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不見,這人竟然豐盈了許多,臉上嘟嘟的,著了厚厚的粉緞襖裙,裙麵恰恰遮住了一雙輕巧的腳,站在水潭邊,真是臨水照花人,好一幅冬日仕女垂釣圖,邵楚峰不自覺地捏捏手,臉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樣子。

    邵楚峰輕聲道:“過來!”

    沈明錦斜著眼看他,額前柔軟的劉海堪堪到眉上,十分青澀可愛,卻是不理!

    邵楚峰不由冷哼道:“怎地,你怕爺在這般光天化日之下調戲你不成!”

    沈明錦微微漲紅了臉,想到那晚的莽撞,一時唿吸短促,咬著唇,隻盯著湖麵看!

    沈明錦身後的綠蟻頃刻便瞧出了怪異,這位邵國公待姑娘這般熟稔自然,姑娘似乎也並不排斥,倒像是在耍小性子!

    邵楚峰見沈明錦身後那個新來的丫鬟垂著眸子,卻豎著耳朵,示意她們先迴去。

    綠蟻看了沈明錦一眼,低聲喚道:“姑娘?”

    沈明錦倒是不擔心邵楚峰會做出什麽,對綠蟻道:“綠蟻你帶著潭兒先把這魚拿迴去讓方嬸子用水養著,你們合算下,是清蒸好,還是水煮!”

    綠蟻隻得牽著潭兒不情願地走開了,不忘叮囑一句:“姑娘,你自個仔細些!”

    綠蟻不比沈明錦,她在青玉樓裏一直都是在前頭伺候客人的,雖說是斟茶倒水,但是該看了也看了許多,也明了□□二字,這男子看著姑娘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吞了的模樣!

    前頭綠蟻一步三迴頭,挪著挪著,還是走了。

    邵楚峰看著她這小模樣,心頭一軟,笑道:“這迴不跑了?”

    沈明錦賭氣般地坐在水潭邊的枯草上,道:“我姨姨們都在這,我跑什麽!”

    邵楚峰忽地解下身上的大氂。

    沈明錦一驚!

    邵楚峰見她身形緊繃,不由挑眉,將大氂鋪在地上,淡道:“地上寒氣重!”

    沈明錦有些惱羞成怒,哼道:“嗬,邵國公這般大的年紀,不想著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倒天天惦記著我這麽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真是國之棟梁!”

    邵楚峰一噎,看著沈明錦滿滿不痛快的一張小臉,眼眸微眯,盯著她道:“沈明錦,你是嫌棄我年紀大?”

    沈明錦心一跳,嗆白道:“邵國公的年紀和我有什麽關係!”

    邵楚峰默,半晌:“哦?我惦記你!”

    那人說的突然,沈

    明錦腦子卻忽地一片空白,憤地起身,“你無恥!”

    邵楚峰伸手便將人抓住,按在原處坐著,望著湖麵道:“沈明錦,我娶你可好?”

    冬日午後的暖陽淡淡地投射在山上,水潭裏波光粼粼,一條魚忽地從水麵上跳了出來。

    “國,國公爺說笑了!嗬~嗬!”沈明錦左右看看,忽地有些泄氣,歎道:“邵國公,我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在青樓長大的,我這樣的身份,充其量隻能在貴府當個小妾,這怕也是抬舉我了,我卻是自由慣了的,怕是沒幾天,在公府深宅裏就丟了小命,您要是真喜歡我,也不能害了我命不是!”

    沈明錦的聲音裏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憂鬱,邵楚峰微微訝異,他以為她讓她待在沅居院,便已經將人護的很好,卻忘記,這個姑娘長在胭脂紅粉地,自幼對周邊的環境怕就比旁人更敏感,她看到了芙蓉院,看到了秋潭。

    他處心積慮挑選才子佳人的話本子給她打開的心竅,倒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功虧一簣!

    邵楚峰忽地伸手向湖裏擲出什麽東西,“沈明錦,我隻會娶你一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等著的一直是你!

    隻聽水麵“啪”的一聲,不一會兒一條越有三四斤的大魚便翻了肚皮浮在水麵上。

    上頭卻並不見暈染的紅色。

    沈明錦腦子裏的那根弦也跟著“啪”了一聲,像是掙斷了!

    邵楚峰用綠蟻留在地上的網兜將魚撈了上來,道:“清蒸,水煮,都隨你!”

    沈明錦望了一眼那魚,小石子是從眼睛裏穿過去的,眼珠子陷在裏頭了,忽然覺得,這條魚好像就是自己,清蒸?水煮?不答應,得煎吧!

    “煎吧!”

    邵楚峰微微側首,見這姑娘盯著魚發呆,一時莞爾,這般傻頭傻腦的,也想著跑出去,萬一趙允迪和那外室,起了歹心,還不知道又要怎般受苦呢,趙允迪這個人情,他邵楚峰不還都心有不安!

