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你的加入,塔齊托先生。”那團黑影開口說話了。聲音是從桌麵的擴音器傳出來的,經過了明顯的處理,但聽起來充滿力量,“請你入夥是我的意思。我久聞你在瑞亞的軍火買賣市場上叱詫風雲,我們的合作想必會結出豐茂的果實。”塔齊托客套地謙和了幾句。這人的話引起了他的警覺,不確定對方特地安排自己入夥的目的是什麽。他不能緊盯著對方不放,但仍在努力地分辨著。那團影像太過模糊,他無法將他與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人聯係起來。那之後,坐在主位上的這個人就不太開口了,成為了飄在會議室桌邊的一團陰雲,不聲不響但所有人都無法忽略他帶來狂風暴雨的可能。在討論了將施加在11先生身上的實驗方案後,喬凡娜將頭轉向塔齊托,問:“查爾斯,你想負責哪部分?我們的實驗剛剛開啟,還缺一個人負責,你介意嗎?”塔齊托看了一眼那朵像睡著了一樣的陰雲,那個人不打算發表任何意見。塔齊托於是接受了這個指派。接下來是一些軍火倒賣,財政預算的事。這群人擁有著極高的效率,一場會議隻進行了半小時,解決了所有的事,毫不拖遝地各自散去。塔齊托在一個叫梅格的武器專家的陪同下,去往工廠最隱蔽的c區。接下來的幾天他都要在這裏度過。走在他身邊的梅格是個小個子姑娘,戴著一副粗邊框的擴增現實眼鏡——所有專家的標配。她看起來很年輕,但黑發編成了極為保守的婦女款式,穿著中性的工裝褲,一路上不太說話。剛才在會議室裏塔齊托壓根沒有注意到她一直坐在那裏。這個姑娘據說是喬凡娜最信任的武器專家,塔齊托聽說本來喬凡娜想讓她負責整個實驗,但她堅決拒絕科研以外的任何工作。從工廠結構圖上來看,整個c區都是武器實驗室,被籠罩在離子防護罩下,防止外來入侵——這種離子防護罩的維護成本十分高昂,普通的實驗室根本用不上。他們沉默著步行了五分鍾,就來到c區門口。c區的入口是一隻一人高的隧道狀安檢圈。塔齊托問:“每次都要嗎?”梅格說:“是的。”安檢員托裏遠遠地看到塔齊托,熱情地探出半個胖胖的身體:“嗨!我猜你就是我們的頭兒了!”得到肯定的迴答後,托裏討好地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忙前忙後地指導塔齊托過安檢,顯出十二分的盡忠職守:“我們都知道,都是些老掉牙的規矩,沒有任何私人通訊設備,沒有錄像,沒有外接存儲設備,當然,沒有武器,做我這行的總是第一個被殺,所以,沒有武器是最安全的。”他大笑起來,“總之,沒有任何現代科技產品,我們就像原始人一樣幹幹淨淨地走進園區,這就是所有的注意事項。如果我們身上有任何電子設備,可以寄存在存儲箱。怎麽樣,我們準備進了嗎?”塔齊托十分配合,泰然自若地走向了銀色的安檢圈。向裏看了一眼,是一條兩步就能走完的短隧道,盡頭是通向c區的門。他一腳踏入安檢圈,第二隻腳還沒來得及踩到裏頭,警報器忽然刺耳地響了起來。塔齊托一臉迷茫地望向安檢辦公室。“呃……等等,”托裏比塔齊托還錯愕,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解釋說,“這東西有時候會太過敏感,你介意再試一次嗎?”塔齊托好脾氣地表示沒關係。他又通過了一次,警報器還是響了。整個安檢圈亮起了紅燈,顯得情況十分危險。托裏胖胖的身體又從辦公室裏鑽了出來,像隻忙裏忙外的胖豚鼠:“塔齊托先生,太抱歉了,你可能得等等。”塔齊托說:“有什麽問題嗎?”“是的,塔齊托先生,這上麵顯示你的頭部有違禁金屬……天啊,也太出奇了,我還第一次見到頭部掃描出違禁金屬。