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做了一個長夢。

    是一個讓他陷入烏黑泥沼中不可自拔的噩夢……

    “你也是會這樣對我笑的是嗎……”摩挲著手上的花梨木雕,明明知道得不到迴應,祈晏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然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自語才更為恰當。

    他不敢轉頭麵對那個躺在冰棺中全無生息的人,那個人和他手上的木雕是一樣的……從不肯迴應他。

    冷淡也好,厭惡也好。

    但就是什麽都沒有……吝嗇給予他任何反應。

    最初兩年的不聞不問,安插的眼線向他迴報的,也盡是微生瀾如何與一個叫容璟的男子形影不離的消息。

    諸如嫉妒等的負麵情緒……除非剜去他的心髒,否則這決計是無法止息的。

    祈晏怕他有一天會按捺不住做出讓微生瀾傷心的事情,所以在微生瀾即將赴往涼州的前一日,他選擇了離開。

    以假死的方式成功瞞過了所有人,包括景帝。

    景帝把影七派與他,不乏有監視的心思。從他動手將影七變成一個受蠱毒控製而忠誠於他的傀儡時,他知道自己在試圖脫離景帝的掌控。

    或許是景帝將他教得太好,才會讓他竟敢生出此等反叛之心。

    之後的短短一年,皇城中的勢力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洗牌分配。最鮮明的一項莫過於景帝崩,而新帝微生玘即位。

    身體康健的先帝為何猝然登遐,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問題噤若寒蟬。

    綺樓的根據地依舊在皇城聚雲閣,微生瀾臨行前吩咐葉綺衣照常營業,情報之類的工作就不用再做了。

    新帝在清掃其他皇女於皇城中的勢力,綺樓明明早已安分地隱沒,一日卻還是被矛頭直指。

    祈晏隻覺得,總歸曾經是微生瀾的東西,便是微生瀾不要了,他也不允許他人染指破壞。然而要將綺樓保全並不容易,他隻能選用犧牲最少,也是應對起來最便捷的方法……

    棄帥。

    “此等恩情,來日必報。”祈晏在這名叫葉綺允的男子眼中清楚看到了仇恨的光芒,深切濃烈得有如實質。

    不過葉綺允仇恨的對象是新帝微生玘。對祈晏,他隻有感激。自知若不是祈晏出手,綺樓隻有盡數覆滅一途。

    綺樓樓主……是這人的姐姐。祈晏心下了然,便搖了搖頭冷淡地說:“不必。”

    怎會想到他此刻從葉綺允眼中看到的,日後也將充斥於他的滿心滿眼。

    “要怎樣處置微生玘才會讓你高興?”祈晏神色溫柔地望著手上的花梨木雕。

    隻是這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與溫柔絲毫沾不上邊:“剝了她的皮做成人/皮麵具,選名與她身形相近的傀儡戴上。讓微生玘看著一個冒充她的人坐在龍椅上享盡權勢,而她隻能每日在陰暗的地牢中接受嚴酷刑罰……這樣如何?”

    心髒猶如被撕扯割裂的疼痛感,唯有看著微生玘被折磨得麵容扭曲的猙獰模樣才能得到稍稍撫慰。

    痛吧,要和他一樣痛才好。

    將微生玘坐擁的勢力一點一點、無聲無息地蠶食殆盡,他花了五年。若不是那個叫千機的人太過難纏,這本該能再快些。

    朝堂上的重臣現全是他的人,便是這予國兵權,也泰半被他握在手上。

    生殺由斷,權力就是這麽個好東西,所以才引得無數人即便看著壘牆的白骨也依然前赴後繼。

    但這換不迴他想要的人,根本毫無意義。

    如果他當初沒有選擇離開,如果他跟著微生瀾去往涼州……

    “我後悔了。”一字一頓的,說完祈晏就似用盡了所有力氣般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但他的手裏仍緊攥著那個花梨木雕,不肯有絲毫放鬆。

    不再是人前殺伐決斷的模樣,祈晏此時極為壓抑地嗚咽著,卻又如被扼住了脖頸般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

    近乎窒息。

    ……

    ……

    “主子!您起了嗎?”虞書言在外頭急的要原地打轉。祈晏再無反應,他就隻能不顧規矩闖進去了。

    這再拖下去是要延誤吉時的。

    “……進來。”他醒了。

    虞書言馬上推門而入,將洗漱用的麵盆擺到桌上:“主子,再不快點是真的要延誤吉時啦。”

    這……他怎麽好像看到公子麵上帶有淚痕?

    唔,一定是他看錯了。

    祈晏此時已用虞書言遞過來的毛巾擦拭完臉,神色淡淡看起來與平常沒什麽不同。當然真正的心境如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今日是嫁娶之日,這與夢中的內容根本毫不相符。但太過真實的夢,讓祈晏覺得他或許真的經曆過那一切……

    微生玘?

    是與不是都好。隻要能阻止那樣的結局,他便是錯殺一千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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