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在即,康平縣的百姓人心惶惶,稍微有些家底的或別處有親戚可以投靠的,都離開了康平縣,這些日子裏,縣城的米糧鋪子、雜貨鋪子關了好幾家,菜市上的商販都越來越少。

    軍營裏的夥夫長這些日子想著法子將蔬菜、豬肉醃製,牛肉風幹,就怕以後菜市上有一天買不到新鮮的糧食,軍糧還未補給到位,就麻煩了。

    邵楚峰為著這事,也有些頭疼,白寒石連著肅王這次已經斷了他的第一批糧草,第二批是楚王殿下費了大力氣籌備的,便是不出意外,也隻能勉強再撐一個半月,先前還有縣城裏的儲備糧食,眼下,百姓們也怕戰後會斷了集市,紛紛往家中屯糧。

    邵楚峰想著招來林衛,道:“你我一同去街市上看看!”

    林衛點頭:“近來我兄長在向夔州附近的幾個州購買糧食,昨日來信,說約可以為邵家軍籌到半月的糧食!”

    “林兄有心了,待此番戰爭結束,楚峰定要當麵重謝!”林崗籌備的,自是花了林家世代存下的銀兩和交情,白寒石和肅王不僅搶了他第一批軍糧,還在各州縣勾結了糧草商人,要購置到半月的糧草已屬不易。

    二人換了尋常百姓的行頭,到了街市上,人煙確比以玩少了三成,關著的商鋪一路走過來,已看到七八家,林衛見前頭有一處茶館,道:“邵兄,我們不妨去前頭坐坐!”

    邵楚峰走了許久,也有些口渴,茶樓裏倒是坐滿了人,今日二人穿的也隻是棉布衣裳,也並未上二樓雅閣,隻在一樓大堂裏點了一壺當地的茗茶,茶葉粗大,味苦,卻也解渴。

    正喝著,樓上走下來一位青色衣裳的小丫鬟,徑直到他們這一桌,低聲淺笑道:“爺,依紮姑娘在樓上,想請您上去坐一會!”

    來人正是依紮身邊伺候的蘭可。先前她們在二樓臨窗的雅間裏坐著,竟見主帥爺和林小將軍也進了這茶樓,依紮喜不自勝,爺每次來都是夜深了,她住進那宅子裏後,還不曾在白日見過!

    “依紮?”邵楚峰捏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滯,不解地看向了麵前的這個丫鬟。

    “哦,你們爺此次出來有要事,讓你家姑娘好生在家候著便是!”林衛見邵楚峰神色不對,忙搶道。

    蘭可猶疑了一下,見主帥爺也不開口,隻得上樓去。

    蘭可剛開了門,便見依紮一臉嬌羞的模樣盯著她看,蘭可心上一跳,屈膝道:“姑娘,主帥爺說今個有要事,讓姑娘在家裏候著!”

    依紮頓時有些意興闌珊,說是讓她做貴妾的,可是宅子裏的丫鬟還口口聲聲喚著她“姑娘”,她有一夜裏問他,他也隻是輕輕捏了她的嘴。

    想到情動處,依紮忍不住用手指輕輕點了自己的朱唇,眸子裏又有了些星輝:“既然主帥忙,那我們自己下樓去便是!”

    蘭可急道:“姑娘,主帥爺今個看似不想被打擾!”

    依紮咬著紅唇,不耐道:“我就從他跟前走過去,不搭話便是!你替我再將衣裳整理一下!”

    蘭可隻得依言行事,待二人緩緩下了樓,邵楚峰和林衛還坐在那處喝著茶,依紮眸子晶亮,直直地盯著邵楚峰的臉看!

    邵楚峰對麵的林衛忙又拿起杯子喝了兩口茶,眼睛也不敢看邵楚峰,剛才他搶話,主帥肯定明白是他在中間做了什麽,他還想著迴去如何圓呢,這依紮竟又自個跑了下來!

    林衛正忐忑著,對麵人忽地置了幾枚銅板到桌上,隻聽他喊道:“小二,結賬!”

    林衛不妨邵楚峰說走就走,忙放下茶盞,喊道:“哎,你等等我!”

    一路上邵楚峰快馬加鞭,林衛在後頭追都追不上,等進了軍營,林衛將馬交給小士兵,問道:“可見到主帥了?”

    “像是迴主帳了!”

    林衛急忙趕去,剛掀開邵楚峰營帳的門簾,便有什麽鈍物飛了過來,林衛大驚,忙向左避讓,一個硯台應聲而落,林衛避過了硯台,卻沒躲過飛濺出來的墨汁,身上、臉上都沾了顏色。

    “說,你們用我的名義做了什麽?”邵楚峰麵色陰沉地看向林衛,先前他說將依紮接來後滅了口便是,林衛說這般怕打草驚蛇,不若嚴加看管,給依紮下了嗜睡的藥。

    林衛心裏心虛,舔著臉道:“小將做的,主帥怕是心裏已經有數,小的也是為趙國,為邵家軍著想,主帥若是要罰,小將也認了!”

    邵楚峰看著林衛的眼睛,幾要滴血,今日他在康平縣養了妾侍,這妾侍還這般招搖,不肖幾日,京城裏便會有消息,他如今和明錦隔著這幾重的山,又要如何與她解釋。

    邵楚峰的緊握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上一世驟失清沅的痛還時有在夢裏頭重現。

    林衛見主帥爺看著他的眼神有些駭人,心裏頭也有些毛毛的驚悚,他若再不說幾句,主帥怕是連斬殺他的心都有了,“主帥,都是小的不是,是小的自作主張,是小的害主帥背了這麽一遭汙名,等戰後,小的定將往

    國公府負荊請罪!”