你得等等,我看看機器有什麽問題。”塔齊托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是了,這是我的錯。”他用指尖磕了磕自己的左眼球,指尖在眼球上敲出了瓷碗一般的聲音。托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顆是人工眼球。我太習慣它了,直到你提到頭部我才想起來。需要我拆下來檢查嗎?畢竟,我的左眼可能會突然戳出一截狂囂者火焰巨炮,轟——”他們都大笑起來,“不,不用,”托裏鬆了口氣,掏出手絹抹了抹額頭,“原來是這樣,那一切沒問題了。除非你可以用眼球打電話哈哈哈哈!”他在圖上點了幾下,將塔齊托的左眼加入白名單。“我保證下次您通過的時候,這該死的東西會安安靜靜的。”“是液態金,”進入c區後,武器專家梅格突然轉過頭來,不信任地看著塔齊托,“剛才檢測到的違禁金屬。通過重塑金的原子結構,液態金有低熔點和高傳導性的特點。”“看來你很有學問,如他們說的一樣。”塔齊托用對陌生同事的親切口吻說,“我總是敬佩學問深的人,我自己就沒讀過什麽書。”“液化金不僅被用在武器裏,還被用在超微芯片上,”梅格咬著這個話題不放,“所以你的假眼球有一些更複雜的功能,是嗎?”塔齊托莫名問:“更複雜的功能?比如?”“通訊功能,錄像功能,數據傳輸功能。”塔齊托沉默地盯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這是個非常好的創意,”塔齊托鼓勵說,“我還沒見過可以用來通訊的眼球,如果它上市了,一定會有人願意用一個真眼球來換取這種方便。”梅格並沒有迴答,但麵色有些尷尬。塔齊托說:“但你仍然說對了一點,液態金有更好的傳導性。我在失去這個左眼的時候,眼眶受了很重的傷,普通材料已經沒有辦法與我的神經連接。可以說,這是我的唯一選擇。”通常這種時候,對方該為自己的魯莽懷疑而道歉,但梅格不太擅長,於是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嫌疑解除了。他們很快到達了c區最深處,將手按在牆上,刷了壓感認證,進入了那間實驗室內。武器實驗室乍一眼看起來和汽車維修部沒什麽不同。實驗員們穿著粗厚的工裝褲,手上沾著機油,手裏嫻熟地擺弄著致命的武器。到處是冷硬金屬的細小磕碰聲。塔齊托穿過那些試驗台,再次刷了認證——這是他進入c區的第三次身份驗證了——進入了裏區。在那裏,他看到了11先生。那樣子嚇了他一跳。11先生低著頭,表情看不清。但看起來不太好。他的衣服已經被脫去了,將總是好好包裹在西裝下的裸`體暴露在人們眼前。那曾是讓所有雄性都嫉妒的身體,肩膀寬闊強壯,腰腹精瘦結實。但現在他的皮膚表麵扶著一層焦黑。整個上半身的皮膚布滿了詭異的燒灼痕跡,充斥著一股痛苦的味道。塔齊托實在想不到有一天這人會這樣淒慘地出現在他麵前。塔齊托打開了實驗記錄,發現在短短的,從實驗方案出爐到他來到實驗室的這段時間裏,11先生已經遭受了一次雷擊炮——鬼知道那是什麽——和一次電燒灼實驗,他們正要開始第二次雷擊炮實驗。三次實驗之間幾乎沒有間歇。這時,他們背後的密碼門打開了,塔齊托迴頭,兩個女孩看到塔齊托後嚇了一跳,站在門口不知進退。塔齊托問:“需要幫助嗎?”那兩個女實驗員有些緊張地搖頭,其中一個鼓起勇氣說:“我們進來布置數據。”“當然,”塔齊托說,“不用在意我。”這時,他在玻璃屏的反射中看見了自己。忽然明白了這些女孩們為什麽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