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月亮掛在天上,除了路燈下方那一圈光暈,其他地方都朦朦朧朧的,偶爾有一隻老鼠像小箭一般衝過街道,隱沒在黑暗中。沈慕之用手機打著光,挨家挨戶地盯著門牌號看,遠處兩個扛著水貨箱子的中年人走過來,其中一個停下腳步,對他說:“小夥子這麽晚了到這裏幹什麽?”另一個也點點頭道:“快走吧,這裏晚上別隨便來,容易遇到怪事。”沈慕之問:“什麽怪事?”前麵那個中年人左右看了看,湊近沈慕之耳邊,陰悄悄地說:“咱都不敢講話大聲了。就這條街,晚上來了容易遇到鬼打牆。咱們做這行的,淩晨要來上貨,但怪事傳出來後,沒人敢在淩晨四點前過來,也沒人敢呆到十一點後。”沈慕之學著中年人的模樣,悄悄地問:“那這裏可是出過命案?”中年人道:“那倒沒有,除了鬼打牆太人,咱們這塊兒治安還是挺好的。”沈慕之點點頭,又問道:“師傅,你知道金星凍貨在哪嗎?”中年人一聽,愣了一秒,道:“沒有這家店啊......”他眼睛看著右上方,突然眸子一亮道:“對了,這家店的老板兩年前就搬走了,把店鋪打出去後,沒過多久又換了人。兩年來,易了好幾次主,現在這門店已經空著了。”和他同路那人插嘴道:“就是小夥子你斜後方那家店鋪。”沈慕之聞言轉過頭,隻見一家無招牌的門店立在街麵上,左右紅紅火火的招牌映襯下頗顯突兀。他迴過頭跟兩個中年人道謝,可是眼前哪裏還有人,除了一閃一滅的路燈,別無他物。以後十點鍾也最好別來。沈慕之在心中吐槽,往那間無名門店走去。卷簾門似乎很久沒有拉動過了,邊緣處布滿了粘膩的青苔,他蹲下來試探地抬起下方的托手,沒想到卷簾門竟然被一下子拉了上去。“啪”那盞苟延殘喘的路燈終於熄滅了,隻留下空無一人的街道和麵前這間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屋子,有風竄進屋子中,又從深處帶著封閉已久的沉味和曾經留下的腥味飄了出來。沈慕之皺了皺鼻子,拿出手機照亮腳前的路,慢慢走近門店裏。一進入其中,他感覺到沉悶、壓抑,就像被鎖在了封閉、狹小的盒子裏,想要趕緊逃離。突然間,沈慕之的餘光掃見右側牆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在晃動,那影子有兩米高,像一個被拉扯變形的泥人,纖細高長。沈慕之連忙轉向左側,隻見幽暗的牆角處有一座晾肉架孤零零地立在那裏,應該是當初店主轉讓時沒有帶走,此時被模模糊糊的月光照著,影子投在了左麵的牆上。正在這時卷簾門突然落了下來,隔絕了毛月亮模糊的光線。沈慕之站在原地,慢慢地環視店中的一切,不知什麽時候,店鋪裏那扇隔間的小門被打開了,一絲微弱的光線從門中透了出來。沈慕之放慢腳步,輕輕地走向那扇門,還沒靠近就聽到裏邊傳出“咚、咚、咚”的聲音,就像有人在案板上宰肉。突然聲音停住了,門內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還有東西拖拽的聲音,沈慕之遲疑了一下正要繼續往前,隻見門框處站著一個人,探出半張臉正望著他。那個人背著光看不清臉,突然又收迴了腦袋,似乎並沒有看到站在麵前的沈慕之。“咚咚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沈慕之走到門口,愕然地發現房間裏有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在砍著什麽。他十分用力,每一次刀落都會冰花四濺,應該在砍凍肉之類的東西。房間裏的白熾燈泛著妖異的藍光,那個砍肉的男人的臉在光線下異常扭曲。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地轉過身,身後案板上一直被他狠狠砍著的凍肉露了出來。沈慕之不可置信地看到,那是一個被冰凍起來的老人,四肢已經被砍了下來,包裹住身體的冰層正在逐漸融化,他花白的眉毛上沾滿了冰渣,睫毛突然抖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盯著沈慕之,臉上露出一個陰冷的怪笑,那笑容絕不是一個人類的笑容。