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錦和薄荷都換了護衛的衣裳,出了秋原巷子,二人共騎一匹馬,直接到了縣外頭的軍營中。

    邵楚峰已經走了,軍營中隻剩下兩千來人,邊梁正忙著安排人手部署各處,聽下頭人報“主帥夫人那邊來人”立即放下手頭的活兒,來到軍營入口,見一身墨衣的夫人和薄荷,忙讓守門的兵士放行,將二人引到主帳中,這才見了禮,問道:“夫人,可是縣裏頭出了事兒?”

    沈明錦簡略看了一下大帳,迴答:“鴻姨給我報信,那邊怕是混了奸細在縣城裏,我原本準備過兩日再換住處,鴻姨的意思,卻是片刻都不能待了!”

    邊梁皺眉,道:“若是這般,這夜裏頭,縣城裏也不安全!”他擔心的是,若是敵方尖細趁亂在縣城裏打砸搶劫殺人鬧事,定會引起百姓的恐慌,屆時,縣城怕會成為慕容新裕的突破口。

    邊梁將心裏擔心的與夫人說了,沈明錦也覺得,按照鴻姨催她的樣子,這些人今晚必定會到秋原巷子裏去,招了薄荷過來,對著薄荷耳語了幾句,薄荷點頭,又和邊梁嘀咕了一會,邊梁先是皺著眉頭,到後來,麵上不由帶了幾分喜色,道:“主子,我這就下去準備!”

    沈明錦點頭,讓薄荷去備些水,她二人為了掩人耳目,麵上還塗了一層黑灰,扮的灰頭土臉的模樣,現在到了地兒,沈明錦心神放鬆下來,便覺得有些不舒服。

    薄荷下去,沈明錦一個人在大帳裏四處走動,雖是主帳,因著是行軍在外,也並沒有什麽東西,不過一張長條桌子,一張木床,左邊掛著刀槍,像是平日裏楚峰練功夫用的,許是走的急,桌上和抽屜裏還有些許未整理的書簡。

    硯還是楚峰一貫用的端硯,沈明錦發現一疊宣紙下麵有一張像是寫過的,抽出來一看,竟是一張小像,上頭低眉垂目的女子,分明是她,不由有些好笑,楚峰愛畫清沅小像的愛好,這是要轉成畫沈明錦了!

    沈明錦將這張小像輕輕地卷好放在一旁,又將邵楚峰沒來得及收拾的兩封書信裝了起來,左右看看,還是放在了自個身上。

    夜裏醜時,秋原巷子裏頭十分沉寂,巡邏的護衛依著明錦臨走的吩咐,也都不出門,睡在了一處。

    隻是灶上卻熬著十分香濃的羊肉湯,像是一頭剛宰殺的小羊,裏頭估摸放了些許香料,香味飄出了這三進的小院子,蕩在夜裏寒冷的空氣中。

    院牆上跳下兩個人影,接著,院門的門栓有輕微的響動,灶上的火炸了一個小火花“啪啦”

    一聲,院子裏的黑影略微停頓,便見其中一個揮了手,七八人往後院去。

    後院裏十分靜寂,幾人摸到東廂房,幾人去了西邊的廂房,輕輕用刀劃開門栓,挑開床上的被子,竟空無一人。

    兩邊碰頭,都搖頭。

    灶上的火又“啪啦”一生,隱隱透出些光亮。

    幾人拿著刀往那邊去,灶上燉的羊湯,正散發著勾人的香味,一時隻聽見吞咽口水的聲音,臨頭的惱怒道:“走!”

    幾人走到院子中,四周忽有許多火箭射過來,夾雜著濃鬱的骨頭湯的香味兒,像是有二十來個弓箭手,黑衣人正準備衝出重圍,院牆上的人忽地一下子都散了,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院子裏忽然躥出來許多條狗。

    竟一點也不怕人,猛地便撲上來。

    一時秋原巷子裏傳來一陣陣痛徹心扉的慘叫聲,巷子裏許多人家都醒了,知道現下不是太平光景,都不敢出門。

    邊梁這迴挑的都是狼狗,是下頭村子裏的獵戶馴養的往日裏一同狩獵的,自是十分兇悍。

    有那僥幸逃過一劫,爬上院牆的,都被下頭守著的獵戶一腳踹了下去,每一腳都伴著一聲肉被撕咬的聲音,這灶上煮的不是一般的羊肉湯,裏頭加了些許鶯粟,便是為了讓這些被馴化的狼狗產生幻覺。

    它們此刻撕咬的可不是人,是羊羔呢!

    約過了兩刻鍾,裏頭的聲音像是小了一些,獵戶們蒙著口鼻,像院裏撒了許多加了迷藥的水。

    等狼狗們都平息了下來,委頓在地上,才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拿著繩子套牢,這狼狗勾了野性出來,得小心觀察一段時日才能放開。

    邊梁帶著人將裏頭還喘著氣的人一一收起來,共有九個人,死了四個,還有四個睜著眼,痛苦不堪地在地上□□。

    士兵將他們身上都搜了一遍,道:“千夫長,裏頭穿的都是我們大趙國的衣料,看麵相,也像是我們這邊的人!”

    邊梁仔細看了一下,他們身上裏衣的料子,寒聲道:“道了幕後主子,請醫問藥,尚可留一命!”

    剩下的四人麵麵相覷,有一個麵上有幾分糾結神色,帶著哭腔道:“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和幼兒,還請大人饒過一命!”

