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鳳冠是我們的非賣品,而且這種名貴的君子蘭,我也不希望它流落到海外。”


    那位郭經理,竟然再次拒絕了。


    屋子裏再次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唿聲,大夥今天算是長見識了:用皇冠小轎車換君子蘭,已經足夠令人驚歎。


    可是更令人震驚的是:竟然還被賣主給拒絕了。


    這個世界,簡直太瘋狂啦!


    劉青山倒是對這位郭經理高看一眼,能夠經受住一輛進口小轎車的誘惑,在這個年頭,估計也沒幾個人能夠做到。


    還有他最後的那個理由,雖然聽著有點感到好笑,但是也不難看出:這是一個真正愛花的人。


    和那些隻在意君子蘭的經濟價值的人,有著本質的不同。


    這種人,你可以說他很傻,但是值得尊敬。


    或許等到君子蘭被打迴原形,變得一文不名的時候,別人會把手裏的君子蘭,像扔垃圾一樣扔掉。


    而這位郭經理,肯定還會繼續珍視這些花卉,一如當初。


    在遭到拒絕之後,那位黃姓港商也遺憾地搖搖頭,嘴裏嘟囔了幾句,屋子裏大都聽不懂,但是劉青山卻聽得想笑。


    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用粵語罵人家,就有點不講究嘍。


    於是朝二彪子他們招招手,先行出門,就在門外靜靜等候。


    看到黃港商果然空手出來,劉青山就樂嗬嗬地迎上去,熟練地用粵語打著招唿:


    “黃先生,你這輛皇冠車很靚,我也想用君子蘭換它,不知道可以嗎?”


    黃港商先是一愣,隨後才明白對方是在拿這輛車開玩笑,於是也笑眯眯地迴道:


    “那就不知道這位朋友,能不能拿出來令我滿意的君子蘭嘍。”


    兩個人哇啦哇啦聊了一陣,然後就各自上車,劉青山在前麵帶路,那輛皇冠,緊跟在後麵。


    瞧著漸漸駛出市區,越走越是偏僻,皇冠車裏隨行的貼身助理就提醒道:“黃生,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那位黃港商卻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放心啦,內地的治安還是很不錯的啦,而且還有阿龍阿虎啦。”


    阿龍阿虎,就是同車的兩名壯漢,是黃港商的私人保鏢,就算在港島那邊的富人圈子裏,也都頗有些名氣。


    這年頭,港商的待遇,那簡直就被捧到天上,大白天的,想要打港商的主意,一般人還真沒有這個膽子。


    等車子開到光榮村的村口,卻再也無法向前,一道壕溝橫在道上,上麵隻鋪著一塊窄木板,騎自行車想要過去的話,都有點懸。


    劉青山也皺皺眉:都到了這種程度嗎?


    於是隻能靠邊停車,一行人步行進村,這一路上,劉青山就覺察到,暗中有好幾道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阿龍阿虎這兩個人,也顯然感知到什麽,一前一後,將黃港商保護在中間,滿臉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黃生,對方好像有槍。”阿龍低聲提醒了一句。


    黃港商這次也不再那麽淡定,雖然阿龍阿虎很能打,可是也扛不住子彈啊。


    這時候,就聽到走在前麵的青年也停下腳步,嘴裏喊了一聲:


    “兄弟們不用緊張,我是劉青山,自己人,來找侯三和張龍他們的!”


    槍子不長眼睛,劉青山也擔心萬一走火的話,傷到人就麻煩了。


    很快,前邊就有幾個人飛跑過來,全都一臉驚喜地打著招唿。


    “老板,你可來啦!”


    這個是侯三。


    “青山,你來啦,彪子,春雨你們也來啦。”這個是張龍。


    “嘻嘻,小師兄。”這個是二師兄胡偉。


    至於一聲不吭,隻是用眼睛望向劉青山的,自然是李鐵。


    劉青山的目光,逐一從他們臉上掃過,人人臉上都帶著疲憊,想來這些日子,並不好過。


    於是他點頭道:“師父也來了呢。”


    幾個人這才發現,在這群人最後麵,是樂嗬嗬的啞巴爺爺,粗手大腳,一身粗布衣裳,腳下蹬著布鞋,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老頭兒。


    張龍他們連忙上去見禮,而劉青山,則把黃港商他們,介紹給大家。


    忙亂一陣,眾人這才一起去侯三家中。


    有外人在場,張龍他們也不多說,到了侯三家,便直接進了花棚。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外麵的天氣已經很涼,不過花棚裏麵,卻溫暖如春。


    看到放眼望去,花棚裏滿眼蔥綠,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君子蘭,黃港商也被驚到了。


    他原來以為,那個叫做劉青山的青年,頂多有十幾盆花想要出手,現在才知道,原來人家還真是一位大戶。


    “何師傅!”


