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又怕蘇玉城閑下來,做出迴門那日的舉動來,叫她手足無措。


    氣候越發炎熱,薑嫿本想搬去她和蘇玉城自己的宅子,可姨母百般挽留,終於達成一致,待這個酷暑過去再搬。


    雖未搬出蘇府,薑嫿仍同表姐一道搬去影園避暑,借著湖光山色,蔭蔭垂柳,住在影園倒比在原先的屋子裏置冰還涼爽些。


    鏡湖水榭,臨窗放置一張紫檀鑲玉石琺瑯山水圖羅漢床,窗外一片荷塘,紅蓮碧葉,蛙聲一片。


    薑嫿已然用過晚膳,躺在此處消暑,閉上眼想起迴門那日情形,仍不由麵頰生緋。


    那日,馬車在薑府外停下,爹娘、二哥皆站在大門處等她,連外放滄州為官未能趕上她婚宴的大哥也在,蘇玉城竟然……當著薑家眾人的麵,將她從車中抱下來,縱然兩人什麽也沒發生過,可對上眾人含笑的眼,她還是忍不住羞得將臉埋進蘇玉城前襟。


    待迴過神來,才發現已經繞過二門內的抄手遊廊,到了花廳。


    眾人皆知情識趣,沒提及蘇玉城前些時日的頹喪,隻有大哥私下裏提點她,要小心滄州祖宅的蘇氏親族上門打秋風。


    薑嫿對此無甚想法,眼下最要緊的是蘇玉城的差事,至於那些無關緊要之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蘇玉城離開滄州多年,薑嫿也不怕他拎不清。


    倒是爹爹同蘇玉城翁婿二人關在書房,促膝長談,足有半日之久,也不知說了些什麽。讓白日裏眼中分明有意動的蘇玉城,入夜迴去寧肯洗冷水澡獨自宿在書房,亦未碰她。


    甚至翌日一早未見他,便聽姨母說他去了鎮北侯府拜師。


    薑嫿閉著美目,凝神靜思,夾著荷花清香的涼爽夜風拂來,一縷髮絲輕柔地撓著麵頰,癢癢的,似被一隻溫軟乖巧的貓咪蹭過。


    自打養了雪衣娘,她的院子便與貓貓狗狗絕緣,隻因雪衣娘占有yu極強,她一靠近旁的小東西,雪衣娘便要同它打起來。


    想到這裏,薑嫿不由抿唇笑開,仿若夜深人靜時悄然綻放的曇花,皎皎灼灼,風華瀲灩。


    懶懶抬手,想要將腮邊髮絲捋至腦後,卻不料碰到一隻溫熱有力的手。


    薑嫿吃了一驚,美目猝然睜開,仰麵直直望過去,頓時呆若木雞。


    蘇玉城?他是何時來的?


    愣了片刻,錯眼往水榭外邊望去,隻見遠處燈籠影下正立著兩個身著水綠色夏衫的女子,可不就是蘿月和鬆雲?


    怎麽也不知道稟報一聲?一想到方才不修邊幅的模樣被蘇玉城瞧了去,薑嫿便心下懊惱。


    她垂眸掩飾著窘迫,卻未發覺蘇玉城比她更窘迫。


    他是故意不叫蘿月她們通稟的,站在水榭外靜靜望了片刻,聽薑嫿唿吸平順綿長,以為她是睡熟了。


    原想著過來將她抱迴寢房,免得吹了夜風明早頭痛。


    可一靠近,見著每每入夜鑽入他夢裏攪亂他心神的女子,近在咫尺,恬靜美好得不似真人,蘇玉城便鬼使神差地將手撫上她的麵頰。


    那仿佛比桃花還嬌嫩的肌膚,竟叫他不敢用一絲力道,唯恐驚醒佳人。


    不料,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中正品嚐著不為人知的甜意,卻被薑嫿抓個正著。


    蘇玉城頓時身子僵直,恨不能變成個木頭人,或是憑空消失,才能將方才情難自禁的孟浪圓過去。


    “咳咳!”蘇玉城率先打破這詭異的寧靜,“娘子怎的在這水榭中睡了?本想抱你迴房,沒想到驚醒娘子,還望娘子勿怪。”


    他慣會掩藏情緒,語氣平和,夜色朦朧,薑嫿心裏正不踏實,倒真未瞧出他的異樣來,很快便接受了他的說辭,壓根兒沒將方才頰邊的癢意細想。


    薑嫿麵帶囧然,裝出三分懵懂睡意來,含笑搖頭:“幾時了?夫君今夜怎會來影園?原是我貪涼睡去,怎能怪夫君。”


    接連幾日,蘇玉城都宿在鎮北侯府,薑嫿正是肯定他不會出現在影園,表姐仍在“病”中幾乎不出門,所以她才隨心所欲放浪形骸。


    誰知道蘇玉城忽而迴來,還來影園找她!


    薑嫿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蘇玉城身後,她知道是在往她歇息的院子走,一顆心仿佛被他攥在了手心裏,揪得緊緊地,卻不敢輕舉妄動。


    成親以來,各種陰差陽錯,他們還不曾同房過,是以她也不必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推拒他。


    原本想著他心中自有白月光,必不會碰她,可從那日策馬迴府起,他言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親近,卻叫她心中生出幾分猶疑。


    他爹爹和姨丈的做派在京中算是鳳毛麟角,那些高門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萬一蘇玉城心中念著鶴林寺中人,同時又對她生出愛慕之心呢?


    想到方才蘇玉城望著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寵溺,薑嫿覺著極有可能。


    她對他確有一絲好感,若無鶴林寺之事,她也不介意同他長長久久過下去,可偏偏那日情形叫她撞見了,她忘不了蘇玉城黯然神傷的模樣,叫她心頭梗著一根刺,同他親近,她是在做不到。


    薑嫿含煙鎖霧的秀眉擰了一路,連蘇玉城腳步停下來也未發覺,勾著頭直直撞上他的脊背,力道不重,卻叫她一陣暈眩。


    肩膀被蘇玉城扶住,薑嫿這才穩住身形。


    蘇玉城淡淡擰眉,視線越過她細膩如珍珠般的耳垂,落在她肩頭,府中膳食不合口味麽?她怎的這般清瘦?仿佛稍稍用些力道便能將這細細軟軟的骨頭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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