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嘞,前麵那個就是我們村,官方的名稱叫劉家灣,老百姓都習慣管這叫苦水岔。”


    劉十全坐在車裏引路,前方土黃色的色調中,出現一個小村子,稀稀拉拉的土房,同樣稀疏的幾棵樹。


    樹木和這個小村一樣,幹幹巴巴,毫無生機。


    幾隻土狗沿著沙土路跑出來,朝著車隊吠叫。


    李力昆組織車隊,就在村外停下來,他跑長途的經驗也十分豐富,這種陌生的村子,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劉青山下了車,跟在劉十全等人身後進村,有兩隻土狗還叫著,兇巴巴撲上來。


    劉十全剛要吆喝,卻見那兩隻土狗夾著尾巴,又掉頭跑迴村裏。


    想起這幾個人能夠和狼群搏鬥,劉十全也就明白過來,這些土狗為啥會被嚇跑了。


    進到村裏,劉青山一行人便感覺到,這裏是真的窮,比劉青山的老家那邊沒包產到戶的時候還窮。


    那邊起碼地多,不用擔心餓肚子。


    而這裏溝壑縱橫,沙土貧瘠,勉強種點莊稼,能不能收迴種子來都不一定。


    劉青山注意到,村子裏沒有一家豎電視天線杆的。


    在這個時代,這玩意基本就是衡量當地生活水平最直接的標杆。


    別說電視天線杆了,就連電線杆兒,劉青山就沒瞧見,隻看見了扯著通廣播的鐵線。


    跑出來幾個小娃娃,大多還光著腳丫,傻乎乎地瞧著劉青山一行人。


    “羞羞羞。”小六子朝一個小男娃扮個鬼臉,竟然光屁股,你穿個開襠褲也好啊。


    “招唿家裏的大人,去村外車上領肉去。”劉十全吆喝一聲。


    那些娃子聽了,立刻全都撒腿往迴跑,邊跑邊喊:“分肉咧,分肉咧!”


    進村的第二家,就是劉十全家的泥土房。


    院裏倒是幹淨,雞鴨鵝狗,啥都沒有。


    屋門都沒鎖,直接開門進屋,屋裏也幹淨,劉十全自己介紹說:他是沒有媳婦,無兒無女,而且從小爹媽就過世,就老哥一個,幹幹淨淨。


    還自嘲地笑道:“我這根本就是取錯了名字,不應該叫劉十全,應該叫劉十缺才對嘛。”


    屋裏就是一鋪土炕,炕梢有兩個破舊的小櫃子,地上幾張板凳,牆上有一個掛鍾,門上麵掛著個舊廣播喇叭,陳設就是這麽簡單。


    “坐,劉老弟你們都坐,我們村窮了點,多擔待。”


    劉十全一邊讓客,一邊吩咐同來的小夥子去燒水,還叫另一個去把村長請來,順便帶點茶葉。


    不大一會,村長來了,也是個半大大老頭兒,名字叫劉十二,跟劉十全他們都是叔伯兄弟。


    看到劉青山,劉十二使勁一拍大腿,噗噗冒出兩團灰塵:“你娃兒就是報紙上那個劉,劉什麽來著?”


    “村長大叔,我叫劉青山。”劉青山上去和劉十二握握手。


    村長一個勁點頭:“你娃兒厲害,百萬元村都能弄出來,跟俺說說,到底是咋整滴?”


    他顯然是看到巨大的差距,他們這苦水岔,到了年頭歲尾一算賬,家家還都欠著隊裏錢呢。


    劉青山就坐在那跟他們閑聊,他知道,夾皮溝的那些發展模式,在這裏肯定是行不通的,說了也是白說。


    唯一能有點啟發的就是:要因地製宜,才能發家致富。


    不過這邊想要發展是真難,交通不便,資源有限,土地還極為貧瘠。


    他們在屋子裏聊天,村民卻都湧到村外,圍著大卡車和越野車瞧稀奇。


    還有那輛破吉普車,也被一起拖了迴來,都快散架了。


    劉十全在路上說,這次算是虧本了,出了趟遠門,好說歹說,才跟縣城的朋友借來一輛舊吉普車,這模樣咋往迴送啊。


    那幾頭剝了皮的野狼,你一塊我一塊的,很快就被瓜分完畢。


    小六子在屋裏待不住,跑出來跟村裏小孩玩。


    她還從車裏拿出一把火腿腸,每個小娃子分了一根。


    “不好吃,咬不動。”一個鼻涕娃嘴裏嚷嚷著。


    小六子卡巴卡巴小眼睛:“你不知道扒皮啊,外麵那層紅塑料皮不能吃!”


