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宮中夜宴, 微生瀾覺得左相大概是終於認清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麵對她時一言一行皆是恭恭謹謹。對方能自覺起來變得讓她省心自然是再好不過,總歸自家夫郎的母親, 若不在做出什麽錯事她自然是容得下的。

    微生瀾現本是在與幾位官階較高的臣子以及親信重臣論及賦稅之事,作為近侍官的柳寄隱參禮步入後便略顯急促地靠近至她身側,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此事明日再議, 眾卿也可迴去再做一番思考。”

    見禦座上的原還帶著溫雅笑意的年輕帝王倏忽垂斂下眉眼變得有些沉冷, 階下被召來的一眾臣子見狀皆是識趣地迴了一句‘臣告退’便各自離席。鮮少能見昭帝肅冷著麵容的樣子,她們就算對是哪處城門失火了的這點懷有好奇疑惑,也得先保住自己這池魚不被殃及。

    “禦醫何在?”剛至中宮, 步入殿內掃過一圈沒看見該在的人, 微生瀾的語氣不由得更沉下幾分。

    雲笙聞言趕緊迴道:“奴已遣人去宣了, 應是在路上。”

    虞書言一步不肯移地守在床榻邊,眼淚自祈晏突然神色痛苦地倒下起就沒停過, 更是目光恨恨地盯視著在一旁呆愣著好似還不知所措的華服男子。

    “雲笙, 去把喬衡召來。”把床榻上正痛楚顫抖著的人半攬入懷中,微生瀾按照以往的經驗順撫背脊進行安撫。

    祈晏的意識已是有些昏沉, 但在察覺到熟悉的碰觸時又略微清醒過來。但這並不是什麽好事,清醒著他對身體痛楚的感知便愈加深刻明顯。

    “妻主……”祈晏半闔著狹長鳳眸, 清冷俊美的麵容透著病弱的蒼白,這陣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痛楚得無以複加,比初時練習行走的痛苦更加難以忍受。

    被懷中人重複喚了好幾迴微生瀾並無厭於迴應, 於此同時她的目光也落置在了那長相與她懷中人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身上, 森冷得有如實質。

    尚未了解事情始末, 但從虞書言的目光微生瀾便知曉自家夫郎會遭這番罪定是與此人脫不了幹係。

    “我……”祈禦麵對女子淩厲的目光不由得後退了半步,反應過來之後便想要出言辯解。

    然在床榻邊沿身著玄色冕服的女子在他開口的瞬間就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此時麵上神色與他印象中的溫雅絲毫沾不上邊:“是何人給你在朕麵前自稱‘我’的權利。”

    麵容的相似實際並不能讓微生瀾對其寬容多少,更別說對方現是犯到正主上來了。

    “冒犯君後是斬首之罪,君後若是有個萬一,朕不會因看在左相的麵子而饒過你。”微生瀾一字不頓字句清晰地把話說完後便不再看向祈禦,說這話時她未有壓抑怒氣,但喜怒不形於色已是習慣,以至於變得麵無表情。

    祈禦在聞言的一瞬間慘白了麵容,不隻是對這句言語真實性的恐懼,也在於對方竟不究明具體緣由就能對他如此。

    “喬衡很快就會到了。”懷中人黑黝的眸子已是漫著一層水霧,微生瀾親吻在其微紅了的眼角處,溫聲安撫。自家夫郎何曾在她麵前示弱至此,這次不知是如何的難以忍受。

    愈是疼痛就愈是清醒,愈是清醒疼痛就愈是清晰強烈。盡管如此祈晏靠在微生瀾懷中仍是溫順地應了聲,隻不過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餘光可見他的兄長仍站在那裏,相談時對方說的那些話祈晏是沒怎麽往心裏去的,隻是在聽到‘兄弟二人在宮中也可有個照應’這句話時難免生起幾分惱意,繼而唿吸一窒便突來一陣讓他幾近暈眩的劇烈痛感。

    “妻主。”祈晏眉頭緊蹙,微仰起頭把寫滿痛楚神色的麵容曝露在微生瀾麵前,淡色唇瓣泛著蒼白,張合著的唇隻遍遍低喚出這兩字。

    如不出他所想……

    果然下一刻溫軟的觸感輕柔落於他的額上、頰邊……最後至唇上,溫柔與疼寵等皆是溢於言表。

    見祈禦的麵色更加難看了幾分,祈晏微眯起眼眸又稍低下頭安靜靠在了微生瀾懷中,他現在沒多少經曆了,否則定是要讓對方徹底認清現實。

    “來了來了。”抬目望去是喬衡被雲笙拉扯著急急奔了過來,卻是比宣的禦醫要來得更早些。

    這種時候自然也顧不上什麽行禮,深知正遭著罪的人在這予國新君的心中分量有多重,喬衡往祈晏腕上覆一層薄紗後便開始號脈。

    過了沒多久,喬衡麵色卻是漸漸變得有些古怪。

    “如何?”因對方不同尋常的反應,微生瀾的神色也隨之變得凝重。

    喬衡把那薄紗收迴,斟酌思忖了許久似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最直白的一句:“喜脈……”

    微生瀾愣了許久都未能反應過來,但懷中人的劇烈咳聲拉迴了她的思緒。

    祈晏那雙好看的眸子正努力睜著,縱使是痛楚也不能抑止住他滿心洋溢的喜意,便連蒼白了的麵容都在一瞬間暈上了薄紅顏色。左手移至尚且平坦的下腹,眉眼間柔色繾綣,疏冷盡褪。

    “可有辦法止痛?”頭一次遇見安撫不下自家夫郎的情況,顧不上方才生起的驚喜,微生瀾望著懷中人的眸中滿是憂色。懷中美人現下的模樣是絕麗動人不錯,但由她攬著的這具身體分明是顫抖得更明晰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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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話音剛落,懷中人的動作一止身體忽然癱軟下來……竟是暈了過去。

    兩人皆是一怔,而後喬衡搖了搖頭:“早前已說忌大喜大悲……”

    “君後身體病弱本不宜懷有子嗣,懷有子嗣會使之身體更為虛弱,氣息稍有紊亂便可能出現方才的症狀。除持續揉按緩解至消除外,止痛便隻有點下睡穴或喝麻沸湯這兩個途徑,現因大喜而昏厥,待其自行醒來便可。”總結起來就是懷有子嗣前的人需要好生養著,懷有子嗣後的人更是要半點差池都不能有的仔細養著。

    微生瀾輕頷下首,沉默片刻後道:“都退下吧。”

    “祈公子若是不懂規矩,朕會派教習規矩的人去左相府教你。”微生瀾此時神色淡淡,語調也無甚起伏,但話中的警告意味是再明顯不過。要知道一個男子若被評說‘不懂規矩’,除了出家去吃齋念佛便也隻能孤苦終老了。

    現下沒有心情去管其餘人如何,把裏間的人都遣退之後微生瀾便靜守著陷入昏迷中的人。都暈過去了自家夫郎的手還搭在腹上,且她想將之拉開時還遭受到了對方潛意識的反抗。

    微生瀾輕微的歎了口氣,也不打算再挪動祈晏的那隻手了,隻轉而將自己的手覆於其上。

    溫涼的觸感即便被這般覆著也暖不上幾分,自家夫郎已懷有她的骨血的這個事實……

    “快些醒來嗯。”摩挲著懷中人瘦削的下頜,微生瀾略微低頭在其泛著蒼白的唇上輕吻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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