    “滾!”邵楚峰從牙齒縫間蹦出了一個字,卻讓林二頓時如臨大赦!

    “是,是,小的這就滾!”

    *

    翼王妃的花宴過後六日,便是嘉宜的生辰。

    邵府大小主子晚上都聚在榮禧院裏頭,一起為嘉宜過生辰,吃個團圓飯,條形餐桌上的菜品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明錦,吳姨娘和慶姨娘分侍在老國公和老夫人兩邊。

    待最後一樣水晶膾端了上來,連城的眼睛便盯在了桌上,徹底地轉不開了,嘉宜忍笑看向爹爹,“爹爹,女兒可以動箸了嗎?”

    向氏刮了女兒一眼,側首拉著明錦的手道:“明錦,你也坐著,今個允你伺候了一會,日後啊,一家人吃飯,你盡管坐著,家裏這許多伺候的丫鬟、婆子,還不缺使喚的人!”

    婆婆的一番心意,明錦也承她的情,此刻心裏不禁有些感激失憶時的自己,竟得到婆婆這般疼愛。

    向氏又笑著對一旁伺候的慶姨娘道:“給連城夾些水晶膾,他向來愛吃這個!”

    “是!”慶姨娘恭敬地應下,走到下首自個兒子的身旁,用象牙色的公箸給連城夾了一些。

    向氏這才對嘉宜道:“食不言寢不語,今個是你生辰,我不多說你,以後還得規矩些,不然我讓你嫂子身邊的管嬤嬤再教你一遍規矩!”

    嘉宜低頭悶悶地應了聲。

    吳姨娘看著慶姨娘母子和正室一房處的這般好,鼻翼微張,臉上神色不屑。

    近來老爺和夫人關係和緩,吳姨娘因著口舌已吃了許多虧,倒是學的乖巧了些,默默給老爺布著菜。

    邵府正用著飯,邵府大門外卻來了一輛馬車,停在邵府大門外,車夫下來道:“小的是靖遠侯府上的,奉我家二公子的命,來給府上小姐送生辰禮!”

    守門的正餓的肚子咕咕叫,聽下頭的人這般說,立時來了勁頭,道:“你且稍等片刻,我這就進去稟報!”

    底下的人客氣地道了句:“勞煩!”

    消息稟道榮禧院,眾人都愣了愣,邵國公停了箸,皺眉道:“給小姐的生辰禮?”

    向氏看了一眼女兒,見嘉宜也懵懵的,估摸這丫頭也搞不清楚狀況,對邵佐華道:“前幾日我帶宜兒去了翼王府赴宴,倒是見過一次這位靖遠侯府的二公子,既是小輩的生辰禮,也不值當什麽,迴一盒廚上正熱著的糕點便是!”

    淩媽媽親帶了人過去收禮,這一去卻是一刻鍾左右,待再迴來,麵上竟有幾分驚惶:“老爺,夫人,李府二公子送了一箱的布匹衣料,一盒子的珠寶,一箱子的奇珍玩意,另,另有書信一封!”

    正豎耳停著的嘉宜,手一抖,差點打掉了麵前的碗碟,結巴道:“我,我的”

    邵佐華看了一眼自家夫人,道:“你們且用著,夫人和我來!”

    向氏起身跟著邵佐華去了內室,待關了門,邵佐華道:“夫人,嘉宜尚未及笄!”

    向氏淡道:“今時不同往日,那是靖遠侯府的李信!”

    “靖遠侯府又怎麽了?”邵佐華見她麵色冷淡,心頭一團火氣兒撲哧撲哧地吐著火苗兒,壓著火性道:“當年你懷嘉宜的時候,明明說要是個女孩兒要好好疼她,可得養到十六歲上再給說親,怎麽也得十八才出嫁!”

    向氏低頭:“老爺說笑了,莫非忘記老爺還曾和妾身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兒,老爺可曾做到了,這時事啊,不受你們控製!”向氏看著邵佐華微微一笑,眼眸子裏明晃晃跳躍著譏諷。

    裏頭兩位邵國公府的定海神針如何且不提,外頭二人走了,吳姨娘便忍不住了,輕笑著對嘉宜道:“大小姐真是美貌無雙,不過出去和夫人走了一趟,便能得到靖遠侯府二公子的愛慕!日後還勞大小姐多多帶帶二小姐和三小姐才是!”

    前十四個年頭裏,吳姨娘是作威作福慣了的,明錦放了箸,厲聲道:“我和小姐公子們跟前,豈有吳姨娘說話的地兒,拉了下去!”

    嘉敏和嘉川被這個素來和善的嫂子嚇得一抖。

    吳姨娘不想向來在家宴上如透明人的少夫人今個竟攬了事兒,眼睛裏忽地浮上一抹惡毒,隻見吳姨娘緩緩笑道:“少夫人近來心情不暢,也不用拿妾身來出氣啊,妾身畢竟是老國公爺的妾侍,少夫人若是要管,也是管那在西北的小妖精才是。”

    沈明錦心上一涼,這話的意思,是邵楚峰在西北納妾了?她怎麽不知道?

    吳姨娘見沈明錦雖掩飾的好,可是那微微豎起來的耳朵,瞬間崩直了的身子,卻是騙不了人的,壓低了聲音,接著道:“妾身知道少夫人心裏頭苦,國公爺選什麽樣的,也不該選和前頭少夫人一個模子的啊!這不是打少夫人您的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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