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齊托的左眼接收到了一段來自地麵的影像,是沉睡中的主腦殘存的地麵監視功能。看到影像中的飛船時,塔齊托的拳頭猛的一緊。影像是地麵觀測台的攝像頭錄取的,從地麵看去,那遙遠天空的邊緣,一艘銀紅色的飛船正在被數十架戰鬥機圍攻,船體已經有了破損。鏡頭拉近,能夠將船體上“女王號”的名字看得十分清晰。那是他所有的手下所在的飛船。“他們在剛剛被叛軍發現了。現在隻有戰鬥機攻擊他們,但是可以推測到很快就會有戰艦過去增援。女王號被擊沉隻是時間問題。”隻是說話間,一架戰機的中子炮擊穿了女王號的防禦場,擊中了左邊的炮台。女王號左邊的外側起火了。塔齊托麵色變得煞白,手心滲出汗來。飛船裏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理應與他們同生共死。11先生再次將槍遞到塔齊托麵前:“相信我,這是最快速的做法。”“我不明白……”塔齊托咬著牙。“我剛剛才明白,”11先生捏起另一根細線,將一段不同的影像輸入了塔齊托眼中,“主腦休眠時,如果遇到危機應該會被喚醒,但是這裏的主腦並沒有。它被反叛的間諜機從物理上破壞了。”塔齊托很快看完那個新的影像,那是從間諜機的視角錄下的。那隻間諜機在主腦休眠期間潛入這裏,從間諜機的眼裏看出去,塔齊托震驚地發現,原本的主腦比現在更龐大,幾乎占據了整座山的空間。間諜機依照叛軍給出的指令,往山裏引爆了一顆正反物質炸彈。其產生的湮滅反應在瞬間將間諜機本身吞噬了。塔齊托因此沒有看到後來怎麽了,但可以推測出,主腦在爆炸的一瞬間蘇醒了,最小程度地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 大部分在爆炸中消失了。主腦喪失了基本的功能性。繼而應急裝置啟動,山中的大峽穀出現了。主腦將自己隱藏了起來,等待它引以為傲的信徒將他從十字架上解救下來。而蘇醒後的它將作為救世主,停止這可笑的反叛。這個信徒正站在他的麵前。塔齊托:“但是為什麽必須要殺死你?”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提高了音量。11先生說:“我的身體將作為主腦的一部分,使它恢複功能。但是我的記憶芯片不能存在。以確保如果有反叛軍再次進入,他們不會得到他們想要的。”“你的白色軍團呢!”塔齊托說出了這個不該由一個平民說出的名字。11先生以沉默代替了迴答。他帶來這裏的白色戰鬥機器人,數量不足以組成一場全球性的軍事行動。軍團能用的話他早就用了。這一段沉默讓塔齊托猛省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沉下聲問:“記憶芯片沒有了,你會怎麽樣。”“另一個我會失去在這顆星球上的所有記憶。”“主腦醒過來以後,一定會放我的人走嗎?”“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的,和你,都會離開。”他們的口吻都冷靜過頭,仿佛在闡述一個公理。但他們都知道這背後代表著什麽。代表著愛情不複存在,他們的關係一瞬間迴到最糟糕的那一刻。塔齊托的指節緊了緊,緩慢伸手,觸碰到了那把手槍。那是熟悉的觸感,他最喜歡的傳統彈式手槍。他的手心裏還有一片記憶芯片,是1小姐的。11先生希望他能幫他帶迴去。塔齊托:“我也可以把你的芯片帶迴去。”他做了最後的努力。11先生:“比起1小姐的芯片,我的對他們太有用了。如果帶走我的芯片,他們會不遺餘力的追殺你,和你的同伴。”聽到“同伴”,塔齊托握緊了那把槍。他可以和他們一起冒險,但他不能把危險帶給他們。“不要害怕。”11先生安慰他,“很快就結束了,這一切。”“我不明白,你特地帶我來這裏,是因為你早知道會這樣。”塔齊托咬牙切齒地說,“你為什麽不自己做這個!”“我是個過分的男人。”11先生說,“原諒我最後的一點不理性。”