    一隻閃亮的小刀從另一邊飛過,邊梁一鞭子甩了迴去,正中原主額頭,滲出一條條蜿蜒的紅色。

    剩下的三人忙搶著道:“白丞相,是白丞相!”

    說是白丞相,邊梁並不意外,看了剩餘的三人,一個右胳膊沒了,一個腿上露出血~淋淋的筋骨,卻是沒短腿,另一個沒了一隻腳,右腿下麵突兀的沒了一截。

    這三人便是放了,日後也無法作孽,邊梁讓人將軍醫喚了過來。

    這些人今日留著,他日等主帥迴來還有大用!

    第二日一早,秋原巷子裏頭還是十分靜寂,臨近晌午的時候,才有人開了門出來,見中間的那家三進的宅院落了鎖,一時嘀咕道:“難道是昨夜裏主帥夫人出了事兒?”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要是主帥夫人都出了事兒,她們留在這裏不是等著被敵國來虐殺!

    幾戶人家惶惶然,過了晌午,便有人過來敲門,在外頭喊著:“我家夫人我昨夜驚擾了諸位,送些糕點過來給您家賠禮!”

    是一個常見在主帥夫人身邊的小丫鬟,明眸皓齒的,十分伶俐可愛,眾人打聽,才知道,昨夜裏,來了幾個小偷,被府裏的護衛逮到了,打了幾拳腳,吃不住,便在夜裏哀嚎起來,潭兒眉眼亮晶晶的道:“府裏護衛粗使慣了,忘記把那些宵小堵了嘴,我家夫人昨夜也沒睡好,今個將盜賊帶著到了縣衙去了,以後,怕是住在縣衙裏頭了!”

    知道主帥夫人沒走,也沒出什麽事兒,秋原巷子的人神情都緩了幾度,有那想交好的,就拉著潭兒去吃些茶水,潭兒都晃了晃籃子裏剩下的一包包包好的糕點道:“嬸子今個可不行,事兒不辦完,我家夫人可不要我伺候了!”

    到的申時,潭兒才一家家送完,巷子口,花婆子正在候著她,接過她手中的籃子,潭兒倚在花婆子身上道:“婆婆,可累死我了,嘴皮子都磨幹了!”

    花婆子笑道:“夫人還在等著呢!”

    沈明錦確實去了衙門,將昨晚進賊的事兒說了,隻說被狗咬死了,將幾具沒氣兒的往衙門一抬,讓查一查可是本地人,婉拒了縣令請她住在縣衙的好意,隻道:“府裏尚算安全,大人不必客氣!”

    轉身卻是迴了花婆子的住處,花婆子的侄子隻有一個一進小院子,除開門邊的灶房,還有四間屋子,花婆子將兩件堆放雜物的收拾了出來,讓明錦和薄荷幾個住。

    便是軍營裏頭,沈明錦也有些不放心,這次留下的有一千多是康平縣本地的,也許也有奸細混在裏頭,她現在是邵楚峰的軟肋,不想因著她,給他添麻煩。

    這個小院子離秋原巷子有些距離,一個在城東,一個

    城西北,這塊地兒不比東邊人煙多,約莫隻有五六家,沈明錦想著先且住著,扮作花婆子老家村裏頭來逃難的老姐兒家的三個女兒。

    之前花婆子都是東家幫廚,西家幫著縫補,她在沈明錦處做的時日也不常,也不容易讓人將她們三人往主帥夫人那邊想。

    之所以選花婆子,是因為,她侄子所在的藥房,正是楚王在這邊置辦的產業,花婆子的侄子,也是楚王的人,是以沈明錦一來康平縣,獨獨招了花婆子一個到府裏頭做工。

    按照父王在心裏頭說的,過些時日,他也要押著一批糧草過來了。

    遠遠見著花婆子家來了三個丫頭,有好奇的婦人跑過來串門,見到沈明錦幾個的模樣,麵上神色都帶了幾分輕視。

    沈明錦和薄荷、潭兒換了打著補丁的粗葛布衣裳,薄荷在如何當個美人方麵不通,卻是對把自個往醜裏扮,十分在行,她塗塗抹抹一番,三人真像難民裏逃出來的,臉色蠟黃的像是打了多年的饑荒,許久沒吃過飽飯一般。

    花婆子指著這婦人道:“存妮、荒妮、燕兒,這是東邊兒的巧嬸子,阿巧往日裏最是熱心腸,你們沒事多多走動走動!”

    被喚作阿巧的婦人一驚,望著沈明錦三個黃泥一色兒的臉,心頭微微有些不悅。

    她家阿武阿勝雖說都正值娶媳婦的年紀,可是,阿武阿文好歹在城裏當夥計,娶個縣城裏心靈手巧的姑娘兒還不成問題,這幾個這般窮酸樣兒,可不能把她們往家裏帶。

    花婆子黯然道:“阿巧,這是我老姐姐家的三個丫頭,我那老姐姐沒了,這幾個妮子還得活命呢,你幫忙看看,若是有那合適的兒郎,還望巧嬸子幫著牽牽線!”

    說著,花婆子還討好地看了一眼巧嬸子。

    巧嬸子忙往後頭退了一步,心裏暗罵:“不要臉的死老婆子,這個樣兒的也想傍上她家阿武阿文!”麵上幹笑道:“這三個丫頭眉眼清秀,定當能尋到好人家,到時也是您老人家的功德,哎呦,嬸子,我家裏還有事兒,我先迴去了,改明兒再來嘮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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