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標儀升入太空,飛臨大洋,mcs的光電循環出口對準了下方的地球。“虞淵”號飛行器進入軌道,啟動自動撞擊程序。符衷撐著投影池旁邊的欄杆,看畫麵中顯示的飛行器狀態監控圖像,他身後圍著一大群人,這是一個萬眾矚目的時刻。飛行器在畫麵中隻是一個白點,275秒後,白點變為紅點,閃爍了幾下,界麵上跳出提示框:撞擊成功。“虞淵”號以320馬赫的速度成功撞擊地球。與此同時,mcs發射了,這迴它開啟了聯動輻射粉碎係統,無限放大撞擊之後產生的能量。高衍文說過,mcs並不是攻擊型的武器,它隻是一個工具,能夠放大能量的工具。地球從外至內被瓦解了,變為了原子,飄散在宇宙中。符衷沒去看望遠鏡傳來的影像,他已經在模擬動畫中看過無數次了,但這次不是模擬,這次是來真的了。他想著那些塵埃和星雲,它們的組成物質和人類相同,每個人都是星星的孩子。一種宏大和蒼涼迫使他淚流滿麵,漫漫長夜,新的白晝還很遙遠。“督察,時間軸出了問題。”守在“迴溯”號坐標儀上監控時刻表的監督員報告,“時間軸分出了兩條,但那條獨立的時間軸消失了。而在我們的時刻表上,有關數據都被清空了。”“清空了多少年?”“3億年。”監督員迴答,“完全能緩衝時空波動帶來的影響。”符衷捏著對講機默然,他遠望著宇宙中那漂浮著的絢麗塵埃,才驚覺它是如此之大,人類隻不過是目光短淺的侏儒。符衷沉默了好一會兒,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說:“這就是我們為什麽覺得地球曆史缺失了三億年的原因。”mcs關閉後,符衷知道他們該迴家了。羈旅漂泊了這麽久,他們終於能踏上迴家之路了。符衷站在總控室裏,坐標儀正迅疾地朝著通道入口駛去。他把對講機靠在嘴邊,有所猶豫,隨後他就以堅定不移的語氣說道:“全體人員注意,‘迴溯計劃’任務完成,我們即將返航。請各國授時中心發布日出標準時間,提醒居民做好眼部防護。我們即將進入時空通道,返航時間八小時。完畢。”脈衝實驗控製中心、北極基地、國務院、國安局、國防部、各區應急管理處、地下避難所、“奧林匹斯”、空天母艦......符衷不去想地球上的人們拍掌擁抱的盛況,他隻想休息。朱把季的冷凍艙放在了一級防護室內,符衷在坐標儀進入通道前的最後十幾分鍾裏去看了看他。朱和道恩調整好冷凍艙的參數後就離開了,符衷搬了一把椅子在旁邊坐下,什麽話都不說,就這要挨著他。符衷這時才感覺骨折的地方傳來一陣陣劇痛,像一把把尖刀插在他的血肉裏。“迴家了。”符衷掩麵哭泣起來,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心和靈魂的創傷。時間沒留給他太多悲傷的餘地,他一直在奔跑,現在終於能坐下來歇歇了,他的未來也終於能停步歇乏了。他想到了不可知的未來,一山放過萬山攔,重重困難還在前麵等著他。父親犧牲了,母親去世了,他不知道迴去之後該怎麽麵對他的家。符衷覺得那不是家,那些居住的屋宇隻是他的房子。預想未來和迴顧過去一樣可怕,然而他無法逃避,因為他的每一步都在決定著最後的結局。*八小時後,“迴溯”號坐標儀降落在北極基地的發射場上,林儀風到場外親自迎接千裏迢迢迴來的英雄們。“先行者六號”坐標儀則降落在“未央宮”號空天母艦上,發射場的圍欄外擠滿了早早地就趕來搶新聞的電視台,警察將記者擋在外麵,拉著長長的黃色熒光警戒帶,到處都鳴響了警笛。坐標安全著陸後打開艙門,並伸出寬闊的階梯接到地麵上。發射場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整座母艦差不多都要被這皚皚白雪淹沒了。天寒地凍,半空中縈繞著一縷縷濕漉漉的淡青色煙氣,塔台上蒙著一層藍幽幽的陰影。符衷護送著季的冷凍艙走出坐標儀,然後推上車廂,朱上車坐了進去,朝符衷喊了幾句話才關上車廂後門。救護車朝著醫療中心駛去了,符衷沒有跟著走,他得留下來對付媒體。蜂擁而至的記者擠在通道兩邊,不停晃動的攝像機照得人眼睛發花,嘈雜喧鬧的聲音裏,問的最多的有關“迴溯計劃”指揮官的問題。符衷隻是簡單地迴答了一句“指揮官現在沒有性命之虞”後便在執行員的護送下走過通道進入母艦艦橋,警衛則把媒體攔在外麵。“歡迎迴到中國!”艦長和符衷握手,在直升機的噪音中大聲說道。符衷從艦長手中接過文件袋,看到下方的收件人是他的名字。符衷拆開了封口,取出裏麵的情報夾翻看起來,凝視著一張手部的照片看了很久。他和艦長一道進入會議室,在會議桌側手坐下,拿起耳機戴上。國防部和國務院正在與他們進行語音會議,一同接通的還有位於尼泊爾境內的獵鷹突擊隊、楊奇闌為首的軍方代表。“繼續審核數據,看看能不能確認他不在那。”國務院代表在電話裏說道。白逐迴答:“我們有兩個探員已經滲透得相當深入了,一切數據都經過比對和風險評估。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們在三軍情報局裏麵有內應,唐霖身邊也安插有特工,不知道一年兩億能買來多少忠誠。我們不知道誰有異心,拿錢不幹事,給唐霖通風報信,我們隻能撲空。夜長夢多,如今的狀況真是迫在眉睫啊。”