塔齊托對他舉起了槍,殺氣騰騰地盯著那個黑暗的輪廓。11先生泰然麵對著他的怒氣,握住槍管,幫助他放到正確的位置。塔齊托對槍的恐懼突然消失了。它被另一種恐懼所替代。11先生說:“這就是我向你索要的獎勵。在這一刻能陪伴在我身邊。”塔齊托又想起了11先生的體溫。還有他的嘴唇。他迴想起那一晚潮濕的空氣,和落在下巴上的輕輕啃噬。但他知道在那背後有另一片殘酷景象。那是被炸成殘渣的女王號,同伴的屍體,星球的消亡。塔齊托一生做過很多重要抉擇。有選擇的時候,還遠未到絕望。真正的絕望是沒有選擇的。他無法原諒地盯著這個單方麵說了再見的男人,後者將自身連接到了主腦,動作穩定,堅決,對自己的決定沒有絲毫懷疑。在他與主腦成功連接的那一瞬,11先生的眼睛深處泛起了微光,像宇宙深處懵懂初生的兩顆恆星。主腦周圍的星雲突然亮了起來,從死亡氣息中複蘇。塔齊托的臉上感覺到了負離子活躍起來的微癢刺痛感。一切都在活過來,蘇醒過來,希望將再次降臨這顆被蹂躪的星球,除了這段即將消失的記憶。塔齊托憤恨地想,我絕不原諒他,絕不放過他!他扣下了扳機。一聲屬於黑暗世界的炸響穿透山洞。第108章 塔齊托迴到瑞亞,已經是五天前的事了。五天前,女王號剛剛進入停泊港,就被一隊武裝人員迅速包圍了。飛船上的人從舷窗看出去,發現外麵的人候著他們多時了,此時已在飛船艙門外嚴防死守,等艙門一打開就會衝進來。那些人員出現的時候,整個飛船的氣氛頓時陷入冰點,所有人的麵色都很難看,認為難逃一劫。庫克艱難地接著義肢站起來,扛起槍大聲說:“和他們拚了,誰他媽也別想碰老子一根汗毛!”大多數人都沒有響應。他們望向塔齊托,希望他給他們一個說法。塔齊托將窗上的屏幕拉近,放大,一言不發地觀察著他們的領頭人。他注意到外麵的人不屬於警方,而是軍方人員。他站起來說:“把所有武器藏到密室裏。所有人,你們記住,我們什麽壞事也沒幹,我們隻是正好經過n7星的商人,清楚了嗎?剩下的交給我。”眾人看著塔齊托,那表情在問:這怎麽可能瞞過去?他們可是瑞亞最大的黑幫,他們就要在這裏被人一網打盡了!他們還是依照塔齊托的吩咐,將武器藏到了女王號最底層的他們偶爾發現的一個密室裏,這個密室他們估計是用來關重要犯人之類的,在飛船的電子地圖裏並沒有顯示。他們再次集中到飛船門口,這一次,在即將麵對真正的軍隊時,每個人都很緊張。他們不停看塔齊托,試圖從他身上得到慰藉。他們的boss此時看起來很鎮定,用一根手指在眉頭這裏抹了抹,提醒他們不要一臉殺氣。塔齊托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打開飛船艙門。“塔齊托先生嗎,”那個軍方的領頭人對他說,“我們要請你和你的同伴和我們走一趟。”看著門外林立的武器,所有人都別無選擇。後來的整整三天,塔齊托都是在某個基地中度過的。帶他過來的軍官叫鮑爾,是個上校,職位保密。一路上他們不被允許問任何問題,坐在密封車廂被帶到基地中,塔齊托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瑞亞的哪兒,隻能從車離開停泊港的時間來判斷大致範圍。在基地裏,塔齊托被單獨帶到一間審訊室。房間非常昏暗,簡陋,隻有房間中央的一把椅子,和一麵雙麵鏡子。鏡子的背後坐著鮑爾和一個訊問專用機器人。現在已經很少見到這麽傳統的審訊室了,警方查案的時候大多轉向了效果更快也更有效的催眠審訊,測謊審訊以及一直惹人非議的藥物審訊。“你可以放心,”鮑爾通過話筒對他說,“準確地來說,這不是一場審訊。我們對你在這裏所說的任何事,都不會追究責任。但我要聽到實話,百分之一百的實話。”他要求塔齊托複述他在魔眼星和n7星發生的一切,包括任何細節,多瑣碎都可以。“戰爭結束了嗎?”塔齊托問。“並沒有發展成戰爭。”鮑爾迴答,“出於對你的經曆的特殊照顧,我隻能再多說一句,局勢已在我們手裏,現在隻是收尾的調查工作。”“11迴來了嗎?”塔齊托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