    沈明錦不自覺地後退一步,道:“沒事我就先迴去了!”竟慌不擇路地跑了。

    跑了好一會兒,沈明錦忽地反應過來,小聲嘟囔道:“我跑什麽,他總不會用石頭砸了我呀!不是說要娶嗎?”這般想著,沈明錦臉紅心跳,當初看話本子的那股熟悉的酸酸漲漲的熱浪又襲上心扉。

    邵楚峰也不以為意,這一迴,明錦,你是跑不掉了!

    邵楚峰從莊上出來卻並沒有迴城,

    而是去了這莊子西北後頭二裏地的北安王府墓地,八年過去,那個搖曳著幾根綠苗的墳已經長滿了薔薇花的枝蔓。

    邊梁跟在主子後頭,見他在墳邊席地而坐,想到伍修和他說,主子是看中沈姑娘神采間有清沅郡主的影子,心頭頗不是滋味,清沅郡主走了八年,主子還是沒有放下。

    “清沅,我又和皇上求了旨意,我邵楚峰定要風風光光地娶你過門!”這八年像是一場夢,她竟然還在。

    第二日一早邵楚峰便侯在了莊子上,青玉樓的幾位姨姨昨個便見過這位在趙國鼎鼎有名的邵家軍主帥,邵國公。

    雖看著清冷,可是青玉樓的眾人都明白,這人雖麵冷,待明錦,卻又是不同。

    青鸞倒是一心盼著明錦真個能嫁了過去,這麽些年,沈舒堂的死,一直是她心裏愈合不了的創傷,都說□□無情,她忍不住動了情,那些貪官,竟將人折騰沒了!

    連青鴻她都沒有透底,她之所以願意上京城,不僅僅是為了幫助明錦以正妻之禮嫁入國公府,而是,她要替沈舒堂報仇!

    那是她青鸞一輩子唯一的一點光與熱,周啟仁將他折騰沒了,她也要折騰一番不是!

    知道邵楚峰麵冷,青鸞讓綠水沏了一壺新茶,都退到後麵去。

    沈明錦還在睡夢中,被鸞姨搖起,納悶道:“姨姨,怎麽了?”

    青鸞忍不住瞪她:“閨女哎,你昨個是不是和邵國公約好了,人都侯在前廳裏了,你還躺被窩呢!”青鸞招唿著綠水、綠蟻給沈明錦穿衣套鞋,自個親自挽了袖子給沈明錦梳頭。

    小小的潭兒端著熱水過來,甜甜地笑道:“小姐,淨麵!”

    沈明錦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眾人打包好,推到了邵楚峰麵前。

    玫瑰紅蹙金雙層褙子,粉霞錦綬藕絲腰襖,下身係著一條累珠疊紗墜地長裙,梳了一個飛仙髻,插了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釵,金累絲嵌寶石白玉魚籃觀音挑心,兩鬢貼了一對飛天玉掩鬢,珠光熠熠,卻又不失活潑可愛。

    邵楚峰慢慢又喝了一口茶,心下暗度,青鸞確實比旁的人更懂得打扮明錦,這番行頭進宮,比之公主也不差了。

    指了一下旁邊的一隻盒子,珍珠過去打開,見裏麵放著一雙綴著東珠的粉緞繡鞋,珍珠卻是記得,這是沈姑娘在府裏時穿的。

    卻不妨閃了青鸞等人的眼,綠水、綠蟻隻是看著個頭大,青鸞卻是知道,這般大的

    東珠,必是貢品!

    邵楚峰淡道:“換上!”

    珍珠拿了鞋,青鸞扶著明錦去後頭將腳上的一雙雲緞繡鞋換了下來,這才讓綠水和綠蟻領著出去。

    沈明錦被眾人這番一折騰,覺已然醒了,心裏惴惴的,這番濃重,難道鸞姨已經答應將她送到邵國公府上,今個要行妾禮?

    邵楚峰指了指綠蟻,並一邊的珍珠冷聲道:“今個,你們小姐進宮,你二人不得離開半步!”

    後頭的青鸞卻是心口忽地喘不過氣來,進宮!

    沈明錦也一愣:“我進宮做什麽?”

    邵楚峰捏了茶杯,品了一口,才道:“撿漏子!”

    沈明錦大驚:“我什麽都不會,行禮都不會,進去不是隨便一個差錯便丟了小命,我不去!”

    說著便坐到了邵楚峰對麵的椅上!

    邵楚峰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先下去,後頭的青鸞也一聲不吱地跟了下去。

    “無妨,你就當進宮逛逛,若是有不稱心的,迴頭與我說!我替你做主!”他說的隨意,語氣裏的寵溺,卻讓沈明錦不由怔住。

    見這女孩兒又發呆,邵楚峰指著她的一雙腳道:“這東珠是本國第一位皇後賞賜下來的,若是不合意了,隻管拿腳去踹!”

    邵楚峰沒說的是,這東珠是賞賜給當年的國公夫人,後被當做傳家之寶由曆代老國公夫人留給自個兒媳的!

    “踹!宮裏的娘娘和嬤嬤!”沈明錦盯著自個的腳,才知道,原來那些日子,她一直穿著這麽一雙鞋在國公府裏招搖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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