“但這些數據隻是旁證。”符衷向前探了探身子,按著耳機說:“這確實是一個旁證,但是這些數據和情報能夠非常有力地證明唐霖就在那座白房子裏,那房子在反恐戰爭期間做過反恐盟軍的戰地醫院。我們跟蹤的對象是一個183厘米高、身材高大勻稱、體格很好的家夥,不使用被標記的手機、網絡,深居簡出、神秘莫測,而且手上還有疤痕。我想我們已經確定他是誰了。”“誰在講話?”國務院代表問。“北極基地總督察席簡文,翁道廷先生。”“噢,席簡文先生,”翁道廷代表說,“國家主席為這事賭上了他的主席職位,如果你說錯了,那你就永遠消失了。”會議桌上安靜了幾秒鍾,楊奇闌接入通話,說:“就算再過三天、十天、一個月,我們也不能確定唐霖是否真的在烏幹達的那座建築物裏,我隻能說有40%-60%的可能性。但我們必須得行動,也許會有風險,但任何事都有風險。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現實就會趕在我們前頭。”五分鍾後,安全理事會會議暫告一段落,主席承諾在半小時後做出答複。符衷拿著文件袋走出會議室,他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翻看從白逐那兒寄過來的情報。看完後他將文件整理好塞進袋子裏,閉上眼睛揉了揉鼻梁。這時,授時中心發布了時刻表,上麵顯示10小時後就將迎來日出。半小時後,空天母艦艦長從外麵走進來,掃視了一圈屋裏的人,說:“主席批準了。”符衷立刻站起來,將沒喝完的咖啡扔進垃圾桶裏。眾人走出休息室,符衷沿著通道往機場走去,艦長送了他一路,之後在機場的大廳裏握手言別。天在下雪,符衷的記憶卻還留在46億年前那磅礴的大雨中。他用冷水洗了臉,迫使自己什麽都別想,然後走進機場旁邊的倉庫基地裏,準備登機起飛。*與此同時,尼泊爾境內,獵鷹突擊隊和軍方正在進行戰前準備。“我們正式執行‘阿特拉斯’行動,目標是唐霖,代號是‘厄爾尼諾’。”白逐走到特戰隊員麵前站定,“建築物裏至少有50個人,但根據調查結果來看,這50個人都是武裝分子。建築物底下是一個龐大的複製人兵工廠,裏麵的複製人保守預估在6萬人左右。建築物周圍人群密集,我們的任務是隔離非戰鬥人員,我再強調一遍,必須能辨別非戰鬥人員!”“主要目標,”她說完停頓了一會兒,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去,“上麵傾向於活捉。當然,不小心擊斃了也沒關係。”“三軍情報局和國防部將全程監控,bk-01戰鬥轟炸機空中待命。12公裏外有兩架u69、u70直升機,以防我們和當地人產生衝突。gro-35戰機和另一架幽靈戰機將提供火力支持。雷達監測屏蔽烏幹達雷達。陸軍特別行動隊將在邊境提供幫助,如果情況不妙,我們得殺出一條血路來。一如既往,我們是秘密潛入,如果你被打死了,那就很愚蠢;如果你被敵人抓住,你就會被立刻處決。”白逐最後朝隊員點點頭:“確保你們的聰明腦袋能在日出之前迴到這裏。”“一隊,一號機。二隊,二號機。”白逐打開倉庫大門,轉身走了出去,“我們的目標是恐怖分子頭目,他不怕死,我們也不怕。”*符衷在機艙裏調整數據,五爺坐在副駕駛。這架通體漆黑的飛機是顧歧川從格納德軍工廠為符衷專調過來的,最新型的戰機,符衷見它第一麵時就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夜行動物”。“要是駕著這架飛機和太行山的基地開戰,我能輕而易舉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符衷把唿吸麵罩戴上,將控製屏上的目標定位點挪到相應位置,“地麵控製中心注意,我們出動了。”倉庫大門往兩邊敞開,飛機緩緩駛上跑道,隨後快速衝上天空,眨眼功夫就升高到了雲層上方。機翼兩端閃爍著綠色的幹擾燈,黑洞洞的進氣道像一雙活生生的眼睛窺探著外界。黑色的飛機悄無聲息地在雲層上往南行駛,猶如一隻巨大的幽靈。它的速度能達到15馬赫,從空天母艦飛到尼泊爾隻需要12分鍾。五爺在駕駛台上撥動了幾個按鍵,報告道:“上升2-8-7,水平2-0-0。”“2-8-7,2-0-0。收到。”符衷迴答,抬手把頂上的滑杆推到前麵去。“我以為我進不了‘阿特拉斯’行動。”五爺靠在駕駛座椅上說,“咱們的好朋友林六說我飛行時間不足。”“那你跟他怎麽說的?”符衷問。五爺笑了兩聲,說:“我跟他說‘多謝你,滾蛋。’。”兩人都笑起來,五爺又問:“‘迴溯計劃”怎麽樣?”“托你的福,一切都很好。”符衷看了他一眼,“黑洞危機解除了,10小時後就是一個新時代。”他們碰碰拳,符衷平視著前方,看雲霧迎麵撲來,然後又轉瞬即逝。黑洞危機解除了,但符衷並沒有感到多高興。他一想到季就不免憂心忡忡。符衷剛從“迴溯計劃”裏迴來,還沒坐下來陪季做完手術,他就急急忙忙地登上了另一架飛機準備到非洲去執行任務了。不過這是最後一步了,符衷想,幹完這票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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