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怎麽了?”徐氏有些疑惑。

    岑翊舟臉上卻是難掩的笑意:“興許他以為是那位年女醫。”

    紀昀在一旁慢悠悠地說道:“的確是那位年女醫。”他臉上帶上了一絲同情,“路上正碰見她在深山裏迷路了,就順手把她給帶了出來,正好我奶奶最近有些頑疾又有複發的狀況,我便請她跟我迴趟京城,沒想到啊……”

    徐氏似乎也想到了是什麽事情,掩嘴笑道:“也就那位年女醫能克住魏言了,隻可惜……”

    岑岱在一旁聽的雲裏霧裏,滿心的好奇心幾乎要將他淹沒了,他搖了搖徐氏的手道:“娘,年女醫是誰?”

    徐氏伸手點了點他的腦袋,輕笑道:“這事也是你能問的?快去好好看著你姐姐去。”

    聽了這話,岑岱有些不服氣地道:“什麽事情我不能問?”

    徐氏沒再說話,又憐愛地摸了摸岑虞的頭發:“虞兒,你這些天就靜心休養……”

    岑虞打斷了她的話:“娘,我沒事的,別因為我耽擱了行程。”

    眼見著夏日快要過去了,再耽擱下去,到了京城還要留出時間收拾院子,萬一再拖到冬天,恐怕又是搬不到新府上去了,她可不願再次留在岑府。

    徐氏還沒說話,紀昀卻看向她道:“我帶來的馬車是四駕的,若虞兒不介意跟年女醫一塊呆些時日,便在車上休養也是無妨。”

    四駕的馬車,那的確是又快又平穩了,徐氏握住了岑虞的手,低聲道:“聽聞年女醫是個好性子的人,虞兒,你願意不願意?”

    岑虞緩緩點頭,徐氏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又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虞兒可真乖。”這話像是誇獎,又像是情不自禁發出的囈語。

    岑虞的目光卻跨過徐氏跟紀昀的撞在一塊,一個臉色蒼白,頭發散著,弱不禁風,一個沉著冷硬,目光如同結了寒冰的深潭,身材頎長,氣場強大,隻靜靜地站著就能奪去所有人的注意。

    兩人卻奇異地隱隱對峙起來,岑虞心無雜念,隻感覺紀昀眼神中有她讀不懂的東西,她一麵暗暗心驚,一麵猶疑不決。紀昀的變化太大了,這輩子的相遇也太離奇了,若說紀昀也是同她一樣死而複生的人,那他絕不會跟岑家走的太近才是,他該明白,岑家是沒有任何前途的。

    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紀昀撣了撣他衣裳的下擺,對岑虞道:“好好休息。”隨後朝岑翊舟拱了拱手,“岑大

    哥,我那還有些事情要忙……”

    岑翊舟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立刻道:“公務要緊,你快些去吧。”

    紀昀便點點頭,如同一朵紫雲一樣漸漸遠去了。

    岑虞看著他背影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手:“人走遠了,你再看也看不見了!”

    岑虞沒說話,徐氏和岑翊舟也起身往外走,他們身上也還有需要處理的事情,行程變了,隨之而來會出現不少事情呢。

    兩人走了,岑虞揮手屏退左右,岑岱知道岑虞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反而離開了床邊,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作出細品的模樣:“嘖嘖,這兒的茶真是難吃的不得了。”

    岑虞揉了揉還有些尖銳痛楚的腰部,並不後悔自己剛才在那一瞬間作出的決定。也許還有更好的法子,比如攔住顧璿,再比如讓爹派人跟著她們,但在那一瞬間,岑虞隻想到這個兩敗俱傷的法子。

    這個法子縱是有千般的壞處,但隻有一個好處能讓岑虞心動,讓這法子顧璿的苦肉計不使作用了。

    岑虞將漸漸飄遠的思緒拉了迴來,看了看麵前拿腔作勢的岑岱,淡淡地道:“你不想很想知道年女醫究竟是什麽人嗎?”

    岑岱立刻轉頭看向岑虞:“你知道?”

    岑虞敲了敲嘴角:“我自然知道。”

    他凝視著岑虞,麵色非常掙紮,半響才道:“你剛才是想說什麽?我聽著呢。”

    岑虞支起身子,頭靠在碧綠的荷葉紋引枕上,嘴角微微翹起,卻一個字也不再說了。岑岱急的抓心撓肝,又覺得就這麽對岑虞低頭顯得太過沒骨氣,掙紮了半天,才道:“好姐姐,是我錯了,你就說吧,到底那年女醫是魏大的什麽人?”