    劉青山有跟花棚裏忙碌的老花農打了個招唿,然後就朝著黃港商笑笑:


    “黃先生,這裏的君子蘭,請您隨意挑選。”


    旁邊的侯三也適時地補充一句:“黃先生,我們這花棚,一直都沒有對外出售呢,您是第一位客人,又是港商,我們感到非常榮幸。”


    不得不說,侯三這家夥的嘴,還真是能說會道,一下子就把黃港商說得心裏美滋滋,在花棚中觀賞起來。


    侯三則殷勤地在旁邊給介紹著,諸如品種花期花色之類的,也說得頭頭是道。


    要說做生意,還得他這樣的,包括劉青山在內,都說不出那些肉麻的話。


    至於張龍和李鐵,就更不用提了。


    胡偉倒是有點這方麵的潛質,嘴皮子挺能說的,不過在專業上,比侯三就差了很多。


    最後,被侯三恭維得眉開眼笑的黃港商,一共買了三盆君子蘭,兩盆紅花的,一盆黃花的。


    三盆花,報價是七萬五千塊。


    這個價錢,當然是人民幣,而不是港幣,要知道那個時候,一百人民幣,大致能換到三百港幣左右。


    黃港商又把價格砍下去五千,變成七萬快整,不過他承諾支付等價的港幣。


    畢竟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外匯的價值肯定要更高一些。


    劉青山也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跟他磨嘰,也就爽快地答應下來。


    直接叫侯三領著胡偉和李鐵,跟著黃港商一起去市裏的銀行取錢,這種事就不用劉青山跑了。


    結果侯三還有點怯了:“老板,這麽多錢,我這心裏沒底啊!”


    整個花棚,前前後後,總投資也就在七、八萬塊左右。


    這第一筆生意,隻賣了三盆花,就直接迴本,侯三腦子裏還暈暈乎乎的,感覺像做夢一樣,真怕自己迷迷糊糊犯錯。


    “這才剛開始呢。”


    劉青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侯三這才咬咬牙,狠狠心,領著胡偉和李鐵,準備出發,那兩個都會開車,所以開劉青山的吉普車就成。


    胡偉也有點走神兒,腦子裏麵,同樣也蒙蒙的。


    他們在這邊已經大半年,也清楚這兩個花棚,投入了大筆的資金。


    幾萬塊,在他們眼裏,那絕對是大投資。


    可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僅僅是第一筆生意,而且還隻賣了三盆君子蘭,就直接迴本。


    也就是說,大棚裏還剩下的那些花苗以及成年君子蘭,就全是賺的,這簡直太瘋狂啦!


    倒是李鐵,依舊是一張撲克臉,麵無表情地率先走向吉普車。


    “黃先生,合作愉快,期待我們的下次合作。”


    劉青山也想不到,這筆生意居然會如此順利,這算不算開門紅啊?


    所以看那位黃港商,也順眼許多,握手和他道別。


    “劉先生,你應該給我們補償的,剛剛進村的時候,我們可是被嚇到了。”


    黃港商不愧是商人,又拿起了一盆小花苗,向劉青山示意了下:這個就當補償好了。


    “哈哈,黃先生,您實在太精明了。”


    劉青山也不在意,就當是添頭了。


    生意順利談成,皆大歡喜,可是隻有阿龍阿虎這兩位保鏢,心裏有些不爽。


    阿龍嘴裏冷哼一聲:“想不到,這邊的槍械如此泛濫,這很不好,會威脅到我的雇主。”


    阿虎這貨,則更加心黑,借著跟劉青山握手道別的時候,手上忽然加勁,想要給劉青山留點紀念。


    “哈哈,兩位的職業素養,還有待提高。”


    大笑聲中,劉青山猛的一甩手,阿虎踉踉蹌蹌,衝出好幾步,差點摔個狗吃屎。


    原來也是個練家子!


    阿龍阿虎兩個麵露兇光,向劉青山合圍上去。


    猛然間,就覺得眼前一花,然後兩個人身軀一顫,就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他們身前,是啞巴爺爺的身影,他臉上依舊滿是樸實的微笑,還伸手比劃了幾下。


    別人瞧不懂他獨特的啞語,劉青山就跟著翻譯:


    “俺師父說,他是俺徒弟,不對,俺是他徒弟,嗬嗬,師父,其實不用您出手的,這兩位大哥也跟俺差不多,都是莊稼把式。”


    阿龍阿虎這哥倆差點吐血:莊稼把式,我們上過戰場,又受過專業訓練的職業保鏢,你說我們是莊稼把式?


    呃,算了算了,被那個莊稼漢一般的老頭,一招製服,人家是莊稼把式,那我們豈不是連莊稼把式都不如?


    黃港商,知道這兩名保鏢的身手,想不到,今天竟然在這個小村子連連吃癟。


    看來內地的廣闊天地,不知藏著多少能人異士,以後還是夾著尾巴做人比較好,別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想到這裏,他也收起臉上的優越感,還朝著啞巴爺爺和劉青山拱拱手:“再見,以後有緣再見。”


    說完,便急匆匆離去,他是真被嚇到了。


    走了十幾步,聽到身後沒有動靜,迴頭一瞧,隻見阿龍阿虎還站在那裏。


    黃港商也不免氣惱:“阿龍阿虎,走啦!”


    阿龍阿虎也一臉苦澀:老板,我們也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現在半邊身子麻木,根本走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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