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爹爹又去縣衙裏交稅銀,明錦和祖母在布坊裏幫忙看著門麵,今個是集市,街麵上人來人往。

    “哎,你聽說沒,這迴立了大功的邵國公世子未過門的娘子沒了!說是自己沉湖!”

    “嘖嘖,這哪家的姑娘這般沒福氣?”

    一旁挑選緞麵的兩位夫人,忽地先聊了起來,沈明錦小小的身子一震,僵立在門邊兒。

    “還能是哪家,先前便有婚約的北安王府的郡主啊!”

    “錦兒,錦兒,快過來,別在那擋著路!”陳氏猛一看見小孫女立在兩個豐滿的婦人後頭,生怕一會兒撞了她家小孫女。

    卻見明錦茫然地抬著頭看她,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陳氏心頭一駭,忙踮著小腳過來,牽著沈明錦的小手,見手心還熱乎乎的,才放了心,輕聲道:“今兒人多,錦兒別亂走,就跟在祖母身後知道嗎?”

    沈明錦見陳氏一臉溫柔地看著她,心上忽地暖暖的,乖巧地點頭道:“嗯,錦兒不亂跑,跟在祖母!”

    陳氏笑著道了聲:“乖!”卻是忍不住往門外探,嘀咕道:“怎地你爹,這時候還不迴來?”

    沈明錦看了外頭一眼,也覺得有些奇怪,每次集市,爹爹都盡量會在布坊裏幫忙的!

    二人不知,此時的沈舒堂已經被收押在大牢!

    周縣令先前奉送上去的銀子疏通了關係,對方允諾隻要再湊十萬兩,一定讓他官升一級!

    眼看調令的事便要有著落了,周啟仁摩拳擦掌,準備趁熱打鐵!招來寧安縣有頭有臉的商戶,慷慨陳詞一番,說是這次打仗損傷慘重,空庫空虛,要再補交稅銀!

    分到沈舒堂頭上的是三千兩!

    沈舒堂一直對苛捐雜稅便十分有怨言,此時不瞞周縣令竟然能這般毫不遮掩地搜刮民脂民膏,冷聲譏諷道:“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大人,您這,是三十萬呐!您的腰包也太沉了些!”

    正在做著好夢的周啟仁聽到有人聒噪,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喝道:“哪裏來的狂徒,敢在縣衙裏大放厥詞,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醒醒腦子!”

    沈舒堂當即便被堵了口,被兩個衙役拖了褲子按在凳子上。

    周縣令看著下頭的眾人,眯著眼問道:“怎地,各位可想好沒有,銀子,有還是沒有,今個給個準話,咱再迴去!”

    旁邊沈掌櫃已經皮開肉綻,眼看著

    進氣多,出氣少,眾人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這是拿銀子換命啊,沒有也得有啊!

    周縣令見眾人都點頭,一雙小眼眯成了一條縫,摸著胡子,笑道:“各位來簽字畫押,認領了自個的稅銀,三日後再來縣衙交齊!”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執行的衙役收了棍子,稟道:“大人,杖刑已完畢!”

    周縣令一一看著收上來的白紙黑字的稅銀認領狀,無暇顧及地擺手道:“拖到大牢去!”

    待人走了,一旁的師爺憂心提醒道:“大人,這沈舒堂不若也放迴,責令他交了銀子便是,大人眼看便要調任,倒不好多出是非!”

    周縣令冷哼道:“一個小小的商戶,真能耐的他,本大人就是要這些不入流的商賈看看,什麽叫民不與官鬥!”

    師爺心頭一驚,忙擦著額上的冷汗,卻是不敢再勸,這縣令爺這迴搭上了京裏頭,已然不懼民怨了,自個還得早些脫身為好,不然遲早被坑了!

    隻是可憐一向仗義疏財的沈掌櫃,這一迴,怕是過不了了,想他家裏上有老母,下有幼女!

    *

    邵楚峰和伍修迴程的時候,伍修一直記掛著要到沈家布坊道歉,卻是在寧安縣的大街上轉悠了好一會,也沒見到掛著紅綢的沈家布坊的門匾!

    一時有些奇怪,“難不成是小的記錯地方了?”

    縱身下馬問附近的行人道:“老伯可曾知道有一家沈家布坊在何處?”

    那老伯驚異地看了一眼伍修,連忙擺手,“不曉得,不曉得!”

    伍修摸著腦袋,歉意地道:“主子,可能是小的記錯地方了,京裏要緊,那小姑娘也沒碰著!”

    邵楚峰看著這一塊地麵,漠聲道:“走吧!”

    旁邊藥房掌櫃正抓了藥出來,聽到二人的對話,忙追出來,準備告知,那兩人卻騎著馬飛馳而去,藥房掌櫃連連歎道:“這好不容易來了兩個找沈家的,就這般走了!”

    一旁的藥房小二問道:“掌櫃的,那沈掌櫃就這般,在裏頭了?”

    藥房掌櫃低聲道:“說不得,說不得!”

    小二立即便噤了聲!一時想起那個稚嫩可愛的沈家小姐,家裏突逢這般變故,布坊被縣令收押轉手賣了,祖母聽說也病的快不行了,爹爹還在牢裏頭。

    原聽說這沈家小姐是要坐堂招婿的,沈家小姐看著模樣周正,性

    子也乖巧,看著十分討喜,他還想著將鄉下的小兒子狗娃兒接過來,沒事就帶在沈家掌櫃跟前晃悠,好一早排個號呢!

    一直待第二年周縣令調走,寧安縣百姓才得知忽然從街道上消失的沈家布坊的掌櫃,被周縣令殺雞儆猴關在牢裏後,不到一月便熬死在裏頭!

    沈家旁支後來來人去探了牢頭的口風,聽說青玉樓的花魁青鸞倒是個重情義的,花了銀子,去見了沈舒堂幾迴,臨末一次,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沒熱氣了,也不過一個月,瘦的便沒了形!青鸞伏在沈舒堂身上泣不成聲:“你這般走了,我和錦兒可怎麽辦!”

    哭聲震天動地,都說想不到一個青樓女子也會動了真情!

    青鸞自此倒讓衙門裏的人高看一等,對青玉樓也開始格外照顧。

    陳氏在沈舒堂之前變沒了,至於一直跟在陳氏身邊的沈明錦去了哪裏,沈家周邊的人卻是再也不知道,有傳言被算命的道士帶走的,有說被沈舒堂的好友收養了的,也有說,這個孩子怕是夜裏被偷走拐賣到北邊了。

    沈家僅存的一脈,當年放言說要坐堂招婿的,那些男孩兒多的人家,都忍不住唏噓幾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國公夫人作死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疏並收藏國公夫人作死日常最新章節