    岑虞斜睨了他一眼,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近過來,在他耳邊說道:“你去找個人跟著顧璿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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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璿已經換了一件尋常人家才會穿的粗布小襖,碎花的花紋在她看來簡直土的掉渣,然而沒辦法,她們若還想迴家,就必須節衣縮食。

    顧璿冷笑一聲,迴去那個已經散了的家嗎?上輩子她雖然沒再迴去過,但稍微打聽了下也知道,顧家雖然被保住了,但造反的罪名又哪裏是好洗淨的,可憐皇上想對恭親王下手,但遭殃最甚的,卻成了顧家。

    好歹當年在京城裏也是有些名頭的顧家,一夜之間,說散就散了,顧家幾個頂梁的男人全都入獄,

    幾個女眷又能做的了什麽,唯有她算計著岑家,一步步踩著岑家,最後成了厲王的侍妾。

    厲王……沒了她在身邊,厲王每迴風雨交加,雙膝疼痛的時候該如何是好啊?!那個半點也不關心厲王的厲王妃,恐怕隻會躲的遠遠的,隻顧自己的幸福安逸,半點也不理會厲王的苦楚了吧。

    她有什麽好的?!除了一個衛國公嫡女的身份。若是她……她能是個嫡女,哪怕不是在衛國公府呢,她也一定可以成為厲王妃,可以助他平步青雲。

    耳邊不知什麽時候傳過來一陣馬蹄聲,顧璿迴過神來,發現自己正被徐玉珠拽著在人群中看熱鬧,各種氣味聲音飄入鼻中耳中,差點沒讓顧璿昏厥過去,不過顧璿沒昏過去,她看見了一個人。

    大道上兩隊軍士阻隔人群,在被他們清出來的寬闊大路上,為首的是一名著紫袍騎白馬的俊美少年,其後則是四位輕裝簡行,但舉止氣度卻異於常人的中年男子。

    顧璿死死地盯著其中一個不過四十左右,麵容白淨,恍若個書生的中年男子,這人她記得再清楚不過了,他的胃口很大,膽子更大,但他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點,他好色。

    最好少婦。

    顧璿收迴目光,又看向身旁的徐玉珠,她今年不過二十三歲,雖然顧璿很是厭煩她,但是細細看上兩眼,顧璿不得不說,她這個便宜娘長相也算是中上之姿,隻要不開口,更有一種惹人憐惜的味道。

    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目光微微沉了沉,她再看看已經走遠了的紀昀等人,倏地扯了扯徐玉珠的衣裳:“走,我們跟上去。”

    %%%%%%%%%%%%

    等到岑虞感覺腰間和胸口的傷緩和些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說好的年女醫久久不來,最後來的是個報信的小廝,說年女醫走了,她走的方向,唔……似乎正是魏言離開的方向。

    魏言當初給岑虞看完了傷,就留下一封書信,牽了馬,直接離開。而那位年女醫得了信便毫不猶豫地追上,岑翊舟聽見這件事是哈哈大笑,而徐氏則是多了一分期待:“說不定年女醫真的可以讓魏言迴心轉意呢。”

    聽見徐氏的話,岑岱更是著急想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遂早早辦妥了事情,前來找岑虞邀功。岑虞也就說到做到,將魏言和年女醫之間的事情告訴岑岱。

    當年魏言年輕時候,很是氣焰囂張,自出師之後,四處約戰各個有名的大夫,還經常逼得他們不得不從此不再治病救人。

    魏言也是有師父的,他師門一派對此很是惱怒,最後派出了一個人去阻止魏言。年輕時候的魏言自然是不認得年女醫的,最後被年女醫大敗,他從此收心,應了皇宮的招攬。但他那個時候還做了一件事,他對年女醫示愛了。

    可想而知,年女醫自然是拒絕了他,可魏言越挫越勇,最後竟將年女醫感動了,年女醫終於願意接納魏言,在此之前,她告訴魏言自己的身份,她是魏言的師祖,他師父的師父。魏言驟然聽見這件事,不能接受,連忙離開年女醫,但年女醫卻又不願了,學他當年那樣,對他窮追不舍。

    其實年女醫比魏言不過大了三年,又保養有方,如同二八少女,不過天資卓越,所以輩分才那麽大,但魏言就是不願接受,從宮中逃到了邊關,總算甩掉年女醫,這一下,又遇上了。

    聽完之後,岑岱哈哈大笑:“魏大居然喜歡上自己的師祖!哈哈哈哈哈……”笑完之後,岑岱立刻說,就衝著這個消息,也會好好醫治岑虞。

    對此岑虞隻能表示,你高興就好。

    沒了年女醫,岑虞一個人獨占這四駕的華蓋馬車,車廂寬敞,裏麵鋪了竹席,不知有多舒坦,唯一讓岑虞不舒坦的是,紀昀有時也會上這馬車。

    按說紀昀是這馬車的主人,雖說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岑虞不該不舒坦的,但他有個岑虞不能忍的毛病。

    或者說是他不能忍岑虞的毛病:“……你又在馬車上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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