    娃子們嘻嘻笑著,這才用牙咬開包裝皮,吃起裏麵的腸肉。


    “真香!”鼻涕娃使勁抹了一下鼻子下麵的鼻涕。


    “你那是鼻炎,迴頭我給你開點藥。”小六子瞧瞧這個都快十歲的娃子,好像比她還大呢。


    不大一會的工夫,小六子就成為了孩子們最受歡迎的小夥伴,因為她又拿出來好吃的軟糖,還能吹出大泡泡,太厲害啦。


    “不能咽,這是泡泡糖!”小六子又叮囑這些小娃子。


    而在劉十全家裏,村長正滿臉羨慕地望著劉青山:“老弟啊,你是能人,也給俺們出出招唄。”


    其他幾位村民,也都滿眼渴望,他們祖祖輩輩受窮,真窮怕了。


    劉青山望望劉十全,估計村裏最有見識的,就是這位了。


    隻不過現在從地裏弄出來的古董,還都不大值錢,就算值錢,在他們手裏,也賣不上價,所以也照樣受窮。


    劉十全連忙替劉青山解圍:“老十二啊,先別急,這事得叫劉老弟慢慢琢磨,咱們這地方窮山惡水的,想致富哪有那麽容易。”


    村長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然後歎了一口氣,他又何嚐不知道這一點呢。


    劉青山笑了笑:“十全叔,村長叔,其實我們這次來這邊,還真是來考察一個項目的,那就是種植沙漠葡萄,然後釀造葡萄酒,如果可行的話,到時候肯定把咱們劉家灣也帶著。”


    劉十二聽了不由得眼睛一亮:“前幾個月,有個戴眼鏡的後生來過俺們村,縣裏大領導陪著來的,也說在這邊種葡萄的事兒。”


    張鵬飛接過話茬:“那肯定是許老三,我們上大學都是一個宿舍的好兄弟。”


    “嘖嘖,啥時候俺們苦水岔,也能出個大學生就好咧。”村長又羨慕不已。


    劉青山問問這裏歸屬哪裏,原來距許長生說的地方還真不遠,都是同一個市區管轄,地處騰格裏沙漠的邊緣。


    好歹算是有了一絲希望,村長還是挺高興的,看看時間已經到了晌午,就招唿劉青山一行人去他家吃飯。


    村長家也同樣是土房,跟劉十全家相比,屋裏就多了一台收音機和一個縫紉機。


    大鍋裏烀著狼肉,裏麵加了不少辣椒,又下了一些幹白菜和幹蘿卜,聞著還挺香。


    劉青山又叫李鐵牛他們,從車裏搬了兩箱罐頭,一箱子水果罐頭,一箱子魚罐頭,還有一箱火腿腸,算是湊足了四個菜。


    李力昆和司機也都輪流來吃了一口飯,既然劉青山他們也馬上到地方了,李力昆就準備帶人先行一步。


    等到大夥都在桌前坐好,村長又是一拍大腿:“趕緊叫人騎車,去公社的供銷社打酒去!”


    劉青山笑著擺擺手,叫李鐵從車裏搬下來一箱二鍋頭。


    搞得劉十二一個勁咂嘴:“哪有這樣待客滴嘛。”


    於是在粗碗裏麵都倒上酒,劉十全端起酒碗:“劉老弟,還有諸位,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相逢就是緣分,我代表苦水岔的父老鄉親,歡迎大夥來到我們這裏,來,喝一口。”


    他看來還是在外麵闖蕩過,所以才代表村裏人講話,不然的話,應該村長說話才對。


    大家都撞了下酒碗,李力昆等人自然不喝酒,就連吃菜,也隻吃罐頭和火腿腸。


    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


    劉青山倒是不怎麽在意,他也瞧出來了,這個村子裏的人,還是挺樸實的,應該沒有別的壞心思。


    李鐵牛更是不客氣,從盆子裏撈出一大塊狼肉就啃上了。


    “哥,狼肉火氣燥,少吃。”小六子在旁邊提醒他。


    村長大奇:“這個小姑娘懂得還真多。”


    小六子朝他嘿嘿一笑,然後門外探進來一個小腦瓜:“爺,小六子說俺這是鼻炎,還給俺開藥了呢。”


    這個鼻涕娃,就是村長的孫子。


    劉十全連忙接過話茬:“老十二,這個小女娃可厲害,是小神醫,一會兒吃完飯,還得麻煩她給九哥瞧瞧。”


    村長也慌忙端起酒碗:“小神醫,我先敬你……”


    說著說著,才想起小六子還是小孩子呢。


    小六子晃晃手裏的飲料瓶:“我喝這個呢,劉鼻涕,你進來,給你倒一碗嚐嚐。”


    鼻涕娃吱溜一下鑽進屋,站在小六子身旁,滿眼的期待。


    小六子給他倒了一半的統一能量,鼻涕娃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後舒服得啊了一聲:“真好喝!”


    村長瞧瞧碗裏的白酒:“劉老弟啊,你說那個種葡萄釀酒的事情,真的靠譜嗎?”


    “前些日子,你那個同學後生來的時候,跟俺們說,俺們都不信,俺們這連莊稼都種不活,還能種葡萄?”


    劉青山正喝肉湯呢,把蒸的黑麵饃泡在肉湯裏,喝得唿唿直冒汗。


    肉湯上麵,還漂著一粒粒的小紅果,正是一粒粒的枸杞。


    聽到村長的詢問,劉青山笑著點點頭,答非所問:“村長叔,你們這枸杞是真不錯。”


    “都是溝砬子裏麵長的,祖祖輩輩都用這個熬湯泡水喝。”村長有點沒明白劉青山的意思。


    劉青山臉上露出微笑:“村長叔,種葡萄的事先不說,這枸杞,就是咱們發家致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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