘送去,另五盤給目前還未出宮建府的阿哥們送去,如何?”我詢問小十六。

    “嗬嗬,好,這就是在學八哥做人,是吧?”小十六一臉了然。

    “嗯。剩下一盤,我們自個兒吃。”我迴笑。言傳身行,才是最好的教育方法。

    隔天,小十六興奮地告訴我,今天他到密嬪那請安時,密嬪難得地誇了他,說他懂事了,連帶著小德子也得了賞。看著小十六的臉,才意識到,這是我進宮認識他以來,密嬪第一次誇他的,其實他心裏很在乎密嬪的態度吧,畢竟,哪個孩子不想要額娘的愛呢。

    正替小十六不值時,一陣大嗓門兒響起:

    “我說你這靜丫頭,昨兒個我們也去了老十三、老十四的新府,怎麽就沒給我們弄點栗子呀。”不用迴頭,一聽就知道是老十。

    “靜月給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請安。”起身行禮。

    “起吧。”八爺發話。

    “十爺想吃,宮外不有得是嘛。”十四這會應該還沒下學,所以隻有三人行。

    “那可不一樣,我聽老十四說,這栗子到他那的時候還是熱的,除了栗子甜還有股子米香,聽得我都想流口水,快,弄些過來吃。”老十迫不急待。

    “昨兒個都送完了,這會子可沒有了呢。”我讓聞書給三位爺看茶。不想跟這三位爺太過親近,特別是這八爺,臉上時刻都掛著笑容,可是那眼神卻太過深邃,讓我感覺不舒服,而且,雖然我破了為十三不出院門的自規,可不代表我願這些阿哥親近,我還是喜歡我的清靜生活,所以,對他們,我以禮相待便好,不用太過熱情的。

    “十六弟近來身體可好?”八爺問。

    “還好。”你問我答。怎麽,之前怎麽不關心,現在才關心?對了,好久沒看到四阿哥,他每次一來,第一句話都是這句。

    沒有人搭話。八爺自圓:“那就好。”之後,我站一旁,又是一片無聲。

    抬眼偷瞄九阿哥,此美男正端茶斜睨我,眼神花俏,魅功盡顯。。。太美了,我好像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月姐姐。。。”小十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慢動作轉頭看向小十六。

    “你又在看九哥流口水嗎?”

    “啥?”有那麽明顯嗎?唉,看來色女形象已被小十六定格了。

    眾人一陣竊笑,這才發現,小十六身後站著四阿哥,這人真不能念呀,這下還真見上了。

    “靜月給四阿哥請安。”“嗯。”聽口氣,好像心情不怎麽美麗。然後,一陣弟弟給哥哥的請安聲和叫起聲,聞書的茶即時至四阿哥麵前。

    兩拔人明顯不合拍,場麵也不夠熱絡,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偷瞄美男,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他,左邊的嘴角始終往上翹著。

    終於,八爺那拔人走了。唿了一口氣,讓聞書架起茶爐,把茶具拿來。不是我小氣,而是不想把我這院子發展成阿哥茶館,所以,這功夫茶,還是隻限少人便好。

    “你這倒是好了,門庭若市。”四阿哥不冷不熱的聲音。

    “門庭若市的是十六阿哥的院子。”我不理他。

    “聽說,那日宜妃生辰,你吹了段蕭?”他不留痕跡地問。

    “怎麽,不就一段蕭麽,不會惹著什麽事了?”我知道,沒營養的問題他是不會問的。

    “事倒是沒惹,隻是皇阿瑪在宜妃附近的亭子裏從頭聽到尾,還有那與你同奏的笛聲。”

    “那笛聲主人是位高人,之前釵兒跟他較量,讓我手癢了,便跟他對峙,沒成想他竟然能隻聽一遍就大致記住了音律,後來,為了表示對這位高人的尊重,我才與他同奏的。”我迴想著。

    四阿哥驚訝:“你不知道這吹笛的人是誰?”

    “為什麽你和十阿哥問同樣的問題?我怎麽會知道吹笛的人是誰,再說了,既是以音會友,何必知道對方是誰呢,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對方是誰,以後若再蕭笛碰上了,也許還能再合上幾曲。”我自問自答著。

    “要是知道對方的真麵目,難道就不能蕭笛同奏了?”四阿哥反問。

    “你定不是個真愛音樂之人,這素未蒙麵的知音,以樂會友,那種心心相惜、相聵恨晚的別樣感覺,不是你能體會得到的。”我將小瓷茶杯輕放至四阿哥麵前。

    “心心相惜、相聵恨晚?”小十六在一旁邊喝茶邊不解,不過,在四阿哥的眼神警告下,還是把想問的話吞下去了。嗬,小十六也挺怕四阿哥的呢。

    接下去,便是四阿哥對小十六的一番詢問和教誨,再坐了會兒,就起身走了。

    “月姐姐,你真不想知道這笛聲主人是誰?”小十六不死心。

    “不想。”我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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