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那個砍人的人猛地轉過頭看向沈慕之,沈慕之剛看清他的臉,白熾燈就一下子熄滅了。“沈慕之你在哪?別一個人去三崗路,那裏幾十年前是一片亂葬崗,等我過來!”電話裏魏楠訣的急切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響起。“我知道了。”沈慕之說完掛掉了電話,雙指成訣,對著麵前兩個麵容扭曲的地縛靈說道,“塵歸塵土歸土,今日你們為我演了一出戲,我也該送你們一程。”話音剛落地縛靈便拖著肩膀以怪異的姿勢朝沈慕之撲來,沈慕之雙指戳到它的眉心,隻見金光四起,地縛靈驟然止住了動作,可怖僵硬的麵容逐漸起了變化,變迴了人類的模樣。魂本是好的,而魄是壞的,兩隻地縛靈在此地太久,魂已經逐漸迷失,而魄卻驅使著它們迷惑來到這裏的人。兩隻地縛靈被沈慕之喚迴了殘魂,跪在地上朝沈慕之拜了拜逐漸消失在黑暗中。“好了,睡一覺再迴去找步曉的麻煩吧。”沈慕之伸了個懶腰走出了門店,在朦朧的月光下慢慢踱迴了酒店。第22章 陰屍冷對人子皮,亡人難尋赤兒心4五靈山就在h市,魏楠訣找了個借口,當晚便從五靈山上往城裏趕,在酒店門口堵住了提著夜宵的沈慕之。他身上還穿著修行用的黑色中式長褂,下車後便劈頭蓋臉地對著沈慕之一陣數落:“還好今晚不是秋祭,否則你能不能走出三崗路都未可知。”秋祭又稱鬼頭日,是傳統的祭祀節日,每年農曆十月初一這一天,人們會祭奠仙逝的親友,為他們送紙燒香,燒上一兩件白紙糊成的冥服,謂之“送寒衣”,所以這一天也叫寒衣節。而臨近這一天,總有些靈異現象發生,比如有人見到逝去的親人,有人在偏僻的山穀遇到成群結隊的遊人。但沈慕之知道,這一天是冥府的節假日,有些滯留在冥界的鬼魂會趁著這一天迴到現世,見見親人,組團旅遊一番,而冥府的工作人員在這一天也會十分懈怠,導致厲鬼亂闖人界的後果。他見魏楠訣生氣的時候臉比身上那件黑色長褂還黑,笑出來:“我這不是迴來了嗎?倒是你,大晚上的突然下山,舍得留我弟孤零零的度過寒冷寂寞的夜晚?我聽說五靈山最近並不太平,你們幾個過去恐怕不隻是進修吧?”魏楠訣麵無表情地說:“淩霄比你懂事百倍,況且東方占也在那裏,不會出什麽事的。”沈慕之點點頭道:“東方占啊,好久沒見到他了。”應該說他從未見過東方占,腦子裏全是來自於原主加了十倍粉絲濾鏡的印象。對於這個東方家的絕世天才,他感到十分好奇,不知和魏楠訣比起來誰高誰低。沈慕之暗戀東方占的事情,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魏楠訣聽他這麽說,心中升起一股沒由來的別扭,但他隻當作對東方占的比試心理並沒有多想,冷漠地道:“你既然想見,不如明天隨我一起上山。”沈慕之擺擺手:“不了,我明天就迴a市。”魏楠訣沉默了一下,道:“我跟你一起迴去。”沈慕之奇道:“你不迴山上啦?”魏楠訣迴答道:“不去了,正好我查出來那本書的一些線索,跟你迴去再比對一下。”沈慕之點點頭:“既然這樣,那今晚你就住這裏吧。”魏楠訣沒想到沈慕之所說的住這裏竟然是跟他住一個房間,他僵硬地看著帶著洗澡後睫毛上掛著晶瑩水珠的沈慕之說:“我再去開個房間。”沈慕之跳起來將他推到浴室:“明明有兩張床,何必去浪費錢。”魏楠訣堅持道:“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住。”沈慕之湊到他眼前,眨了眨眼睛:“你害羞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突然靠近,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傳來,魏楠訣臉頰逐漸升溫。他轉身打開門,留下一句“晚安”就落荒而逃。a市,步曉待著一頂深藍色的鴨舌帽站在路邊等待紅綠燈,沈慕之已經一天沒聯係他了,這讓他內心忐忑不安。昨天晚上,他食欲不振隨便煮了一碗泡麵對付。在燒水時那個人影又出現在家中,它的皮膚滿是溝壑,手臂像枯萎的柳枝一樣細長,眼睛看上去像深邃的礦洞,直勾勾地盯著他,蟬蛹般的嘴唇一開一合發出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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