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饒是岑虞,也不禁變色,顧璿死了?她怎麽可能現在就死了?按她的性子,無論經曆了什麽,都不會放棄自己的性命的。

    更何況岑虞還沒能報仇呢,哪能容顧璿就那麽舒服的死了!

    梅香咬了咬下唇,神色掙紮,像是在迴憶什麽令她害怕的事情:“小姐雖然死了,但是……但是後來,她又活了……”

    又活了?

    什麽意思?!

    岑虞眉頭蹙了起來,讓進門的采薇關上門,隨後道:“究竟是怎麽迴事?你仔細說說。”

    梅香的手劇烈地抖了起來,手裏端著的茶杯和杯盞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將茶杯放到桌子上,開口道:“今日安排房間的時候,夫人是想要跟夫人姑娘你們一塊住的,但最後還是被安排到了下人們住一塊兒的天宏客棧,夫人非常生氣,進了屋就開始罵人,還打奴婢,奴婢就借口說要去打熱水,避了出去,等到奴婢迴屋的時候,就看見姑娘她躺在地上,頭上身上都是血,夫人在一旁推著她的身子。奴婢害怕,就叫了一聲,被夫人聽見了。”

    說到這裏,梅香抿了一口茶水,接著道:“夫人看見奴婢,神色一下就變了,她抓住奴婢,說是奴婢殺的小姐,奴婢心裏害怕,跪在地上哭,這時候夫人就要過來打奴婢,就在這個時候,姑娘突然睜開了眼睛。夫人也嚇到了,姑娘卻說罵了夫人一聲,又趕走了奴婢。奴婢在門口聽見……聽見姑娘一直在罵夫人,夫人根本反駁不得。可姑娘的性子一向柔弱,從來不曾在夫人麵前還過嘴的……奴婢覺得,姑娘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岑虞緩緩吸入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一切終於明晰了。她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雙目在燭光下像是會發光一樣,雙手交疊,置於腿上,標準的貴女坐姿,由她做來更多了一份賞心悅目,眉目間散發出來的平和讓梅香感覺安穩了不少。

    她怯怯地說道:“姑娘,奴婢……奴婢不想在他們身邊呆了。”

    岑虞點點頭:“你今晚先歇下,明天我讓人給你安排。”

    梅香大喜,噗通一聲給岑虞跪了下來:“姑娘大慈大悲!奴婢永遠不會忘記!”

    岑虞輕輕一笑道:“不用多禮,當初我曾答應你的,你為我辦事,自然該有迴報。”

    梅香還是喜不自勝,岑虞給采薇遞了一個眼神,采薇立刻會意,哄著梅香往外走去。

    岑虞走到桌邊將醫書合上,隨後躺到床

    上。一雙眼看著頭頂上青灰色海綾紗床幔上繡的錦鯉圖,腦海裏想的卻是顧璿的死而複生。

    她不也是死而複生嗎,不過她是複生在十六年前的現在。她的死而複生,顧璿的種種異樣,似乎被一條線串了起來。假如死了又活的不止她一人,顧璿甚至比她還早了一輩子,她上輩子就曾有過這樣的經曆,這輩子不過重演了一遍,但在顧璿身子裏活下來的是誰?是經曆過一切的顧璿,還是上輩子的那個顧璿?

    岑虞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腦袋,她又想到上輩子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顧璿已經成了厲王的侍妾,她穿著白底紅紋的石榴裙,一顰一笑中全是初為□□的嬌羞。

    顧璿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來了二十多個侍衛,四個眼神陰測測的老婆子,還有八個年輕貌美的丫鬟,一眾人等如同眾星拱月一般拱衛著顧璿,她立在當中,即使笑容羞澀,也帶著一股淩人的盛氣。她緩緩走到岑虞身邊,抬起冒著香味的手摸了一下岑虞的臉,岑虞立刻揮開她的手,可一旁的侍衛立刻上前將岑虞押了起來。

    岑虞倏地睜開眼睛,又緩緩閉上,她不願意再去想那日發生的事情了,曾經有無數次她想到那天的事情,心裏的感覺像是被別人拿著鋼刀硬生生剝開她的身體,拽出她的五髒六腑,扔到地上,再踩上兩腳。

    好疼啊,也……好恨啊!

    岑虞這麽想著,翻了個身,麵對牆壁,對采薇道:“把燈滅了,睡吧。”

    采薇什麽都沒問,給岑虞蓋好薄被,隨後才滅了燈,摸黑往一旁的小榻走去。

    窗外又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震得人雙耳欲聾,在這樣的雷聲裏,岑虞反而閉上了眼睛,一宿安眠。

    第二日,岑虞等人剛剛用完了早膳,就見顧璿和徐玉珠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岑虞看了一眼局促地站在徐氏身邊的梅香,又轉過頭去看她們。

    顧璿臉上是帶著笑容的,她嘴角翹了起來,雙目似有波光流轉,身上穿的也不是前些日子或是藍色,或是青色的衣裳,而是換了一身桃紅色的緞織掐花外裳,頭上梳著雙環髻,這一身裝扮,讓人眼前一亮。

    岑虞在桌下的手緊握,粉嫩的指甲死死掐住掌心的嫩肉,這是顧璿,是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顧璿,顧璿有一雙巧手,偏愛粉紅桃紅,臉上時常帶著笑容,一雙眼睛像是能說話一樣。

    就是眼前的這個人,絲毫未變。

    那個怯懦認生的顧璿呢?死了嗎?倒也好,不用

    留在這世上受苦了……多好啊……

    顧璿來到徐氏和岑翊舟麵前,跪下一拜,額頭磕在地上,砰一聲響,頭上立刻出現一塊紅斑。

    顧璿這是……要幹嘛?

    沒等岑虞想清楚,顧璿已經開口道:“多謝姨母和姨夫這些日子的照顧,璿兒無以為報,隻能叩首聊表心意。”說著,又要磕頭。

    “不用磕了。”徐氏到底心軟,若是跪在麵前是徐玉珠,她什麽話都不會說,但跪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比岑虞還小些的女孩兒,這讓她如何能狠下心去。

    顧璿還是又磕了一個頭,隨後抬起頭來,黯然道:“爹爹如今還在受苦,璿兒不能就這麽看著爹爹受苦,融安往東的錦川,住著璿兒的叔父親族,說不定能有法子救爹爹,我與娘要去那裏了,就算是沿路乞討,璿兒也不能放過絲毫救爹爹的機會。”

    “你們沒有銀錢,如何能去那麽遠的地方?”徐氏擔憂地道。

    原來是想走,走之前還要跟徐氏要錢,這顧璿,可真是好算計。

    岑虞掩住自己嘴角的冷笑,麵上儼然是擔憂和心疼,趕在徐氏說給錢之前開口道:“娘,璿妹妹她還那麽小,怎麽能受得了路上的辛苦?!還是派人送她們去錦川吧。”

    顧璿看向她,目光如同帶著刺一般,她麵容未變,但手卻揪住了衣角。

    這岑虞是怎麽了?上輩子她可不是這樣的,雖說變故出在魏言這個人身上,可岑虞也太可疑了些,當初她可是把自己領到荷塘前去的。

    顧璿眉頭淺淺的一皺,各種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片刻後,她開口道:“還是姐姐想的周到,多謝姐姐。”

    隨後她垂在地上的左手緩緩握成拳頭,見狀,徐玉珠立刻上前,揪住她的手臂,朝她身上打了一巴掌:“誰讓你說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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